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原三军夜战后，楼然军元气大伤，再也没舞出什么风浪。
但因那神秘军队的加入，漠北的局势反倒变得更紧张了。
萧政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好几拨，都没能探出来他们来历。
战局如此不明朗，加上苏珏的手这么快就伸到了漠上，燕琅瑄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先搁置了拉拢萧政的心思。
燕琅瑄思来想去，总觉得以苏珏发疯的程度，不会只出了一张小小的借命符就消停下来，她一定还留有后手。
一想到营中指不定哪里还藏着苏珏的人，燕琅瑄就抓心挠肝的，寝食难安。
云棠看她这两天心思深重，还当她是因为上回在战场上头一次见血，心里不舒服呢。
之前萧铎在军营后山找到的那个僻静水潭，是个散心的清净地儿。燕琅瑄近几天练完兵，都在这边泡澡。
云棠说什么也要紧跟着她过来。
今儿泡完澡，燕琅瑄隐约察觉哪里不对劲儿。
不是，她衣服哪去了？！
她抬头往四周草丛里一扫，只见有个朱红色的人影闪过去了，那人脑袋两侧编着小细麻花辫儿，散着发，是姑娘家的样式。
倘若那是个男人，那便是个没眼劲儿的登徒子，来她这找死来了，燕琅瑄不慌。
可那人打眼一看分明就是个姑娘，粗看衣着，还能看出这姑娘定不是什么穷苦人家出来的。
汉人姑娘的披发又没有她那个样式，此女十有八九是个楼然探子。
燕琅瑄冷笑了一声，抬头对着草丛外边儿大唤了一声“云棠”。
待云棠进来，她尴尬地搓了搓胳膊，说：“我衣裳被人偷了，借你外衫穿穿。”
“啊？”云棠脑子差点没转过来，她僵硬地脱了身上小衫递过去，呆滞道，“大人，要不……我去营里再给您重新取一身吧。”
“来不及了。”燕琅瑄将衣衫儿打横往身上一裹，在膝盖处和胸口处各打了个死结，咬牙说，“你只管先回去取，大人我去宰了那小贼！”
可燕琅瑄这衣着露胳膊露腿的，属实有些危险，云棠起了担忧，刚想要拦着些，就见燕琅瑄行步如风地冲出了草丛。
云棠也没法子了，只得赶紧往营里跑。
燕琅瑄熟悉这儿的地形。萧铎回京那天，为了躲萧政，专门绕了道儿从后山走的。
她就是在这送的人。
这地儿偏僻，平常根本没人会过来。
她印象深得很，那天因为是刚打完架，她惹了一身的伤，萧铎却因着有些时日要与她见不着了，很是缠人。她自个儿心里也怪舍不得的，于是咬了咬牙，也不管不顾了，在这儿火急火燎的，就地和他办了事儿。
萧铎被她开荤没多久，年轻气盛，加上那会儿他也憋了好几个月的火，所以俩人来来回回硬是闹腾了两个时辰，把周围都折腾了个遍，动静都不算小，可中途愣是连个鬼影儿都没看见过。
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儿，楼然小贼跑来能偷到啥好宝贝，定是冲着她过来的！燕琅瑄怎么着都不能放过她。
她顺着草丛被踩践过的痕迹，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小贼，哪知那小贼竟像是专程等着她似的，头也没回，故意压着声儿地说了句：
“你来了。”
燕琅瑄听得眉头直皱，“少故弄玄虚。偷人衣裳这样下作的事，还真是你们楼然人的风格。”
那小贼被戳穿，假模假式地咳了几声，还击道：“自命清高，倒是你们乾国皇帝的风格。”边说着，还边缓缓地转过身来。
说话间，两人都愣住了。
片刻的沉寂后，二人异口同声道：
“你说什么？”
“你干嘛不穿衣服！”
小贼露出震惊的表情，脸红地指着燕琅瑄说：“你你，不穿衣服！”
燕琅瑄黑了脸，“你偷了我衣裳，有什么可嫌弃的！”
随即她又语气危险地威胁小贼，“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贼半天没缓过来，喃喃道：“不是都说你们汉人女子天生含蓄吗，我怎么见着你比我们楼然姑娘还要彪……”
见燕琅瑄还是杀气腾腾地看着她，小贼像是突然回过神，立马正了色，一字一顿道：“我说你是乾国的皇帝。”
听她说完这话，燕琅瑄愣了半晌儿，而后突然就自顾自森森然地低笑起来。
她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她带兵来漠北这事儿，除了萧铎和赵佑之、赵远山俩兄弟知道，再就是苏珏，然后就别无他人了。
云棠这两天有意无意地，在营里头一直打听套话，看看有没有人露出什么破绽，到处忙活，却连半点儿头绪都没有。
燕琅瑄道是苏珏派了什么高手过来，也不曾想，这混账玩意儿，还敢买通敌国的探子来刺攮她！
难怪她说那天那支短箭上的纹印看起来眼生，原竟然是楼然国的武器。
那小贼眼瞅着燕琅瑄的怒火气势汹汹地燃起来了，也不再多废话了，伸手把刚才偷走的衣服扔了过去。
“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是来找你合作的。你们中原有句老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小贼那目光里面透着一股子狡黠劲儿，燕琅瑄当然不会吃她这套，压着火儿说：“我们与你们楼然人乃世仇，你们一向都爱背信弃义，我为何要信你。”
那小贼“咯咯”地笑了，“你若不信我，同我扯这么多做什么？”
见燕琅瑄面色阴沉下来，她赶紧又说：“这次你定会信我。”
“大漠原上那一战，你在当场，对吧？”
燕琅瑄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既然要与你合作，那我就会拿出十足的诚心。便老实和你说了，我们楼然就是要趁你们乾国内讧的时候，拿下漠上这片地。大漠原那一战，只是试探。”
燕琅瑄哼了一声，“说点我不知道的。”
小贼压低嗓子神秘兮兮道，“那晚横插进来的军队，我们管他们叫东行军，我们楼然人的祖先曾经和东行军交过手。”
“东行军？”
她见燕琅瑄生了兴趣，又促狭一笑，“你们可要小心了，东行军是比我们楼然人还要可怕千百倍的对手。大漠原那晚现身的，不过只是他们派过来探路的先头部队。”
燕琅瑄不露声色，“我如何知道你不是在唬我。”
她预料到燕琅瑄会这么说，从容道，“我早知你不会轻易信我。东行军的恐怖之处，也确实是该眼见为实。你便派人再往西去探吧。越西越好。到时，他们什么来头，你就全都知道了。”
楼然人一向的作风，都是在人身上吃了一分亏，定然要十分的讨要回来的。所以燕琅瑄知道这事儿肯定没这么简单，没有答应她，而是问她，“你告诉我这些，于你有什么好处？”
那小贼却笑嘻嘻地说：“下回再见面时，你就知道啦。”
燕琅瑄目光幽冷地盯着她说：“若是敢耍什么花样，下次见面，我便把你皮扒了做成衣裳。”
说完，燕琅瑄转过身背对着她，一件一件地穿起衣服来。
燕琅瑄从小开始练武，胳膊腿儿粗壮结实，就是楼然女子中善骑射捕猎的，也少见她这样的高壮。
那小贼咋舌，“都说你们汉人女子喜欢病怏怏的削瘦身材，你是个异类？”
燕琅瑄边整理衣服，边破天荒地嘲讽起来，“怎么，病着我们这些当兵的，便让你们外族轻轻松松打垮我们，破关入侵？”
小贼没恼，摇摇头，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不，因为我也算是个异类。乾国皇帝，你很特别，我可以把你当个朋友。乌雅尔，这是我的名字。”
乌雅尔，燕琅瑄知道这个名字。萧铎刚进宫的那会儿，教她学过楼然的历史。楼然人没有姓氏，都是以部落名冠于名前。
但乌雅尔这个名字，就是不提她的部落，燕琅瑄都认识。
她是楼然国可汗的第四个女儿。是皇族的人，难怪汉语说得这样流利。
“你胆子倒挺大。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燕琅瑄冷若冰霜。
乌雅尔眨了眨眼说：“不，你不会杀我。你还会需要我的。”
燕琅瑄鼻腔轻哼了一声，吐出三个字：“燕琅瑄。”算是作了回应。
正说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了秦铮和云棠的呼唤声。
眼看着就要走到二人面前了。
“有人来找我了，你……”燕琅瑄一转头的功夫，乌雅尔已经不见了。
乌雅尔溜得很快。她找乾国皇帝合作，是私底下自己做的决定，并没有告诉她的父汗。
前段时间为了围观乾国女人登基这一盛事，她私自离开部落，扮成了西界的商贩入了乾。
那会儿她刚到上京的时候，皇帝和长公主朝中两派正打得如火如荼，就连民间老百姓都分了派别，争得是天昏地暗。
乾国的风情和楼然大不一样，不说民俗和景色，单单是上京那些说书的茶楼、卖野史话本子的小摊儿，都叫她迷了眼。
听人说长公主盘据的淮南，也有它的独一番光景儿，她那会儿看戏看得正在兴头上，便兴冲冲地南下，入了淮州城。
哪成想，光天化日的，她在淮州这小阴沟儿里翻了船。
那天她正在馆子里头听书，迎面坐下了一位水灵灵的汉人姑娘，一开口便让她生了兴致。
那姑娘说：“阁下对皇家秘辛感兴趣？我这儿有更野的，想不想听？”
乌雅尔看这姑娘细胳膊细腿儿的，压根儿就没把她当什么威胁，大咧咧地吃了她送的两盏茶，就晕晕乎乎睡过去了。
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了汉人的柴房里，手脚被人当牛羊一般地捆了个结实。
乌雅尔这下是明白了，她这是被人算计了。
先前请她吃茶那姑娘，正搬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着呢。
“醒了？”苏珏冲她和善地笑。
乌雅尔什么世面没见过，看这阵仗，对方约莫就是来求财的，她也不慌，调整着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想要什么，直说吧。”乌雅尔说。
苏珏微微抬眉，赞许道，“不愧是楼然公主，爽快。”
乌雅尔眼皮一跳，立刻紧张起来。这人知道她身份，怕是来者不善，
苏珏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敌人的敌人，那便是朋友。我是来与你合作的。”
“好一个合作！”乌雅尔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绑着的绳子。
苏珏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眼睛与她齐平，柔声说：“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便放了你。”
乖乖听话？在楼然女儿的字典里，根本就不存在这个说法。乌雅尔冷哼一声，偏过头。
苏珏轻笑着，耐心地劝说起她来，“我说过要给你讲些更野的，是关于我们大乾的皇帝，我不会食言。她现在可是不在宫中，我给你一个摸她底细的机会，你当真不要？”
乌雅尔闻言眼神一闪，看向了苏珏。
再往后来的谈话，乌雅尔也就知道了苏珏长公主的身份。
苏珏只给了她一张她看不懂的黄纸，叫她想办法交到皇帝手里。
拿乾国皇帝的情报，就换她帮她这么一个小忙，乌雅尔怎么想，也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这长公主真正的用意，怕是想借刀杀人，假借自己之手，来对付皇帝吧。
可惜了，她还是不够了解她们楼然人。楼然人最擅长的，便是从一桩买卖里，拿到最大的利益。
就好比说一块肥肉，不把肉上最后一滴油吃干抹净，她们是绝不会放手的。
但因那神秘军队的加入，漠北的局势反倒变得更紧张了。
萧政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好几拨，都没能探出来他们来历。
战局如此不明朗，加上苏珏的手这么快就伸到了漠上，燕琅瑄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先搁置了拉拢萧政的心思。
燕琅瑄思来想去，总觉得以苏珏发疯的程度，不会只出了一张小小的借命符就消停下来，她一定还留有后手。
一想到营中指不定哪里还藏着苏珏的人，燕琅瑄就抓心挠肝的，寝食难安。
云棠看她这两天心思深重，还当她是因为上回在战场上头一次见血，心里不舒服呢。
之前萧铎在军营后山找到的那个僻静水潭，是个散心的清净地儿。燕琅瑄近几天练完兵，都在这边泡澡。
云棠说什么也要紧跟着她过来。
今儿泡完澡，燕琅瑄隐约察觉哪里不对劲儿。
不是，她衣服哪去了？！
她抬头往四周草丛里一扫，只见有个朱红色的人影闪过去了，那人脑袋两侧编着小细麻花辫儿，散着发，是姑娘家的样式。
倘若那是个男人，那便是个没眼劲儿的登徒子，来她这找死来了，燕琅瑄不慌。
可那人打眼一看分明就是个姑娘，粗看衣着，还能看出这姑娘定不是什么穷苦人家出来的。
汉人姑娘的披发又没有她那个样式，此女十有八九是个楼然探子。
燕琅瑄冷笑了一声，抬头对着草丛外边儿大唤了一声“云棠”。
待云棠进来，她尴尬地搓了搓胳膊，说：“我衣裳被人偷了，借你外衫穿穿。”
“啊？”云棠脑子差点没转过来，她僵硬地脱了身上小衫递过去，呆滞道，“大人，要不……我去营里再给您重新取一身吧。”
“来不及了。”燕琅瑄将衣衫儿打横往身上一裹，在膝盖处和胸口处各打了个死结，咬牙说，“你只管先回去取，大人我去宰了那小贼！”
可燕琅瑄这衣着露胳膊露腿的，属实有些危险，云棠起了担忧，刚想要拦着些，就见燕琅瑄行步如风地冲出了草丛。
云棠也没法子了，只得赶紧往营里跑。
燕琅瑄熟悉这儿的地形。萧铎回京那天，为了躲萧政，专门绕了道儿从后山走的。
她就是在这送的人。
这地儿偏僻，平常根本没人会过来。
她印象深得很，那天因为是刚打完架，她惹了一身的伤，萧铎却因着有些时日要与她见不着了，很是缠人。她自个儿心里也怪舍不得的，于是咬了咬牙，也不管不顾了，在这儿火急火燎的，就地和他办了事儿。
萧铎被她开荤没多久，年轻气盛，加上那会儿他也憋了好几个月的火，所以俩人来来回回硬是闹腾了两个时辰，把周围都折腾了个遍，动静都不算小，可中途愣是连个鬼影儿都没看见过。
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儿，楼然小贼跑来能偷到啥好宝贝，定是冲着她过来的！燕琅瑄怎么着都不能放过她。
她顺着草丛被踩践过的痕迹，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小贼，哪知那小贼竟像是专程等着她似的，头也没回，故意压着声儿地说了句：
“你来了。”
燕琅瑄听得眉头直皱，“少故弄玄虚。偷人衣裳这样下作的事，还真是你们楼然人的风格。”
那小贼被戳穿，假模假式地咳了几声，还击道：“自命清高，倒是你们乾国皇帝的风格。”边说着，还边缓缓地转过身来。
说话间，两人都愣住了。
片刻的沉寂后，二人异口同声道：
“你说什么？”
“你干嘛不穿衣服！”
小贼露出震惊的表情，脸红地指着燕琅瑄说：“你你，不穿衣服！”
燕琅瑄黑了脸，“你偷了我衣裳，有什么可嫌弃的！”
随即她又语气危险地威胁小贼，“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贼半天没缓过来，喃喃道：“不是都说你们汉人女子天生含蓄吗，我怎么见着你比我们楼然姑娘还要彪……”
见燕琅瑄还是杀气腾腾地看着她，小贼像是突然回过神，立马正了色，一字一顿道：“我说你是乾国的皇帝。”
听她说完这话，燕琅瑄愣了半晌儿，而后突然就自顾自森森然地低笑起来。
她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她带兵来漠北这事儿，除了萧铎和赵佑之、赵远山俩兄弟知道，再就是苏珏，然后就别无他人了。
云棠这两天有意无意地，在营里头一直打听套话，看看有没有人露出什么破绽，到处忙活，却连半点儿头绪都没有。
燕琅瑄道是苏珏派了什么高手过来，也不曾想，这混账玩意儿，还敢买通敌国的探子来刺攮她！
难怪她说那天那支短箭上的纹印看起来眼生，原竟然是楼然国的武器。
那小贼眼瞅着燕琅瑄的怒火气势汹汹地燃起来了，也不再多废话了，伸手把刚才偷走的衣服扔了过去。
“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是来找你合作的。你们中原有句老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小贼那目光里面透着一股子狡黠劲儿，燕琅瑄当然不会吃她这套，压着火儿说：“我们与你们楼然人乃世仇，你们一向都爱背信弃义，我为何要信你。”
那小贼“咯咯”地笑了，“你若不信我，同我扯这么多做什么？”
见燕琅瑄面色阴沉下来，她赶紧又说：“这次你定会信我。”
“大漠原上那一战，你在当场，对吧？”
燕琅瑄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既然要与你合作，那我就会拿出十足的诚心。便老实和你说了，我们楼然就是要趁你们乾国内讧的时候，拿下漠上这片地。大漠原那一战，只是试探。”
燕琅瑄哼了一声，“说点我不知道的。”
小贼压低嗓子神秘兮兮道，“那晚横插进来的军队，我们管他们叫东行军，我们楼然人的祖先曾经和东行军交过手。”
“东行军？”
她见燕琅瑄生了兴趣，又促狭一笑，“你们可要小心了，东行军是比我们楼然人还要可怕千百倍的对手。大漠原那晚现身的，不过只是他们派过来探路的先头部队。”
燕琅瑄不露声色，“我如何知道你不是在唬我。”
她预料到燕琅瑄会这么说，从容道，“我早知你不会轻易信我。东行军的恐怖之处，也确实是该眼见为实。你便派人再往西去探吧。越西越好。到时，他们什么来头，你就全都知道了。”
楼然人一向的作风，都是在人身上吃了一分亏，定然要十分的讨要回来的。所以燕琅瑄知道这事儿肯定没这么简单，没有答应她，而是问她，“你告诉我这些，于你有什么好处？”
那小贼却笑嘻嘻地说：“下回再见面时，你就知道啦。”
燕琅瑄目光幽冷地盯着她说：“若是敢耍什么花样，下次见面，我便把你皮扒了做成衣裳。”
说完，燕琅瑄转过身背对着她，一件一件地穿起衣服来。
燕琅瑄从小开始练武，胳膊腿儿粗壮结实，就是楼然女子中善骑射捕猎的，也少见她这样的高壮。
那小贼咋舌，“都说你们汉人女子喜欢病怏怏的削瘦身材，你是个异类？”
燕琅瑄边整理衣服，边破天荒地嘲讽起来，“怎么，病着我们这些当兵的，便让你们外族轻轻松松打垮我们，破关入侵？”
小贼没恼，摇摇头，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不，因为我也算是个异类。乾国皇帝，你很特别，我可以把你当个朋友。乌雅尔，这是我的名字。”
乌雅尔，燕琅瑄知道这个名字。萧铎刚进宫的那会儿，教她学过楼然的历史。楼然人没有姓氏，都是以部落名冠于名前。
但乌雅尔这个名字，就是不提她的部落，燕琅瑄都认识。
她是楼然国可汗的第四个女儿。是皇族的人，难怪汉语说得这样流利。
“你胆子倒挺大。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燕琅瑄冷若冰霜。
乌雅尔眨了眨眼说：“不，你不会杀我。你还会需要我的。”
燕琅瑄鼻腔轻哼了一声，吐出三个字：“燕琅瑄。”算是作了回应。
正说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了秦铮和云棠的呼唤声。
眼看着就要走到二人面前了。
“有人来找我了，你……”燕琅瑄一转头的功夫，乌雅尔已经不见了。
乌雅尔溜得很快。她找乾国皇帝合作，是私底下自己做的决定，并没有告诉她的父汗。
前段时间为了围观乾国女人登基这一盛事，她私自离开部落，扮成了西界的商贩入了乾。
那会儿她刚到上京的时候，皇帝和长公主朝中两派正打得如火如荼，就连民间老百姓都分了派别，争得是天昏地暗。
乾国的风情和楼然大不一样，不说民俗和景色，单单是上京那些说书的茶楼、卖野史话本子的小摊儿，都叫她迷了眼。
听人说长公主盘据的淮南，也有它的独一番光景儿，她那会儿看戏看得正在兴头上，便兴冲冲地南下，入了淮州城。
哪成想，光天化日的，她在淮州这小阴沟儿里翻了船。
那天她正在馆子里头听书，迎面坐下了一位水灵灵的汉人姑娘，一开口便让她生了兴致。
那姑娘说：“阁下对皇家秘辛感兴趣？我这儿有更野的，想不想听？”
乌雅尔看这姑娘细胳膊细腿儿的，压根儿就没把她当什么威胁，大咧咧地吃了她送的两盏茶，就晕晕乎乎睡过去了。
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了汉人的柴房里，手脚被人当牛羊一般地捆了个结实。
乌雅尔这下是明白了，她这是被人算计了。
先前请她吃茶那姑娘，正搬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着呢。
“醒了？”苏珏冲她和善地笑。
乌雅尔什么世面没见过，看这阵仗，对方约莫就是来求财的，她也不慌，调整着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想要什么，直说吧。”乌雅尔说。
苏珏微微抬眉，赞许道，“不愧是楼然公主，爽快。”
乌雅尔眼皮一跳，立刻紧张起来。这人知道她身份，怕是来者不善，
苏珏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敌人的敌人，那便是朋友。我是来与你合作的。”
“好一个合作！”乌雅尔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绑着的绳子。
苏珏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眼睛与她齐平，柔声说：“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便放了你。”
乖乖听话？在楼然女儿的字典里，根本就不存在这个说法。乌雅尔冷哼一声，偏过头。
苏珏轻笑着，耐心地劝说起她来，“我说过要给你讲些更野的，是关于我们大乾的皇帝，我不会食言。她现在可是不在宫中，我给你一个摸她底细的机会，你当真不要？”
乌雅尔闻言眼神一闪，看向了苏珏。
再往后来的谈话，乌雅尔也就知道了苏珏长公主的身份。
苏珏只给了她一张她看不懂的黄纸，叫她想办法交到皇帝手里。
拿乾国皇帝的情报，就换她帮她这么一个小忙，乌雅尔怎么想，也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这长公主真正的用意，怕是想借刀杀人，假借自己之手，来对付皇帝吧。
可惜了，她还是不够了解她们楼然人。楼然人最擅长的，便是从一桩买卖里，拿到最大的利益。
就好比说一块肥肉，不把肉上最后一滴油吃干抹净，她们是绝不会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