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着实有些匆忙,沉珂以为是婆母宁氏动的手脚,故意没有让消息传到她这里,毕竟宁氏不喜欢她,她现在十分清楚的明白。

    但是长姐的订婚宴她还是应该来的,平心而论,从前在府里未出阁时,沉瑾也曾待她好过,她大喜的日子,她起码应该送上一声祝福。她没有料到的是,婆母也会过来。

    沉徵见到宁氏忙上前:“侯夫人来鄙府喝酒真是赏脸,真是承蒙夫人关照了。”

    宁氏笑眯眯的回应道:“亲家说的这是什么话,见外了不是,你养的女儿乖巧伶俐,我有这样的儿媳妇早就应该来府里道谢了,奈何侯府家大业大事情繁杂,今日刚好有机会。”

    两人就这般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着,言语间尽是些不着边际的夸赞,沉徵将宁氏引到座位上坐下,转头对沉珂责怪道:“今日要带你婆母过来,你怎么不早说一声。”

    宁氏冲着沉珂招手,让她坐在她的身边,两人在外人眼里亲密得宛若不是婆媳,而是母女一般。

    旁边有女眷是沉珂的远房长辈,感叹道:“还是沉珂这丫头好福气啊,有这样好的婆婆,居然赏脸同她一起回娘家,还带在身边照顾着。”

    沉珂眉心一跳,若不是前些日子宁氏曾出口要挟她要将她休弃,她只怕也会想别人口中说的那样觉得自己无比幸运竟有这么一个待她好的婆母。

    众目睽睽之下,沉珂连推辞也无法,只能坐在了宁氏身边。

    周池彦的视线随着沉珂移动,见她始终都没有朝自己看一眼,脸上突然挂上一抹自嘲的笑,沉瑾自然也没有错过他的心不在焉,指尖掐进了肉里。

    不请自来,沉珂是存心来捣乱还是炫耀的?

    无论如何,这场订婚宴的重心只能是她自己,沉瑾咬紧了下牙,举手便挽紧了周池彦的胳膊。

    郎才女貌,看着确实十分的养眼,司仪宣读完婚约之后,照例是要新人敬茶给父母行礼。

    周池彦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一个小妹,沉徵和安氏端坐于堂上,等沉瑾和周池彦行完礼后,沉徵大手一挥,又给沉瑾本就丰厚的陪嫁上又添了几家铺子。

    宁氏几不可闻的嗤了一声,她原以为是这沉家穷酸,小门小户的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才把沉珂潦草地嫁进了侯府攀高枝,现在看来,沉家也是有些底蕴的。

    只是沉珂不受待见罢了。也是,嫡庶有别,家世不显也罢,还是个庶女,宁氏怎么能让这个庶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接管了整个侯府。

    宁氏思忖着时辰,照道理也该到了呀。

    沉珂并不没宁氏料想的那般眼热,安分地坐在那里,话都不说一句。

    “惠妃娘娘驾到!”伴随着太监的尖利一声,许连城莲步轻移进院,至此宁氏盼了许久的人也到了。

    许连城如今是宫里最得宠的妃嫔,众人见了她都需要行礼,沉珂俯下身子时,怎么也不明白许连城怎么会过来。

    想起两人之前的争端,沉珂暗下决心,一定要离许连城远一些,毕竟她惹不起,总躲得起。

    订婚宴上不乏京都的众多官员的女眷,纷纷上赶着同许连城打招呼奉承,毕竟现在京都谁不知道,丞相位高权重,照着这样的势头下去,无论是皇后的二皇子,还是日后许连城诞下的皇子,都是储君的有力人选。

    整座江山,有一半相当于已经是姓了许。

    许连城眼尖,一眼看见了沉珂,她轻蔑一笑,想起宁氏的嘱托,飘飘然走上前。

    “一别数日,想不到我们又在这里遇见了。”

    沉珂:“见过惠妃娘娘。”

    许连城想起那日宁嘉泽为了维护沉珂当众拂了她的面子,现在宁嘉泽又不在京都,她倒要看看现在还有谁会为了她撑腰做主。

    宁氏这个婆母当得也真是窝囊,连一个儿媳都管教不了,还要来求她帮忙,不过这正和她的意,她早就想出了这口恶气,她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当然要“回报”给沉珂。

    许连城的目光定在沉珂秀丽的脸上,又移到她今日身着的衣裳上,笑道:“怎么不见你穿当时在绸缎庄买的那匹布料做的?那身料子做衣裳倒是好看。”

    “娘娘说笑了,”沉珂低头避免与许连城的直视,语气确是不卑不亢:“娘娘喜欢的话,是衣裳的福气。”

    许连城握了握手上戴着的翡翠镯子,这是皇上昨日刚送给她的,通体翠绿,没有任何瑕疵,价值连城。从前不是怪神气的吗?现在不也只能在她面前俯首,许连城心里涌上一丝得意。

    许连城结果宫女献上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什么样的人就该穿什么样的衣裳,总得识大体才是。你今日这身打扮便很好——”

    她拖长了尾音,不紧不慢道:“这湖绿色的衣衫穿在你身上,倒也衬得有几分清新脱俗。只是呀,再怎么打扮也还是显得小气了,不知道是为何。我瞧你姐姐身着的正红绸缎于她的身份才相当,倒也不是别的缘故,大抵是娘胎里就有的。”

    旁人都挺明白了,惠妃娘娘哪是在夸沉珂呀,明里暗里都在贬低她是个庶出的,满眼都看不上。

    周围人的目光让沉珂如芒在背,但她也明白,若是自己真的乱了阵脚做出不体面的事情,这才是真正打了自己的脸。

    沉珂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说道:“惠妃娘娘说的是,妹妹确实在这些方面有所欠缺,还望娘娘多多指教。”

    “娘娘发间的这只钗子看起来真别致,展翅翱翔,好似凤凰于飞。”沉珂又夸道。

    大魏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用凤凰这种花样做装饰,许连城发间的哪里是凤凰,不过是寻常的飞鸟罢了,许连城顷刻间觉察出沉珂的意思来。

    她是不是想说:皇后也是许家旁系的庶女,偏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再得宠且是身份尊贵的嫡女又怎样,照样也用不了凤凰的饰品!

    沉珂的话说得隐晦,不细想谁能察觉到这一层意思。

    许连城原本还算柔和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犹如两道寒芒直射向沉珂。

    沉珂却冲着她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皓齿,显得十分无辜。

    许连城满腔怒气无法发作,气得浑身发抖,手上的玉镯被她攥在手上,力度大到都想要把它想成沉珂,活生生捏碎了才好。

    她的贴身丫鬟也随她一道入了宫,现在已经是宫里有头有脸的大宫女,丫鬟见到许连城脾气又要发作,忙俯在许连城耳边低语了两句出谋划策。

    下一瞬,许连城的脸好似由阴转晴,给沉珂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便施施然要落座。

    方才丫鬟同许连城说的是:“娘娘,我看沉家新姑爷的眼神始终都落在这小贱人身上,两人之间怕是有猫腻,我刚才偶然听下人提起,沉家大小姐早就对她不满了,好似要找她的麻烦,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周池彦想过沉珂会怪他不守承诺,但当她的视线只是轻飘飘的掠过他,他才明白这远比他想象当中还要更难受。

    他更衣时写下了一张字条,他想约沉珂见面好好聊一聊,顺便给她提个醒,侯府将有灭顶之灾,他已经为她做好了打算。此时在订婚宴上见到沉珂,便是上天给的机会。

    沉珂收到芸儿递过来的纸条时,心里泛起了嘀咕,又在芸儿左右张望惴惴不安的眼神当中读懂了,仿佛成了一个烫手山芋扔在她手上。

    未等沉珂展开字条,湘儿便来请她,说是沉瑾同她许久不见,姐妹之间想好好叙叙旧。

    沉珂小心地将纸条藏入了袖口当中,确保不会掉落才跟着湘儿去了清云阁。

    清云阁内,沉瑾还穿着喜服,见沉珂来了忙让她坐下,嘴上一口一个妹妹好久不见了十分亲热,让此刻袖中有着字条的沉珂坐立难安,好似一个见不得人的小偷。

    沉珂早就猜到是周池彦送过来的字条,除了他别人不会这么偷偷摸摸。

    她若是看了,就好像是背叛了她的长姐,思来想去,她觉得把这事情的处置权交给沉瑾。

    等到沉瑾看完时,她本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落款处那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那原本明亮的双眸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失去了先前的光彩。喜悦的笑容也从她的嘴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怅然若失。

    沉瑾说道:“你不该给我看的。”

    “长姐……”沉珂喊了一声,她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只能解释道,“过去的都成了往事……”

    沉瑾握住了沉珂的肩膀,心里的不甘全部都涌了上来,声嘶力竭质问道:“你到底给周池彦下了什么迷魂药?”

    “这明明是我同他的订婚宴啊,他却眼巴巴地只想等着你相见……”

    沉瑾把纸条撕得粉碎,对着沉珂恶狠狠道:“你不许去见他,不许!不许!”

    那样阴鸷的眼神沉珂从未在嫡姐脸上见过,从小到大,沉瑾便是她最羡慕的人,沉瑾被父亲捧在手心里,从来都是骄傲的小孔雀一般。

    沉珂心里发酸,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沉瑾的嘴唇颤抖着,发出的声音沙哑而破碎,眼神无比空洞。

    今天本来是她最幸福的一日,现在却告诉她不过是一场泡沫,而沉珂亲手戳破了她的美梦。

    “既然如此,谁也别想好过,”沉瑾咬紧了下牙,倔强地拂去脸上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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