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黎叶手握短匕,屏息凝气只待来人掀起棉被,与其一场交锋。

    谁料竟先听到欧阳锋一声闷哼,那只始终相依的大掌倏地撤走,快到她不及反应,甚至连挽回的余地没有。

    “呃!”

    黎叶身上一重,仿佛是什么人压了上来,心中一紧,猛然抬脚踹开被褥。血腥气霎时涌进鼻尖,定睛一瞧,便见欧阳锋正好挡在自己身前,白衣之上星星点点布满血迹。

    他的神色痛苦,吃力抬头望向黎叶,目光缱绻,从喉间挤出声音,“快走!”

    她心神一震。

    两人不过打了个照面的功夫,林朝英的剑风倏忽而至。

    黎叶眼下被逼出了真火,下手再不留情,身形一晃,使一招“灵女投梭”,凌空跃起,短匕横削而下,出手快得几乎看不出动作。

    直到锋刃割手,巨大的痛楚传来,林朝英方才拼劲全力,借着旋身之力堪堪逃出短剑之下。

    “当真是你这个妖女!我早见你形容妖媚,定然是居心叵测之徒!今日所见,果然不错!光天化日之下便与这西域妖人厮混,同床共枕,狼狈为奸,真叫人恶心!亏得王重阳还一再替你辩解,也不知你向他使得什么邪魅功夫?”

    她捂着左手对黎叶怒目而视,厉声喝道。温热的鲜血滴滴答答如同断线的朱砂珠链,咂在地上,很快积洼起一滩液体。

    黎叶深吸一口气,感念王重阳当日出手相救,仍强压怒气,沉声道:“我是何人物,与何人来往,你都无权过问。我自上得终南山来,与重阳宫中一草一木无损,更何况人乎?倒是你,一直纠缠不休。我看在重阳真人的面上,一在退让,你若再得寸进尺,胡搅蛮缠下去。我这把短剑,削得可就不是你的五根手指头了。”

    “怎…怎么,你难道还要杀人灭口吗?”

    林朝英似是感受了她是真起了杀心,气焰略有收敛,说话也磕巴了一下,面上仍强势反问道。

    “我都是妖女了,杀人岂非信手为之?”黎叶斜睨了她一眼,冷冷答道。

    “你杀了我,整个重阳宫上上下下必然会与你为敌,纵然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不会罢休。”林朝英威胁道。

    黎叶哼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到头来还是要靠别人来为你报仇。人都死了,报仇还有意义吗?难道报了仇,你就会活过来不成?”

    “重阳宫乃天下玄门魁首,你难道不怕与天下道宗为敌?”林朝英道。

    “你也太看得起重阳宫了。”

    黎叶不咸不淡地说道:“吹牛也要有个限度,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你!”林朝英气急,提剑再刺,直袭她面门而来。

    黎叶正欲踏步上前应战,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痛呼。

    她回首探看,竟发觉是欧阳锋呕出了两口黑血,面色发青,显然是身中剧毒之相。

    黎叶赶忙将人扶起,情急问道:“怎么了?”

    欧阳锋双眉紧拧,额上布满豆大的冷汗,两眼皱得只能勉强睁开一线,薄唇开开合合,仿佛在说些什么。

    黎叶立马侧耳俯身去听。

    “她…她的掌上有毒…要小心…”

    剑锋霍然又至,她余光一瞟,便见那长剑已及身前,电光火石之间,只得瞧准时机,转颈避剑,任凭剑锋擦着下颌刺过,再乘机撩腿勾起,已足尖点撞来人腕间内关穴口。

    林朝英看得黎叶因欧阳锋分神,原以为此剑定能得手,绝无避开的可能,谁料竟叫她险之又险地给躲开了。还不等她变招,腕上忽地一阵筋酸骨麻,长剑立时脱手。

    黎叶一脚踢飞林朝英的宝剑,剑身直直没入门框,只余下一小截剑柄露在外头。

    她面色诧然,略一定神,见黎叶又要出手,广袖一挥,数道牛毛金光闪出。

    黎叶见状,手中短剑施展开来,将她与身后之人门户守得严严实实,水泼不进,眨眼之间,屋内便落了满地的金针。

    欧阳锋的咳嗽声愈烈,她心下亦愈发焦急,虽然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万万还不到要送命的程度,无论如何,一定是要救他的。

    黎叶朝林朝英一摊掌,干脆命令道:“拿解药来。”语气森然,眸光寒意彻骨。

    “什么解药?”林朝英一怔愣。

    她不多言,移步欺身攻上,一字一句道:“快交出解药。”

    林朝英不明所以,还当她是又中了自己的玉蜂针,一边交手,一边得意道:“怎么?这就怕了?你若此时认输,我可绕得你一命。”

    黎叶压根不想与她多言,耐心已被这人消磨殆尽,再生不出一丝一厘地怜悯之情,眼中杀机已现。

    提膝翻腕,运气双掌,两袖无风自鼓。

    欧阳锋乍见此景,瞳仁骤然一缩。他在背后瞧得分明,这招威力莫名,出招之人不仅内力浑厚,且将真气运转到圆融如意的程度更是不可思议。

    思绪百转,他半敛眉眼,神情复杂,不知低头在想些什么。

    这一切于黎叶而言却是无觉。

    院外忽有二三人声传来,林朝英脸色一喜,眉眼神采更是飞扬,挑唇笑道:“重阳宫的弟子来了,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一个人,拖着个病歪歪的伤员,能杀出这里吗?”

    黎叶冷面不语,一击推出,正是她那日在蝙蝠岛上所出的峨眉绝学--“夭矫天魔翻翠袖”!

    林朝英受此一掌,竟一声不吭,身子如飞梭一般平平飞出数丈之远,砰地砸在墙上,撞破好大一个窟窿,重重跌落在地。

    乔伯乔婶焦急的声音混杂着新来之人的脚步声,已然离房间越来越近。

    黎叶伸手提起林朝英后颈,方欲再问解药,却见她甫一张口,哇哇便是通红鲜血往外喷涌,胸前正正陷下去一掌大小。

    她不禁一怔,心神恍然,想到眼前人结结实实地受了她十成掌力,此时面如金纸,双目紧闭,肋间筋断骨折,焉能活命?

    黎叶自习得武艺以来,今朝乃是第一次葬送活人性命,霎时慌了神色,登登一连后退几步。

    欧阳锋突然从背后将她搂住,惊得她一颤,他低声道:“我买了马匹拴在牛棚,咱们快走。”

    “那解药…?”

    她下意识问道。

    “先走,否则你就说不请了。”

    欧阳锋一手捂着心口,一手牵住黎叶,纵身破窗而出。转行至后院的牲口棚处,一匹赤色高头大马映入眼帘。

    “你怎么…”

    黎叶刚想再问这马的来历,却直接被他腾空抱起,甩上了马背,紧接着他再翻身而上,捞起缰绳一勒,骏马立时起昂,撒开蹄子朝外奔去。

    身后之人的呼喊喝骂都尽数化在了风中,在耳畔呼啸而过。

    欧阳锋初时还能策马持缰,后来竟是坐立鞍上都不稳当,只得拥靠在黎叶肩背,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之势。

    “欧…小白,小白!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无人回答。

    当他悠悠醒转之时,首先感知到的便是满是的药气。

    屋里只点了一盏豆灯,到处都是陌生的陈设,不见任何黎叶的身影。

    他心头一紧,立时就想起身下床去寻。

    怎料只是稍稍提气用劲,胸口便是一阵剧痛袭来,浑身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只能无力瘫倒在床。

    “怎么了?”

    少女清越焦急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一晃眼的功夫,黎叶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雪白的脸蛋上蹭了几道黑灰,两袖卷起,手里还拿了只小蒲扇。

    “呀!你醒啦。”

    她眼前一亮,欣喜地坐到榻边查看他的情况,高兴道:“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再不醒来,连大夫都说要束手无策了。正好,我这边药也快煎好了,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黎叶说罢提裙便走,来得步履匆匆,去时风风火火,全程都没有给欧阳锋说一句话的机会。

    他望着小姑娘的背影,眼中面上的笑意愈发浓烈。

    “来了来了。”

    黎叶很快就端着一碗冒着白气的汤药过来,蒸腾的水汽模糊了她的面容。

    “来来,喝药。”

    她动作自然地将药递至欧阳锋跟前,两眼盯着药碗,仔细嘱咐道:“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摸下边的这块丝帕,千万别碰碗…太烫了…”

    欧阳锋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黎叶疑惑地抬头看他。

    他歉疚地半垂下头,费力抬了抬手,十指颤颤,黎叶霎时了然,半是尴尬半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是了,你手没有力气,万一不小心洒了就麻烦了…还,还是我…我来喂你喝吧。”

    欧阳锋朝她温和地笑了笑,表示感激。

    黎叶被他看得有些后背发麻,她从没照顾过病人,不过好在她曾被人精心照料过一段不短时日,总还有些经验,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学着楚留香的模样,她拿来汤匙,搅动药液,好让热气散得快些,把温度降下来。再盛一勺汤药,轻轻吹一吹,估摸凉到适宜入口时候,便将汤匙送至到人唇边,给他喂下。

    欧阳锋此刻也十分乖觉顺从,低头一勺一勺地喝药,不一会儿就将一碗药喝尽了。

    “你感觉好些吗?”

    黎叶望着他依旧青白的面色,忧心问道。

    欧阳锋惨然一笑,安慰道:“无妨,我好多了。你…”

    他突然顿了顿,又看了黎叶几眼,继续道:“你的伤已经好全…也是时候,回峨眉去了…不必管我…”

    黎叶闻言一怔,旋即霍然起身,看着他恼道:“你当我黎叶是什么人?你因我才受了那林朝英的毒掌…现下你命在旦夕,我岂能弃你而去?”

    “那…”欧阳锋目光炯炯,望着黎叶。

    黎叶咬住唇角,一狠心道:“你身上毒虽厉害,却也不是非得求得解药。寻常大夫治不好你,我就带你去拜见张神医,无论无何,一定求得他为你诊治。”

    欧阳锋听罢,眉眼间有无限柔情,痴痴看着眼前坚毅果决的少女,嘴角微微上翘,流露出餍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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