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电影院，安渝好奇这部电影在网上评论如何。她拿出手机想要上微博搜一下影评。
结果刚点开微博软件，手机就被程时屿拿了过去，他居高临下扫了眼屏幕，“晚餐想吃什么？”
安渝去抢自己的手机，“你定就行，你把手机还给我，我要查查这个电影的评价。”
“查什么，垃圾电影。”程时屿切换到其他软件，“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的没电关机了。”
听他这么说，安渝才没再去继续抢手机。
结果下一秒，她就听到程时屿口袋里的手机振铃。
“……”
“……”
某人脸不红心不跳，将手机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我去接个电话。”然后走远。
安渝看着程时屿离去接电话的背影，觉得好不对劲。
他今天怎么怪怪的。
先是突然要来电影院看一部他一点也不感兴趣的脑残电影。
然后又拿着她的手机不给。
现在为了接一个电话又走出去那么远。
潜意识告诉安渝他有事情瞒着她，她想了想，往程时屿的方向走过去。
几步远的时候，她听清了程时屿说的话。
“什么时间可以？”
“好，那我买明天最早的一班飞机。”
“见不见是他的事。我不能再让事情继续发酵下去影响她。”
这个她，安渝觉得是在说自己。
他要去哪？
“呵，她到是挺有本事。宜宁的律师团队已经找到他们了吗？”
“好，那那两个人就麻烦你了。”
“没有，还没跟她说，不想让她担心。”
“嗯，我知道还有一个人最擅长打这种官司。”
“好，最近麻烦你了，有什么情况再联系。”
电话挂断后，程时屿一转身就看到了安渝正神色复杂地站在自己身后。
他愣了一下，神色立刻恢复如常，“你怎么过来了？”
安渝问：“发生什么事了？”
程时屿揉了下安渝的头顶，“没事。”听他的语气，显然是不想说。
“你明天要去干什么？”
“出差，有点事。”
“去哪里？”
“滨山。”
安渝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看着程时屿。
这张脸轮廓完美，完美到让人盯着他，很容易忽视除了他颜值之外的细节。
比如刚才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是安怀志的事情，对吗？”
程时屿否认。
安渝点点头，“那好，如果不是去新加坡找他，你的护照先放在我这，应该也没问题吧？”她注视着程时屿，想看他的反应。
他眼梢微动，“护照在宜宁，你要是想帮我保管，我让人寄过来。”
“骗人，我前天还看到护照在你书柜里。”
安渝知道如果自己不直说，程时屿恐怕真的一点都不打算跟自己坦白。
他觉对干得出来将自己哄得昏天暗地然后拿走护照一个人去新加坡的事情。
“别瞒着我，我也可以解决的。”
程时屿心头一阵躁，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抽了一根出来，夹在指尖碾转，没点燃。
“不需要你解决，你只要在家里好好呆着，一切有我，你不相信我吗？”
安渝知道程时屿说这话是认真的。但她不想再躲避的心也是认真的，她觉得这件事情是一个契机，一个彻底将安怀志从自己生命中剥离的契机。
“我相信你，但你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跟我说，自己去冲锋陷阵。我知道这段时间网上对我的负面消息都是你找人去摆平的，我也知道你一直在帮我联系律师去准备跟漫阅的官司。”
安渝声音软下来，“但我不想躲在你身后。我相信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你，也肯定不希望是我一个人替你面对所有事情，对吗？”
她目光灼灼。
程时屿本来也没打算瞒她，新加坡的公告已经出了，在国内媒体上出现只是时间问题。
他叹了口气，“好。”
“我确实打算明天飞到新加坡去见安怀志。”
“为什么？”
“新加坡警方已经出了安怀志所有案件细节的公告，我需要在新闻在国内被披露出来之前让安怀志出一份声明。”
尽管已经知道安怀志是一个没有下限的人渣，听到程时屿这么说，安渝还是心里揪了起来，“案件、细节？”
程时屿看了安渝一眼，担心她承受不了，轻轻嗯了一声，没继续说下去。
安渝深吸了口气，“你说吧，没关系。”
“他侵犯的那个女孩子，就是给他女儿捐骨髓的人。”
-
新加坡警察局，
律师接待室。
安渝跟安怀志相对而坐，安怀志手上戴着镣铐，他把手放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
安渝突然笑了一下。
当年从新加坡逃走的时候，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安怀志了，却没想到不到一年，她又跟安怀志面对面了。
安怀志开口：“我没脸见你。”
安渝咬了咬牙，“侵犯女童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没脸做的事？”
安怀志低下头，头顶一片花白。
上次见他，他的头发还是纯黑色的，没有一根白发，被发蜡梳理成非常板正的造型。
“我对不起你。”安怀志颤抖着嘴唇，低声重复了一遍：“我对不起你。”
“你是对不起我。”安渝道，“现在我的大名正跟你的名字一起挂在国内热搜上，网友们都以为我是你那个需要骨髓捐献的女儿。”
听到骨髓捐献，安怀志的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他双手掩面，“我……一时冲动，那天她……”
“够了！”安渝喝住，“我来这里不是听你那些恶心的犯罪细节，你那些话留给新加坡的警察说吧！”
警察抬头看了一眼，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没打起来，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吧。
程时屿握住安渝颤抖冰凉的指尖。
温热的触感将安渝从愤怒的边缘拉回来，她重新坐回去，冷眼看着做出一副忏悔表情的安怀志，心里毫无怜悯他的波动。
安怀志好像这时才注意到坐在安渝身边的程时屿，似乎是想挽回一下现在崩坏的氛围，或者扮演一下父亲本色，“安安，这是你男朋友吗？”
安渝嗤笑，“跟你有什么关系。”
安怀志像是没听到安渝的讥讽，自顾自道：“小伙子，有点眼熟，家里是做什么的？”
他哪里来的脸？
他也配问这种话？
他以什么身份？
安怀志继续道：“年轻人，能坐到这里，挺有本事的。”
这件案子在新加坡也算影响不小的社会新闻。
想要采访的媒体每天都蹲在警察局门外也进不来，但这个年轻人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他面前，还让站在一旁看守的警察视若无睹。
不简单。
程时屿挑了下眉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开门见山道：“您应该知道我们今天为了什么过来。”
安怀志如实说：“猜到一些。”
他瞟了眼没有好脸色的安渝，语气愧疚，“一定对你影响很大吧。”
“没有当年你移民大。”安渝冷道，“现在都是网络社会，大家也就在网上骂骂我。不比之前，都是找到家里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安怀志的表情变差。
他断断续续开口：“当年……我也是有苦衷的，你妈妈说什么都不肯走，来不及了，我只能先出国……我本打算将一切安顿好就接你们过来。”
“呵。”
安渝冷笑出声，“你心安理得花着别人的血汗钱在国外逍遥，我妈妈做不到，她当年用命求你还钱，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我，当年没想到她真的能跳下去。”想到柳美兰，安怀志沉痛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后悔，如果当初把那些照片买下来，是不是——”
“够了。”安渝再一次打断他，她实在受不了安怀志这副模样，做出一份痛改前非的样子，说出的话还是那么令人作呕，“到现在你后悔的都只是没有买下那些照片吗？而不是没有还钱，你真的让我感到恶心，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从程时屿手里拿过两份文件，推给安怀志，“这两份文件要你签字、按手印，做完后我们两个就再也不要见面了。”
安怀志把文件拖到面前，手铐在桌面叮咣作响。
一共两份，一份是安传集团破产后他携款跑路，跟美兰女士离婚的文件；另一份是跟安渝断绝父女关系的证明。
“你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安怀志不可置信的问。
安渝比他还不可置信的反问，“你是怎么问出这句话的？”
安怀志被问到无话可说，他把两份文件全都推了回去，“我不能签。”
安渝：“为什么？”
见他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安渝突然明白了，她问：“你担心这两份文件公布后，会影响那女人和那两个小孩？”
“爱媛刚做完手术不久，她已经有了我这么个爸爸，不能再被我影响了。”
房间内一下安静下来。
安渝愣愣地看向安怀志，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吗？难道我被你影响就没关系吗？”
小升初考试时，家里距离考点有六七公里。
那时候打车软件还没出现，出租车也不是随时都能叫到。
安怀志为了不耽误她考试，骑着电动车一路将她送到考点，晚上又一路骑回来。
第二天那场考试，在去考点的路上突然下起大雨。
车筐里只有一把雨伞，安怀志担心淋湿她，让她一个人在后座打伞。
安渝躲在伞沿下，几次想要跟他一起打伞，他都在前面笑呵呵说，爸爸不喜欢打伞，爸爸喜欢淋雨，哎呀真凉快。
等到考点，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她下车后光顾着往考场里跑，跑到半路才想到回头跟他说再见。
那一回头，就看见安怀志浑身湿透，尤其是下半身穿着的牛仔裤，前面和后面色差非常明显。
他冲自己挥了挥手，“好好考！爸爸就在门口等你，中午出来领你去吃麻辣烫！”
这么多年过去了，安渝还是能想起他那时穿着前面被雨完全打湿的牛仔裤冲自己挥手的样子，也记得那天中午两个人坐在街边小吃摊吃的那碗麻辣烫，特别好吃。
面对安渝的质问，安怀志无话可说。
他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安渝这次是真的笑了。
她竟然理解当年美兰女士为什么要用自杀来威胁安怀志了，因为她现在也想拿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对安怀志说不签字我就……算了，还是架在安怀志的脖子上吧，不签字就捅死你。
是啊，他现在不需要淋雨了。
他可以开车。
所以也不需要那个坐在他电动车后座的女儿了。
安渝起身，对程时屿说：“我们走吧。”
程时屿说了声好，把安渝送出去后，他轻声道：“稍等我五分钟，可以吗？”
安渝知道他想一个人回去，她不觉得程时屿可以说动安怀志，“没用的，当年美兰女士用命都没办法让他回心转意，我这一个他早就放弃的女儿，更是无足轻重了。”
“交给我。”程时屿擦掉安渝眼角的湿润，用英语对旁边的警察道，“可以帮忙给我女朋友倒一杯温水吗？”
警察欣然同意，非常友好的领着安渝道一旁的位置坐下。
程时屿看着安渝将温水捧在手里，喝了一口，才转身重新回到接待室。
安怀志正对着桌面上银色反光出神，听到门口的动静，钝钝地抬起头。
他注意到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
相比刚才在安渝身边，他看起来还是松散随意的，现在则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眼神也满是冷淡。压迫感十足。
他下意识蜷起手指，“你们在国内怎么澄清都可以，但那两份文件我不会签的。你帮我跟安渝说，我很对不起她，我不配做她的父亲。”
“你是不配。”
“行了，”程时屿没什么温度地勾唇，“悔恨的戏码还没演够吗？”
“咱们该谈正事了。”
结果刚点开微博软件，手机就被程时屿拿了过去，他居高临下扫了眼屏幕，“晚餐想吃什么？”
安渝去抢自己的手机，“你定就行，你把手机还给我，我要查查这个电影的评价。”
“查什么，垃圾电影。”程时屿切换到其他软件，“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的没电关机了。”
听他这么说，安渝才没再去继续抢手机。
结果下一秒，她就听到程时屿口袋里的手机振铃。
“……”
“……”
某人脸不红心不跳，将手机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我去接个电话。”然后走远。
安渝看着程时屿离去接电话的背影，觉得好不对劲。
他今天怎么怪怪的。
先是突然要来电影院看一部他一点也不感兴趣的脑残电影。
然后又拿着她的手机不给。
现在为了接一个电话又走出去那么远。
潜意识告诉安渝他有事情瞒着她，她想了想，往程时屿的方向走过去。
几步远的时候，她听清了程时屿说的话。
“什么时间可以？”
“好，那我买明天最早的一班飞机。”
“见不见是他的事。我不能再让事情继续发酵下去影响她。”
这个她，安渝觉得是在说自己。
他要去哪？
“呵，她到是挺有本事。宜宁的律师团队已经找到他们了吗？”
“好，那那两个人就麻烦你了。”
“没有，还没跟她说，不想让她担心。”
“嗯，我知道还有一个人最擅长打这种官司。”
“好，最近麻烦你了，有什么情况再联系。”
电话挂断后，程时屿一转身就看到了安渝正神色复杂地站在自己身后。
他愣了一下，神色立刻恢复如常，“你怎么过来了？”
安渝问：“发生什么事了？”
程时屿揉了下安渝的头顶，“没事。”听他的语气，显然是不想说。
“你明天要去干什么？”
“出差，有点事。”
“去哪里？”
“滨山。”
安渝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看着程时屿。
这张脸轮廓完美，完美到让人盯着他，很容易忽视除了他颜值之外的细节。
比如刚才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是安怀志的事情，对吗？”
程时屿否认。
安渝点点头，“那好，如果不是去新加坡找他，你的护照先放在我这，应该也没问题吧？”她注视着程时屿，想看他的反应。
他眼梢微动，“护照在宜宁，你要是想帮我保管，我让人寄过来。”
“骗人，我前天还看到护照在你书柜里。”
安渝知道如果自己不直说，程时屿恐怕真的一点都不打算跟自己坦白。
他觉对干得出来将自己哄得昏天暗地然后拿走护照一个人去新加坡的事情。
“别瞒着我，我也可以解决的。”
程时屿心头一阵躁，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抽了一根出来，夹在指尖碾转，没点燃。
“不需要你解决，你只要在家里好好呆着，一切有我，你不相信我吗？”
安渝知道程时屿说这话是认真的。但她不想再躲避的心也是认真的，她觉得这件事情是一个契机，一个彻底将安怀志从自己生命中剥离的契机。
“我相信你，但你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跟我说，自己去冲锋陷阵。我知道这段时间网上对我的负面消息都是你找人去摆平的，我也知道你一直在帮我联系律师去准备跟漫阅的官司。”
安渝声音软下来，“但我不想躲在你身后。我相信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你，也肯定不希望是我一个人替你面对所有事情，对吗？”
她目光灼灼。
程时屿本来也没打算瞒她，新加坡的公告已经出了，在国内媒体上出现只是时间问题。
他叹了口气，“好。”
“我确实打算明天飞到新加坡去见安怀志。”
“为什么？”
“新加坡警方已经出了安怀志所有案件细节的公告，我需要在新闻在国内被披露出来之前让安怀志出一份声明。”
尽管已经知道安怀志是一个没有下限的人渣，听到程时屿这么说，安渝还是心里揪了起来，“案件、细节？”
程时屿看了安渝一眼，担心她承受不了，轻轻嗯了一声，没继续说下去。
安渝深吸了口气，“你说吧，没关系。”
“他侵犯的那个女孩子，就是给他女儿捐骨髓的人。”
-
新加坡警察局，
律师接待室。
安渝跟安怀志相对而坐，安怀志手上戴着镣铐，他把手放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
安渝突然笑了一下。
当年从新加坡逃走的时候，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安怀志了，却没想到不到一年，她又跟安怀志面对面了。
安怀志开口：“我没脸见你。”
安渝咬了咬牙，“侵犯女童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没脸做的事？”
安怀志低下头，头顶一片花白。
上次见他，他的头发还是纯黑色的，没有一根白发，被发蜡梳理成非常板正的造型。
“我对不起你。”安怀志颤抖着嘴唇，低声重复了一遍：“我对不起你。”
“你是对不起我。”安渝道，“现在我的大名正跟你的名字一起挂在国内热搜上，网友们都以为我是你那个需要骨髓捐献的女儿。”
听到骨髓捐献，安怀志的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他双手掩面，“我……一时冲动，那天她……”
“够了！”安渝喝住，“我来这里不是听你那些恶心的犯罪细节，你那些话留给新加坡的警察说吧！”
警察抬头看了一眼，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没打起来，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吧。
程时屿握住安渝颤抖冰凉的指尖。
温热的触感将安渝从愤怒的边缘拉回来，她重新坐回去，冷眼看着做出一副忏悔表情的安怀志，心里毫无怜悯他的波动。
安怀志好像这时才注意到坐在安渝身边的程时屿，似乎是想挽回一下现在崩坏的氛围，或者扮演一下父亲本色，“安安，这是你男朋友吗？”
安渝嗤笑，“跟你有什么关系。”
安怀志像是没听到安渝的讥讽，自顾自道：“小伙子，有点眼熟，家里是做什么的？”
他哪里来的脸？
他也配问这种话？
他以什么身份？
安怀志继续道：“年轻人，能坐到这里，挺有本事的。”
这件案子在新加坡也算影响不小的社会新闻。
想要采访的媒体每天都蹲在警察局门外也进不来，但这个年轻人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他面前，还让站在一旁看守的警察视若无睹。
不简单。
程时屿挑了下眉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开门见山道：“您应该知道我们今天为了什么过来。”
安怀志如实说：“猜到一些。”
他瞟了眼没有好脸色的安渝，语气愧疚，“一定对你影响很大吧。”
“没有当年你移民大。”安渝冷道，“现在都是网络社会，大家也就在网上骂骂我。不比之前，都是找到家里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安怀志的表情变差。
他断断续续开口：“当年……我也是有苦衷的，你妈妈说什么都不肯走，来不及了，我只能先出国……我本打算将一切安顿好就接你们过来。”
“呵。”
安渝冷笑出声，“你心安理得花着别人的血汗钱在国外逍遥，我妈妈做不到，她当年用命求你还钱，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我，当年没想到她真的能跳下去。”想到柳美兰，安怀志沉痛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后悔，如果当初把那些照片买下来，是不是——”
“够了。”安渝再一次打断他，她实在受不了安怀志这副模样，做出一份痛改前非的样子，说出的话还是那么令人作呕，“到现在你后悔的都只是没有买下那些照片吗？而不是没有还钱，你真的让我感到恶心，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从程时屿手里拿过两份文件，推给安怀志，“这两份文件要你签字、按手印，做完后我们两个就再也不要见面了。”
安怀志把文件拖到面前，手铐在桌面叮咣作响。
一共两份，一份是安传集团破产后他携款跑路，跟美兰女士离婚的文件；另一份是跟安渝断绝父女关系的证明。
“你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安怀志不可置信的问。
安渝比他还不可置信的反问，“你是怎么问出这句话的？”
安怀志被问到无话可说，他把两份文件全都推了回去，“我不能签。”
安渝：“为什么？”
见他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安渝突然明白了，她问：“你担心这两份文件公布后，会影响那女人和那两个小孩？”
“爱媛刚做完手术不久，她已经有了我这么个爸爸，不能再被我影响了。”
房间内一下安静下来。
安渝愣愣地看向安怀志，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吗？难道我被你影响就没关系吗？”
小升初考试时，家里距离考点有六七公里。
那时候打车软件还没出现，出租车也不是随时都能叫到。
安怀志为了不耽误她考试，骑着电动车一路将她送到考点，晚上又一路骑回来。
第二天那场考试，在去考点的路上突然下起大雨。
车筐里只有一把雨伞，安怀志担心淋湿她，让她一个人在后座打伞。
安渝躲在伞沿下，几次想要跟他一起打伞，他都在前面笑呵呵说，爸爸不喜欢打伞，爸爸喜欢淋雨，哎呀真凉快。
等到考点，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她下车后光顾着往考场里跑，跑到半路才想到回头跟他说再见。
那一回头，就看见安怀志浑身湿透，尤其是下半身穿着的牛仔裤，前面和后面色差非常明显。
他冲自己挥了挥手，“好好考！爸爸就在门口等你，中午出来领你去吃麻辣烫！”
这么多年过去了，安渝还是能想起他那时穿着前面被雨完全打湿的牛仔裤冲自己挥手的样子，也记得那天中午两个人坐在街边小吃摊吃的那碗麻辣烫，特别好吃。
面对安渝的质问，安怀志无话可说。
他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安渝这次是真的笑了。
她竟然理解当年美兰女士为什么要用自杀来威胁安怀志了，因为她现在也想拿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对安怀志说不签字我就……算了，还是架在安怀志的脖子上吧，不签字就捅死你。
是啊，他现在不需要淋雨了。
他可以开车。
所以也不需要那个坐在他电动车后座的女儿了。
安渝起身，对程时屿说：“我们走吧。”
程时屿说了声好，把安渝送出去后，他轻声道：“稍等我五分钟，可以吗？”
安渝知道他想一个人回去，她不觉得程时屿可以说动安怀志，“没用的，当年美兰女士用命都没办法让他回心转意，我这一个他早就放弃的女儿，更是无足轻重了。”
“交给我。”程时屿擦掉安渝眼角的湿润，用英语对旁边的警察道，“可以帮忙给我女朋友倒一杯温水吗？”
警察欣然同意，非常友好的领着安渝道一旁的位置坐下。
程时屿看着安渝将温水捧在手里，喝了一口，才转身重新回到接待室。
安怀志正对着桌面上银色反光出神，听到门口的动静，钝钝地抬起头。
他注意到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
相比刚才在安渝身边，他看起来还是松散随意的，现在则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眼神也满是冷淡。压迫感十足。
他下意识蜷起手指，“你们在国内怎么澄清都可以，但那两份文件我不会签的。你帮我跟安渝说，我很对不起她，我不配做她的父亲。”
“你是不配。”
“行了，”程时屿没什么温度地勾唇，“悔恨的戏码还没演够吗？”
“咱们该谈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