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照夜，光满京畿，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往来人看人。
这人来人往中，看暮钦晋和巫憬憬的人尤其多。
毕竟这两人，女子穿了一身偏大的男装，而身旁的男子只穿了中衣，在礼教昌明的南燕实属异类。
被人频频关注，巫憬憬和暮钦晋都很“坦然”，他们一个带着人皮面具，一个带着面纱，被人多看几眼也没什么。
当人们脸上多了一层束缚时，心更自由。
暮钦晋的人皮面具是去皇陵前就准备好的，巫憬憬还问过他为什么他只给自己准备了，没给她准备。
暮钦晋的回复是：人皮面具太黏，她是女子，脸比较娇嫩，面纱更合适。
骗鬼的女子脸更娇嫩，分明是怕她的“尸容”不够牢固，被面具黏下来。
想到眼前人少年时被僵尸“啪嗒”“啪嗒”掉肉吓到过，巫憬憬起了蚊子那么大的一点心虚，她挥了挥手，将“蚊子”扇掉，很大方地原谅了暮钦晋不给她准备人皮面具的事情，不就是人皮面具吗，整张人皮她都可以“穿戴”，还差区区一张脸。
暮钦晋带着巫憬憬很快找到了一家成衣店。
巫憬憬指了指街头不远处的长生店，故意道：“不去那家？”
暮钦晋道：“先在这里买一身去听戏，散场后孙儿再陪您去挑寿衣。前几日孙儿令人打探过，京畿最好的长生店是息善堂，待会儿孙儿陪您去那边逛逛。”
连寿衣铺子都专门探查过了吗？
巫憬憬微讶地看向暮钦晋，心道，这人倒是真的很用心在准备着养僵尸。
不过眼前男子素来如此，做每一件事都很用心。
进入成衣店，在京畿做掌柜的，自然是见多了风浪的，掌柜见两人穿着虽不伦不类，但衣料华贵，立刻笑脸迎了上来。
暮钦晋很快便挑了件衣服换上，换好出来后见巫憬憬还在一件一件浏览，素来冷然的目光中透了些好奇。
暮钦晋心中轻叹，到底是小姑娘，不论活着的还是死了的，都喜欢逛铺子，喜欢漂亮衣裳。
掌柜迎上来笑眯眯道：“这位公子，您的娘子是个仔细人，还在挑选，您稍待一下，我这就让人给您沏茶。”
他摆手道：“不必。”走到巫憬憬身旁，陪她慢慢挑。
暮钦晋身为皇子，虽然客居萨达蛮荒多年，审美却没有被萨达的风沙摧残，眼光也保留了皇族的挑剔，他选的这件成衣铺子是京畿最好的几家之一。铺子很大，墙上挂满衣服，满目琳琅。
巫憬憬很少逛铺子，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此刻看着满墙的衣裳，倒是有几分新鲜。她一件件看着，目光停在一件朱砂红的曲裾上，那件曲裾很美，典雅中透露出一种昂然的贵气，在一众漂亮衣服中特别打眼，明明是一件没有生命的衣服，却让人觉得它不是挂在墙上，而是傲然而立在衣裙里。
巫憬憬会被这身衣裳吸引倒不是觉得它多好看，而是因为她曾经见过有人穿它。
掌柜凑过来，笑道：“夫人眼光真好，这身曲裾叫‘伊人装’，是当年南燕第一美人郑伊亲自设计的衣裳，也是她最喜欢的款式之一，老夫有幸曾亲眼见过郑伊穿过这种款式的曲裾，当真是风华绝代、光彩夺目。”
掌柜的将长身铜镜挪过来，将曲裾取下来，递给巫憬憬：“夫人，您试试，这个款式经久不衰、很受欢迎。那郑伊可不仅仅是南燕第一美女，还是南燕第一才女哩。”
巫憬憬没有接过衣服，她的目光落在铜镜上，看着身后失神的暮钦晋。
巫憬憬心里有些不高兴，这人当真是名字都听不得呢。
她摇摇头将衣裳推开，有些认真地问掌柜：“这个第一是怎么得来的，南燕有选美比赛还是才艺比赛？”
掌柜堆笑的老脸定格了一瞬间，讷讷道：“这……这……倒是没这种比赛，可大家都这么说，大家都这么说，那一定是真的了。”
巫憬憬转身，故意问暮钦晋道：“你听过吗？”
在巫憬憬转身的瞬间，饶是暮钦晋立刻收拾好心绪，听她如此问，顷刻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道：“大约是在每一次有她出席的聚会上，她都是最漂亮、最聪慧的缘故吧。”
最漂亮。
最聪慧。
巫憬憬心里那点不高兴愈发厉害了，低下头不说话。
猝不及防间听到郑伊的名字，暮钦晋的心绪也不宁，没来得及顾上巫憬憬。
气氛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掌柜能做这么大店铺的老板，自然会察言观色，他走到暮钦晋身边，将他请到一旁，小声道：“这位公子，你与夫人成婚不久吧。”
暮钦晋挑了挑眉：“怎么说？”
掌柜的道：“这位公子，不论郑伊有多好看，多聪明，你都不该当着自己夫人的面夸人家最漂亮，最聪慧。这世上的女人形形色色，各花有各花的美，身为夫婿，不论你心里怎么想的，在你嘴里，最美最好的，一定得是家花。当然了，如果心里也能这么想，那就最好了，家和万事兴嘛。”
被掌柜指教了一番，暮钦晋抬头看低头闷站着的巫憬憬。他自然不会觉得他这位皇姑奶奶在吃醋，他觉得她眼下心情不好大约是惆怅山河轮转、风光不再——来阳公主生前极受宠爱，风光无限，有她出席的宴会那“最美丽、最聪慧”的头衔定然非她莫属，而如今她脸上尸斑横生，也无人再围着她众星拱月。
他走到巫憬憬身边，轻声道：“其实美丽、聪慧都不过是外人的评价，心悦己身更为重要。”
巫憬憬抬头又看向墙上的衣服，暮钦晋指了一件丁香色的轻纱留仙裙：“不如试试这件。”
掌柜的又凑过来，笑道：“公子眼光真好，这件跟您身上这件原本就是一对儿的，你看这衣襟上的暗绣，都是缠枝纹，小娘子这件缠枝纹突出的是上面的花，您身上突出的是枝干，象征你们缠缠绵绵，情意绵长。”
这件衣服的绣文是暗绣，不打眼，暮钦晋方才没有留意到，此刻被掌柜的一通介绍，才知道是一对儿的。他有些尴尬，目光在墙上转了一圈，指了指一件杨妃色襦裙道：“这件也不错。”
巫憬憬拿起那件丁香色的留仙裙，径自往换衣间走去。
巫憬憬换好衣服，站在镜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她认认真真打量着自己，不太清楚镜子里的面容称不称得上美丽。
如果郑伊是因为最美丽、最聪慧而被人所爱，那并非最美丽、最聪慧的她，会值得被爱吗？
那她又将因何而爱？
她曾对夕诚子说“自己不喜欢暮钦晋”，她是真的不喜欢吗？
巫憬憬对着铜镜撇撇嘴，点点头，心道：对，她不喜欢暮钦晋，他也不是最英俊、最睿智的，她也不要喜欢他。
有了这个认定后，巫憬憬从换衣间走出来，看也不看暮钦晋，径自从他身侧走过去，走出店铺。
暮钦晋立刻付了钱追出去，与她并肩走：“不高兴了？”
巫憬憬不理他。
暮钦晋又问道：“世间优秀的人如群星璀璨，皇姑奶奶要一个一个都比过去？”
巫憬憬白了一眼，心道：还群星璀璨，你那颗博爱的心是天空么？
这人来人往中，看暮钦晋和巫憬憬的人尤其多。
毕竟这两人，女子穿了一身偏大的男装，而身旁的男子只穿了中衣，在礼教昌明的南燕实属异类。
被人频频关注，巫憬憬和暮钦晋都很“坦然”，他们一个带着人皮面具，一个带着面纱，被人多看几眼也没什么。
当人们脸上多了一层束缚时，心更自由。
暮钦晋的人皮面具是去皇陵前就准备好的，巫憬憬还问过他为什么他只给自己准备了，没给她准备。
暮钦晋的回复是：人皮面具太黏，她是女子，脸比较娇嫩，面纱更合适。
骗鬼的女子脸更娇嫩，分明是怕她的“尸容”不够牢固，被面具黏下来。
想到眼前人少年时被僵尸“啪嗒”“啪嗒”掉肉吓到过，巫憬憬起了蚊子那么大的一点心虚，她挥了挥手，将“蚊子”扇掉，很大方地原谅了暮钦晋不给她准备人皮面具的事情，不就是人皮面具吗，整张人皮她都可以“穿戴”，还差区区一张脸。
暮钦晋带着巫憬憬很快找到了一家成衣店。
巫憬憬指了指街头不远处的长生店，故意道：“不去那家？”
暮钦晋道：“先在这里买一身去听戏，散场后孙儿再陪您去挑寿衣。前几日孙儿令人打探过，京畿最好的长生店是息善堂，待会儿孙儿陪您去那边逛逛。”
连寿衣铺子都专门探查过了吗？
巫憬憬微讶地看向暮钦晋，心道，这人倒是真的很用心在准备着养僵尸。
不过眼前男子素来如此，做每一件事都很用心。
进入成衣店，在京畿做掌柜的，自然是见多了风浪的，掌柜见两人穿着虽不伦不类，但衣料华贵，立刻笑脸迎了上来。
暮钦晋很快便挑了件衣服换上，换好出来后见巫憬憬还在一件一件浏览，素来冷然的目光中透了些好奇。
暮钦晋心中轻叹，到底是小姑娘，不论活着的还是死了的，都喜欢逛铺子，喜欢漂亮衣裳。
掌柜迎上来笑眯眯道：“这位公子，您的娘子是个仔细人，还在挑选，您稍待一下，我这就让人给您沏茶。”
他摆手道：“不必。”走到巫憬憬身旁，陪她慢慢挑。
暮钦晋身为皇子，虽然客居萨达蛮荒多年，审美却没有被萨达的风沙摧残，眼光也保留了皇族的挑剔，他选的这件成衣铺子是京畿最好的几家之一。铺子很大，墙上挂满衣服，满目琳琅。
巫憬憬很少逛铺子，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此刻看着满墙的衣裳，倒是有几分新鲜。她一件件看着，目光停在一件朱砂红的曲裾上，那件曲裾很美，典雅中透露出一种昂然的贵气，在一众漂亮衣服中特别打眼，明明是一件没有生命的衣服，却让人觉得它不是挂在墙上，而是傲然而立在衣裙里。
巫憬憬会被这身衣裳吸引倒不是觉得它多好看，而是因为她曾经见过有人穿它。
掌柜凑过来，笑道：“夫人眼光真好，这身曲裾叫‘伊人装’，是当年南燕第一美人郑伊亲自设计的衣裳，也是她最喜欢的款式之一，老夫有幸曾亲眼见过郑伊穿过这种款式的曲裾，当真是风华绝代、光彩夺目。”
掌柜的将长身铜镜挪过来，将曲裾取下来，递给巫憬憬：“夫人，您试试，这个款式经久不衰、很受欢迎。那郑伊可不仅仅是南燕第一美女，还是南燕第一才女哩。”
巫憬憬没有接过衣服，她的目光落在铜镜上，看着身后失神的暮钦晋。
巫憬憬心里有些不高兴，这人当真是名字都听不得呢。
她摇摇头将衣裳推开，有些认真地问掌柜：“这个第一是怎么得来的，南燕有选美比赛还是才艺比赛？”
掌柜堆笑的老脸定格了一瞬间，讷讷道：“这……这……倒是没这种比赛，可大家都这么说，大家都这么说，那一定是真的了。”
巫憬憬转身，故意问暮钦晋道：“你听过吗？”
在巫憬憬转身的瞬间，饶是暮钦晋立刻收拾好心绪，听她如此问，顷刻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道：“大约是在每一次有她出席的聚会上，她都是最漂亮、最聪慧的缘故吧。”
最漂亮。
最聪慧。
巫憬憬心里那点不高兴愈发厉害了，低下头不说话。
猝不及防间听到郑伊的名字，暮钦晋的心绪也不宁，没来得及顾上巫憬憬。
气氛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掌柜能做这么大店铺的老板，自然会察言观色，他走到暮钦晋身边，将他请到一旁，小声道：“这位公子，你与夫人成婚不久吧。”
暮钦晋挑了挑眉：“怎么说？”
掌柜的道：“这位公子，不论郑伊有多好看，多聪明，你都不该当着自己夫人的面夸人家最漂亮，最聪慧。这世上的女人形形色色，各花有各花的美，身为夫婿，不论你心里怎么想的，在你嘴里，最美最好的，一定得是家花。当然了，如果心里也能这么想，那就最好了，家和万事兴嘛。”
被掌柜指教了一番，暮钦晋抬头看低头闷站着的巫憬憬。他自然不会觉得他这位皇姑奶奶在吃醋，他觉得她眼下心情不好大约是惆怅山河轮转、风光不再——来阳公主生前极受宠爱，风光无限，有她出席的宴会那“最美丽、最聪慧”的头衔定然非她莫属，而如今她脸上尸斑横生，也无人再围着她众星拱月。
他走到巫憬憬身边，轻声道：“其实美丽、聪慧都不过是外人的评价，心悦己身更为重要。”
巫憬憬抬头又看向墙上的衣服，暮钦晋指了一件丁香色的轻纱留仙裙：“不如试试这件。”
掌柜的又凑过来，笑道：“公子眼光真好，这件跟您身上这件原本就是一对儿的，你看这衣襟上的暗绣，都是缠枝纹，小娘子这件缠枝纹突出的是上面的花，您身上突出的是枝干，象征你们缠缠绵绵，情意绵长。”
这件衣服的绣文是暗绣，不打眼，暮钦晋方才没有留意到，此刻被掌柜的一通介绍，才知道是一对儿的。他有些尴尬，目光在墙上转了一圈，指了指一件杨妃色襦裙道：“这件也不错。”
巫憬憬拿起那件丁香色的留仙裙，径自往换衣间走去。
巫憬憬换好衣服，站在镜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她认认真真打量着自己，不太清楚镜子里的面容称不称得上美丽。
如果郑伊是因为最美丽、最聪慧而被人所爱，那并非最美丽、最聪慧的她，会值得被爱吗？
那她又将因何而爱？
她曾对夕诚子说“自己不喜欢暮钦晋”，她是真的不喜欢吗？
巫憬憬对着铜镜撇撇嘴，点点头，心道：对，她不喜欢暮钦晋，他也不是最英俊、最睿智的，她也不要喜欢他。
有了这个认定后，巫憬憬从换衣间走出来，看也不看暮钦晋，径自从他身侧走过去，走出店铺。
暮钦晋立刻付了钱追出去，与她并肩走：“不高兴了？”
巫憬憬不理他。
暮钦晋又问道：“世间优秀的人如群星璀璨，皇姑奶奶要一个一个都比过去？”
巫憬憬白了一眼，心道：还群星璀璨，你那颗博爱的心是天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