临江城有个习俗，十四岁的女孩儿都可以去参加元宵灯会的花车游行扮观音，只是姑娘众多，但是观音只有一个，所以竞争格外激烈些。
娇娇儿刚好十四岁，今年也可以去参加元宵扮观音。
可是家里实在是穷呀，拿不出好的脂粉首饰装扮打点，若是能选上扮观音，这名头说起来都好说人家。
“娘啊，这要缠多少圈？”娇娇儿被宋母绕的都要眼花了，可是麻布还是一圈一圈往自己身上缠着，“等下扮观音没选上，我先要被这个勒死了。”
被反复踩踏结实的泥土地，掉渣的墙砖，毫无装饰的床跟简朴的小柜子，就是这个房间里全部的装饰了。
宋母正低着头，咬牙将娇娇儿身上的麻布打上结，抹了一把汗才抬头道：“你知道什么？观音哪有你瘦成这样的？浑身上下二两肉都没有，个儿还矮，不扎胖一点，等下选的人只瞅一眼就走了。”
娇娇儿的心头一梗，顿时像被扎了一刀般，略有些垂头丧气。
宋母见状，觉得自己的话略说重了一些，缓了缓语气道：“但是你长的漂亮啊，临江城里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少有了，就是家里穷，没油水，这才干瘦，等娘给你扎胖一点。今日选的人是娘小时候的玩伴，她运气好，嫁到好人家了。”
说到这里，宋母停顿了一下，指甲在麻布线头上刮了刮，这才继续往娇娇儿身上捣鼓，“咱们备好饭菜，等她来了，请她略坐一坐，你乖一点，这件事就稳了。”
娇娇儿点点头，努力把肚子鼓大一点，没有二两肉的腮帮子也鼓起一些来，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
“好了。”宋母拍拍她的屁股，“总算看着胖一点了，就是脸太小太瘦了，不过没事，脸瘦瘦的也好看。”
娇娇儿已经重整旗鼓，整个人都自信起来了，房间里面空荡荡的，也没有西洋镜——那是个金贵玩意儿，铜镜也只有一块半生锈的，脑袋大小，用红绳挂在柱子上。
她站远一些，照着镜子左右看看，果然丰满了一些，显得没那么小家子气了，一头略有些发黄的头发扎成一条长长的辫子，用桂花油抹平了碎发，显得干净又利落。
“好看吗？”娇娇儿拍了拍裙子，这是过年用旧衣裳改的裙子，布料已经有些粗糙了，但是宋母的手很巧，改的形质很好看。
“好看的。”宋母摸了摸她的脸，“我去做饭，你在这里等着，等会儿叫你出来你就出来，记得嘴甜一些。”
“嗯嗯。”娇娇儿点点头，今天她什么都不用做，就是为了今日选的人来展现出最好的状态。
宋母又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出去。
娇娇儿透过窗户就能看见厨房，厨房半边是没有门的，用一片发黄的花布隔开，此刻被全部撩到一边用钩子勾了起来，角落里堆满了年关前劈好的柴火。
宋母正在烧火切菜，宋父在角落里整他那杆烟枪，好像是点不着火了，他一直在石头上面磕。小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过他不出现最好，出现了就是来捣乱的。
关了窗户，娇娇儿又踮着脚对着镜子照了半响，站累了也不敢坐下，怕给衣服整乱了，也不敢喝水，口上涂了一点口脂，她连嘴都不敢抿。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到了一点声音，娇娇儿连忙走到窗户边上，关了窗户，隔着窗户纸什么也看不见，她便微微佝偻着腰，侧耳俯在窗户上听。
“哎呦，你总算来了，等你好久了，这么久不见，真是越长越富态了，瞧瞧这珠光宝气的。”这是宋母的声音，她的声音总是利落而又爽快的。
“是啊，你也好久不见了，我瞅着怎么面黄肌瘦了？这穷苦日子不好过吧？”来人说话温声细语，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显得十分不和善。
娇娇儿已经皱眉了。
宋母却恍然不觉，迎合道：“是啊，哪比得上你呀，生活滋润，过的又潇洒，都是你当初眼光好，会挑人。”她指了指墙角的宋父道：“你看看我家这个死鬼，一天到晚就知道弄他那杆破烟枪。”
墙角的宋父像是没听见一般，烟枪终于修好了，他塞进廉价的烟草，走到尚有余温的灶里一点，上面便开始升起一缕白烟，接着，吧嗒吧嗒的声音便从烟嘴上响起。
听到了这个恭维，女人终于吝啬地露出一丝笑意来，“嗐，哪像你，这一大家子都听你的，我在家里想说上两句话还没人听呢。”
气氛瞬间如同融化了的冰，人与人之间真奇怪，明明见面的时候还针锋相对，但是只要揭自己几句短，再恭维人家几句，两人就又和和睦睦起来。
娇娇儿有些百无聊赖地走回去，站了一上午，她有些累了，可是她不敢累，在胳膊上掐了一把，企图让自己清醒些。
不知站了多久，娇娇儿终于听见了外头的呼唤声，“娇娇儿，快出来，见见你梅姨。”
这道声音惊雷一般，瞬间便打消了娇娇儿身旁的瞌睡虫，她的双眼登时睁的老大，又偷偷看了两眼镜子，确定自己此时的状态像早晨一般，这才抚了抚没有褶皱的裙角，袅袅娜娜出了门。
梅姨很是好奇宋家的小姑娘，她住在城里，偶尔听一些人说起宋母的大女儿，都说长的十分伶俐，读书也好，算学更是学里师长们都夸的，就是可惜家穷了几分，不然这样好的女儿，日后好好供着，去京都当个女官都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现在嘛，她多半也能猜到宋母特意请她进门坐坐的含义，无非是家里穷，未必供得起这个金凤凰蛋，要是在元宵花车上扮观音露个脸，到了十六岁说个好人家，日后定然是不用愁的。
她倒要看看这个鸡窝里的金凤凰，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好。
只见门被轻轻推开，露出一只小巧的鞋尖，很快便被隐匿在裙底，随着女孩儿的走出，大半个身体露出，刚看一半，梅姨便有些失望，这孩子似乎有些身量不足，还没长开一般。
这个儿不高，脸长成天仙一般也要略逊三分呀。
只是随着门被全部打开，露出一个俏生生站立的姑娘，梅姨却怔住了。
女孩儿个子不高，身材与她的脸不太匹配，那样小又精致的脸，身上却仿佛塞了棉花一般嘭了起来，只看身体觉得十分笨重，可是看着这张脸，你却没法将笨重与她相对应上。
灵动的双眸，精致的五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果然是当的起一个漂亮，就连之前略显不足的身高，都显得玲珑可爱了起来。
宋母早已看习惯了娇娇儿，此刻不住地用眼睛斜瞟着梅姨，见她看愣了，嘴角便压不住地扬起一抹笑，轻轻点头，示意娇娇儿上前来。
娇娇儿走了几步站定，也打量着梅姨，眼前的女人小眼大嘴，大红的绫罗绸缎裹在她丰满的躯体上，浑身上下穿金戴银，看着十分气派，这就是母亲说的那个儿时玩伴了吧，果然贵气。
她微微垂眼，对着梅姨笑着道：“梅姨好。”
梅姨这才被叫回神，起身拉着娇娇儿，上下打量着她，“哎呀呀，真是个好孩子，真会长，这眼睛鼻子，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又转头对宋母道：“这孩子可着你们的优点长，你原先皮肤那么黑，她居然一点也不黑，白的跟个面人一样。”
娇娇儿早习惯了别人的夸赞，闻言也就笑笑，宋母笑弯了眼，却还谦虚道：“读书的孩子嘛，都是这样的。”
此刻的她终于挽回了几分面子，骄傲地仰起头迎接着梅姨的夸赞。
梅姨将她拉着坐下，对宋母笑道：“这模样以后不得嫁给官老爷？”
这话一出，一直笑着的宋母却有些挂不住脸了，讪笑道：“这玩笑可开不得，谁不知道那外地来的官老爷都是三妻四妾的，我们临江城自古以来都是一夫一妻，可不要去这样的人家。”
梅姨的笑意也淡了几分，“你都让娇娇儿去元宵扮观音了，这不赶紧挑个好人家还等什么？你看看你家房瓦，下雨天能挡住些个什么？”
她思索几分，“这样吧，我这边还有几个好人家，豁出脸去给你说个媒，你要是愿意，过了元宵可以先处处。”
宋母不愿意落她的面子，低着头道：“那你说说。”
“城南的屠夫家，虽然说着难听，但是至少不会让孩子瘦成这样。”梅姨拍着娇娇儿的胳膊道，这胳膊她一拍就知道里头没二两肉，“他们家那是不愁吃肉的，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宋母摇摇头，“这也太臭太血腥了，我家娇娇儿出生到现在，连只鸡都没杀过。”
更何况还是杀猪的人家，天天起个大早，要杀猪，要打扫残局，又苦又累的。
闻言，梅姨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家有没有鸡杀还两说呢，又凑近道：“泥瓦匠家怎么样？手艺人，不愁饭吃。”
“不行不行，又脏又累，时不时便在主公家做上十天半个月的活，不着家呀这个。”宋母还是摇头拒绝。
“那就城南那家木匠家，不用出去，在家做事就好了，而且他的手艺很出名。”梅姨已经有些不高兴了，拉下一张脸来。
“不成不成，木匠家里都是木屑，娇娇儿皮肤嫩，会起风包的。”宋母还是觉得不合适，再次拒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梅姨的脸色彻底不好看了，“你家穷成这样，好不容易养出一个金疙瘩，偏偏这个不要，那个也不要，挑来挑去，别养到二十岁，只能嫁些死了老婆的。”
这话实在难听，本来一开始梅姨说让娇娇儿嫁到官老爷家她就不高兴了，后来又专门说些手艺人，家里又脏又乱，全是干苦力活的，她便很不耐烦，不过还求着她办事，所以容忍几分，此刻见她说话刻薄又恶毒，顿时心头火起。
一把拉过娇娇儿，伸出她的双手，道：“我家娇娇儿一向都是娇养大的，这么大了一点重活没做过，就拿笔杆子磨出了一些茧，而且县里读书也是排得上名次的，就我们家穷是穷了点，嫁个秀才，嫁个读书人家还是没问题的吧？”
只见娇娇儿的双手确实娇嫩白皙，没有一点茧子，只有指节之间有一些薄薄的握笔杆子的茧，毕竟年纪小，比养尊处优的梅姨手还要细嫩些。
梅姨却不看，只听宋母的话，气的脸色赤白相交，颤着手指着她道：“真是不识好人心，你也不看看你家破落成什么样了，还指望嫁秀才人家，当官的你还看不上，穷人家的漂亮姑娘不趁早赶紧说了，以后要惹出多少祸来？！！”
娇娇儿刚好十四岁，今年也可以去参加元宵扮观音。
可是家里实在是穷呀，拿不出好的脂粉首饰装扮打点，若是能选上扮观音，这名头说起来都好说人家。
“娘啊，这要缠多少圈？”娇娇儿被宋母绕的都要眼花了，可是麻布还是一圈一圈往自己身上缠着，“等下扮观音没选上，我先要被这个勒死了。”
被反复踩踏结实的泥土地，掉渣的墙砖，毫无装饰的床跟简朴的小柜子，就是这个房间里全部的装饰了。
宋母正低着头，咬牙将娇娇儿身上的麻布打上结，抹了一把汗才抬头道：“你知道什么？观音哪有你瘦成这样的？浑身上下二两肉都没有，个儿还矮，不扎胖一点，等下选的人只瞅一眼就走了。”
娇娇儿的心头一梗，顿时像被扎了一刀般，略有些垂头丧气。
宋母见状，觉得自己的话略说重了一些，缓了缓语气道：“但是你长的漂亮啊，临江城里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少有了，就是家里穷，没油水，这才干瘦，等娘给你扎胖一点。今日选的人是娘小时候的玩伴，她运气好，嫁到好人家了。”
说到这里，宋母停顿了一下，指甲在麻布线头上刮了刮，这才继续往娇娇儿身上捣鼓，“咱们备好饭菜，等她来了，请她略坐一坐，你乖一点，这件事就稳了。”
娇娇儿点点头，努力把肚子鼓大一点，没有二两肉的腮帮子也鼓起一些来，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
“好了。”宋母拍拍她的屁股，“总算看着胖一点了，就是脸太小太瘦了，不过没事，脸瘦瘦的也好看。”
娇娇儿已经重整旗鼓，整个人都自信起来了，房间里面空荡荡的，也没有西洋镜——那是个金贵玩意儿，铜镜也只有一块半生锈的，脑袋大小，用红绳挂在柱子上。
她站远一些，照着镜子左右看看，果然丰满了一些，显得没那么小家子气了，一头略有些发黄的头发扎成一条长长的辫子，用桂花油抹平了碎发，显得干净又利落。
“好看吗？”娇娇儿拍了拍裙子，这是过年用旧衣裳改的裙子，布料已经有些粗糙了，但是宋母的手很巧，改的形质很好看。
“好看的。”宋母摸了摸她的脸，“我去做饭，你在这里等着，等会儿叫你出来你就出来，记得嘴甜一些。”
“嗯嗯。”娇娇儿点点头，今天她什么都不用做，就是为了今日选的人来展现出最好的状态。
宋母又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出去。
娇娇儿透过窗户就能看见厨房，厨房半边是没有门的，用一片发黄的花布隔开，此刻被全部撩到一边用钩子勾了起来，角落里堆满了年关前劈好的柴火。
宋母正在烧火切菜，宋父在角落里整他那杆烟枪，好像是点不着火了，他一直在石头上面磕。小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过他不出现最好，出现了就是来捣乱的。
关了窗户，娇娇儿又踮着脚对着镜子照了半响，站累了也不敢坐下，怕给衣服整乱了，也不敢喝水，口上涂了一点口脂，她连嘴都不敢抿。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到了一点声音，娇娇儿连忙走到窗户边上，关了窗户，隔着窗户纸什么也看不见，她便微微佝偻着腰，侧耳俯在窗户上听。
“哎呦，你总算来了，等你好久了，这么久不见，真是越长越富态了，瞧瞧这珠光宝气的。”这是宋母的声音，她的声音总是利落而又爽快的。
“是啊，你也好久不见了，我瞅着怎么面黄肌瘦了？这穷苦日子不好过吧？”来人说话温声细语，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显得十分不和善。
娇娇儿已经皱眉了。
宋母却恍然不觉，迎合道：“是啊，哪比得上你呀，生活滋润，过的又潇洒，都是你当初眼光好，会挑人。”她指了指墙角的宋父道：“你看看我家这个死鬼，一天到晚就知道弄他那杆破烟枪。”
墙角的宋父像是没听见一般，烟枪终于修好了，他塞进廉价的烟草，走到尚有余温的灶里一点，上面便开始升起一缕白烟，接着，吧嗒吧嗒的声音便从烟嘴上响起。
听到了这个恭维，女人终于吝啬地露出一丝笑意来，“嗐，哪像你，这一大家子都听你的，我在家里想说上两句话还没人听呢。”
气氛瞬间如同融化了的冰，人与人之间真奇怪，明明见面的时候还针锋相对，但是只要揭自己几句短，再恭维人家几句，两人就又和和睦睦起来。
娇娇儿有些百无聊赖地走回去，站了一上午，她有些累了，可是她不敢累，在胳膊上掐了一把，企图让自己清醒些。
不知站了多久，娇娇儿终于听见了外头的呼唤声，“娇娇儿，快出来，见见你梅姨。”
这道声音惊雷一般，瞬间便打消了娇娇儿身旁的瞌睡虫，她的双眼登时睁的老大，又偷偷看了两眼镜子，确定自己此时的状态像早晨一般，这才抚了抚没有褶皱的裙角，袅袅娜娜出了门。
梅姨很是好奇宋家的小姑娘，她住在城里，偶尔听一些人说起宋母的大女儿，都说长的十分伶俐，读书也好，算学更是学里师长们都夸的，就是可惜家穷了几分，不然这样好的女儿，日后好好供着，去京都当个女官都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现在嘛，她多半也能猜到宋母特意请她进门坐坐的含义，无非是家里穷，未必供得起这个金凤凰蛋，要是在元宵花车上扮观音露个脸，到了十六岁说个好人家，日后定然是不用愁的。
她倒要看看这个鸡窝里的金凤凰，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好。
只见门被轻轻推开，露出一只小巧的鞋尖，很快便被隐匿在裙底，随着女孩儿的走出，大半个身体露出，刚看一半，梅姨便有些失望，这孩子似乎有些身量不足，还没长开一般。
这个儿不高，脸长成天仙一般也要略逊三分呀。
只是随着门被全部打开，露出一个俏生生站立的姑娘，梅姨却怔住了。
女孩儿个子不高，身材与她的脸不太匹配，那样小又精致的脸，身上却仿佛塞了棉花一般嘭了起来，只看身体觉得十分笨重，可是看着这张脸，你却没法将笨重与她相对应上。
灵动的双眸，精致的五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果然是当的起一个漂亮，就连之前略显不足的身高，都显得玲珑可爱了起来。
宋母早已看习惯了娇娇儿，此刻不住地用眼睛斜瞟着梅姨，见她看愣了，嘴角便压不住地扬起一抹笑，轻轻点头，示意娇娇儿上前来。
娇娇儿走了几步站定，也打量着梅姨，眼前的女人小眼大嘴，大红的绫罗绸缎裹在她丰满的躯体上，浑身上下穿金戴银，看着十分气派，这就是母亲说的那个儿时玩伴了吧，果然贵气。
她微微垂眼，对着梅姨笑着道：“梅姨好。”
梅姨这才被叫回神，起身拉着娇娇儿，上下打量着她，“哎呀呀，真是个好孩子，真会长，这眼睛鼻子，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又转头对宋母道：“这孩子可着你们的优点长，你原先皮肤那么黑，她居然一点也不黑，白的跟个面人一样。”
娇娇儿早习惯了别人的夸赞，闻言也就笑笑，宋母笑弯了眼，却还谦虚道：“读书的孩子嘛，都是这样的。”
此刻的她终于挽回了几分面子，骄傲地仰起头迎接着梅姨的夸赞。
梅姨将她拉着坐下，对宋母笑道：“这模样以后不得嫁给官老爷？”
这话一出，一直笑着的宋母却有些挂不住脸了，讪笑道：“这玩笑可开不得，谁不知道那外地来的官老爷都是三妻四妾的，我们临江城自古以来都是一夫一妻，可不要去这样的人家。”
梅姨的笑意也淡了几分，“你都让娇娇儿去元宵扮观音了，这不赶紧挑个好人家还等什么？你看看你家房瓦，下雨天能挡住些个什么？”
她思索几分，“这样吧，我这边还有几个好人家，豁出脸去给你说个媒，你要是愿意，过了元宵可以先处处。”
宋母不愿意落她的面子，低着头道：“那你说说。”
“城南的屠夫家，虽然说着难听，但是至少不会让孩子瘦成这样。”梅姨拍着娇娇儿的胳膊道，这胳膊她一拍就知道里头没二两肉，“他们家那是不愁吃肉的，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宋母摇摇头，“这也太臭太血腥了，我家娇娇儿出生到现在，连只鸡都没杀过。”
更何况还是杀猪的人家，天天起个大早，要杀猪，要打扫残局，又苦又累的。
闻言，梅姨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家有没有鸡杀还两说呢，又凑近道：“泥瓦匠家怎么样？手艺人，不愁饭吃。”
“不行不行，又脏又累，时不时便在主公家做上十天半个月的活，不着家呀这个。”宋母还是摇头拒绝。
“那就城南那家木匠家，不用出去，在家做事就好了，而且他的手艺很出名。”梅姨已经有些不高兴了，拉下一张脸来。
“不成不成，木匠家里都是木屑，娇娇儿皮肤嫩，会起风包的。”宋母还是觉得不合适，再次拒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梅姨的脸色彻底不好看了，“你家穷成这样，好不容易养出一个金疙瘩，偏偏这个不要，那个也不要，挑来挑去，别养到二十岁，只能嫁些死了老婆的。”
这话实在难听，本来一开始梅姨说让娇娇儿嫁到官老爷家她就不高兴了，后来又专门说些手艺人，家里又脏又乱，全是干苦力活的，她便很不耐烦，不过还求着她办事，所以容忍几分，此刻见她说话刻薄又恶毒，顿时心头火起。
一把拉过娇娇儿，伸出她的双手，道：“我家娇娇儿一向都是娇养大的，这么大了一点重活没做过，就拿笔杆子磨出了一些茧，而且县里读书也是排得上名次的，就我们家穷是穷了点，嫁个秀才，嫁个读书人家还是没问题的吧？”
只见娇娇儿的双手确实娇嫩白皙，没有一点茧子，只有指节之间有一些薄薄的握笔杆子的茧，毕竟年纪小，比养尊处优的梅姨手还要细嫩些。
梅姨却不看，只听宋母的话，气的脸色赤白相交，颤着手指着她道：“真是不识好人心，你也不看看你家破落成什么样了，还指望嫁秀才人家，当官的你还看不上，穷人家的漂亮姑娘不趁早赶紧说了，以后要惹出多少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