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路上一路走着,暮钦晋想着法儿逗着巫憬憬说话,巫憬憬都不理他。

    巫憬憬在一家小倌馆门口停了下来,径自往里走。

    暮钦晋脸色微变,伸手拦住道:“皇姑奶奶,这里不能进去。”

    巫憬憬挥开他的手,冷冷道:“小倌馆,买男人的,我懂。”

    她推开暮钦晋就往里走,外面人来人往,暮钦晋不好在小倌馆门口跟她拉扯,只好摸摸鼻子跟她走进去,心里又默默为夕诚子头顶比萨达还丰茂的大草原感叹。

    当巫憬憬走进来时,原本笑盈盈迎上来的老鸨在看清后面阴沉着脸的暮钦晋时,有些犹豫,踟蹰不敢上前。

    此刻正是小倌馆最热闹的时候,灯若白昼,笙歌华筵,台上艳舞不绝,台下酒菜频传。

    巫憬憬径自挑了一张空桌,坐了下来,马上就有油头粉面的小厮走过来上了四小蝶,又温声缓语问巫憬憬想喝什么酒。

    这儿的小厮可不是单纯跑堂的,若是客人喜欢,便可拉着他坐下一起吃酒,银子给的多,便可一起上楼。

    巫憬憬没有理他。

    暮钦晋冷喝道:“滚。”

    小厮见巫憬憬不说话,又见她自带了一个男人,那男的身材高大,脸色吓人,下一秒就想打人的架势,默默放下盘子里最贵的酒,款款走向下一桌——生意哪儿都有,没必要影响生命。

    暮钦晋见巫憬憬坐下了,用脚勾出她身边桌子底下的凳子,坐她身边,只是脸色阴沉着,明明白白的彰显着太子爷他不高兴。

    暮钦晋见巫憬憬还不愿意说话,问道:“皇姑奶奶,孙儿哪里不对,惹您不高兴了?”

    巫憬憬终于肯说话了:“没不高兴,在解决问题。”

    暮钦晋道:“解决问题?”

    巫憬憬点头道:“遇到问题自然是去解决。”她扫了一眼暮钦晋,淡淡道,“难道你处理问题的法子是不高兴?”

    暮钦晋怔了怔,道:“孙儿遇到问题自然也是去解决。”他顿了顿,苦笑道,“再说了,孙儿若是不高兴,亦无人在意。”

    巫憬憬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垂下眼睛。

    暮钦晋道:“皇姑奶奶,你遇到什么问题?”他指了指台上搔首弄姿的小倌们,不满道,“需要在这里解决?”

    巫憬憬道:“我不是最美丽、最聪慧的。”

    暮钦晋终于知道眼前人在生哪门子气了——虽然她坚称自己没有不高兴。他正打算再劝慰一番,就听到巫憬憬道:“可我是最有钱的。”

    既然要做到“最”才能被爱,那她就找到属于自己的“最”。

    暮钦晋愕然道:“最有钱?”

    巫憬憬点头:“只要我想。”

    暮钦晋小声提醒道:“皇姑奶奶,你指的钱不是纸钱吧?”

    巫憬憬道:“是金子。”

    暮钦晋好奇道:“皇姑奶奶,你哪来这么多金子?”即便是最受宠爱的公主,陪葬的金子也不够她宣称自己最有钱。

    巫憬憬道:“挖。”

    “挖?”暮钦晋微讶,想了想后,扶额道,“皇姑奶奶,哪有僵尸盗墓的?”

    巫憬憬道:“你见过几个僵尸,怎知道僵尸就不盗墓?人分好坏,僵尸自然也有好尸和坏尸,僵尸不仅会盗墓,会□□其他僵尸,还会杀僵尸。”

    暮钦晋道:“这么说来,僵尸也挺不安全的,皇姑奶奶你要小心啊。僵尸有什么防身的物品吗,孙儿帮你准备些。”

    巫憬憬原本以为暮钦晋会教育她做一只好僵尸,没想到与她的尸德相比,他更在意她的尸身安全,她心里有点感动,却又还有些生气,转头去看台上小倌的表演。

    哼,这点关心又有什么用,就像一点点莹绿的萤火虫的光芒,在漆黑的夜里还算可爱,可一等到他那白月光冉冉升起,让他心动、让他心醉、让他心碎的月华照下后,萤光就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只丑陋的萤火虫。

    哼。

    她才不是丑陋的萤火虫。

    她也要做明月,最有钱的明月。

    她看了看台上的小倌,认真考虑挑哪个小倌来爱最有钱的她。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萨达有这种吗?”

    暮钦晋轻轻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萨达没有男妓,也没有妓院,有少许女妓,女妓住的地方叫私窠子。”

    巫憬憬斜眼看他:“你倒是很懂。”

    暮钦晋道:“孙儿没逛过私窠子。倒是皇姑奶奶,似乎对小倌馆很熟悉。皇姑奶奶经常逛?”

    这时候台上换了节目,是一个长相清雅的小倌抱着琵琶弹唱,声音悦耳。

    巫憬憬没理会暮钦晋,专心听曲。

    见巫憬憬顾着听曲不回他话,暮钦晋又阴起脸,目光如刀般射向台上小倌,哼,弹得不如何,比他差远了,脑子里划过这念头,暮钦晋不禁扶额——他到底在想什么,堂堂太子爷去跟小倌比较——转念他又想,他在萨达时,干的事跟小倌也没什么分别,只是小倌图钱,他图利。

    正在他自哀自怨兼自我检讨时,冷不丁听到巫憬憬说话:“小时候常来。”

    暮钦晋原地石化,不太懂,哦,不,应该说完全不懂,什么叫“小、时、候、常、来。”南燕公主的生活这么精彩刺激的么?怎么作为南燕皇子的他就没有精彩,只剩刺杀了?

    暮钦晋将求知欲写满两只眼睛,诚恳地看着巫憬憬。

    但是,来阳公主,他的皇姑奶奶,又转头去看台上小倌,不理他了。

    巫憬憬认真打量了那台上小倌很久,招手招来小厮在他盘子里放了一锭金子,指了指台上那小馆。

    见巫憬憬出手如此豪奢,小厮眼睛都瞪大了,忍不住道:“女客,小的琵琶弹得也很好,芳倌还有一支舞要跳,跳完才能下来陪您,要不,小的先给您开一个上房,小的先弹给您听?”芳倌对不起了,这金子他想赚。

    小厮一边说一边去拿盘里的金子,冷不丁斜插出来一只手,一把抢过盘里的金子。

    小厮大怒,见是坐在巫憬憬身边的男人,心里瞬间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他冲着暮钦晋老气横秋道:“你是这位尊贵的女客的小夫郎么,以前是哪个倌的,懂不懂做兔儿的规矩,女客看上新的小倌,那是女客心情好,你怎么能打扰她的雅兴。且不说女客今日只是贪鲜,便是女客真看上了芳倌,芳倌有幸被赎身,那芳倌进了门就是你的弟弟,你自当与他好生相处,不可拈风吃醋,给女客家宅生乱。”

    什么小夫郎、兔儿、弟弟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暮钦晋有点怀念萨达的风气了——看不惯就起身打一架,打死都没事。

    小厮伸手想抢回金子,大声道:“你要钱财,只管问女客取,怎么抢我的生意!”

    暮钦晋咬牙道:“这生意我还抢定了!”

    他站起身拉巫憬憬的手:“姑奶奶,我们走。”

    巫憬憬坐着没动。

    小厮见巫憬憬不理他,心里又有了一番猜测,把二人处境“想清楚”了——大约就是眼前女客腻了这个小夫郎,要出来寻欢,小夫郎不肯,就没脸没皮地一路跟着她,还跟进了小倌馆——真是没规矩!

    他想清楚了后,胆子更大了,上前推攘了暮钦晋一下,大声道:“你叫女客姑奶奶倒是有点情调,但姑奶奶把人叫老了,要叫小姑奶奶才好听。”

    说完,他弯腰把你凑到巫憬憬面前,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魅声媚态道:“我说的对么,小姑奶奶。”

    巫憬憬没理他,小厮也不介意——敢上小倌馆的女客,自然都是有个性的。人不理他没关系,钱理他就行。

    他起身叉腰指着暮钦晋继续骂道:“你这人真是没脸没皮,你的老鸨之前没教过你么,做小倌要识大体,小姑奶奶既然腻了你,你就要乖乖退开,让她去外面尝尝新鲜的。更何况,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脸,平凡无奇,别说跟芳倌差远了,便是跟我比,那也只能给爷提鞋!就你这等皮相,也不知道小姑奶奶看上你什么,莫非是器大活好?这算什么本事,身为小倌,这都是大家的基本功。”他的眼神媚了起来,故意在巫憬憬面前提了提裤子,挺了挺腰,冲着巫憬憬夹着声音道,“小姑奶奶,伺候人的本事那都是我们小倌的基本功,我的功夫尤其好,那可是佳评如潮、有口皆碑,您要不要上楼考教考教小的,嘿嘿,小的是谦词,小的可不小,小的大得很!”

    巫憬憬原本是不会搭理这小厮的,但这小厮“佳评如潮、有口皆碑”刺痛了她的耳朵——她身边这位在萨达可不正是佳评如潮、有口皆碑,“回头客”络绎不绝。他要是在这小倌馆谋生,定然能混个头牌。

    巫憬憬越想越来气,起身看向小厮道:“带路。”

    小厮心花怒放!

    这一出手打赏就是一锭金子的客人,像他这种级别的低等小倌,他接一晚就能把几个月的钱赚了。他忙不迭要过来牵巫憬憬的手。

    暮钦晋是真的“纵”不下这位皇姑奶奶了,他勾住她的腰就往外走。

    巫憬憬站定不配合他。

    暮钦晋压着怒气,叹息道:“姑奶奶,你到底想怎样?”

    巫憬憬道:“是我想问你怎么了,之前你担心我睡你时,不是说要买几个面首给我吗?眼下我自己买,你这般作态是如何?”

    巫憬憬这话仿佛一壶冰泉浇在了暮钦晋头顶,让他瞬间清醒,不禁在心里自问——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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