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憬憬走回床榻打算睡了。

    暮钦晋抵住巫憬憬道:“去洗漱。”他起身牵着巫憬憬往盥室走。

    既已决定跟巫憬憬一起住这儿,暮钦晋又让若讷给自己准备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如今陵寝这里的生活用品倒是一应俱全。

    在南燕,普通人家漱口一般用的是杨柳条做的齿木,富贵人家用的是木柄或骨柄马尾牙刷子,巫憬憬在家用的是金柄鹤羽刷,暮钦晋给巫憬憬准备的牙刷子又格外不同。

    它是一只白玉飘翠的玉柄刷子,上面的牙刷头格外不同,一根一根泛着珍珠一样的色泽,跟猫毛一样柔软。

    暮钦晋道:“这是海丝螺产的海丝,一般的贝壳产的珍珠都是圆形的,唯独海丝螺产的珍珠跟蛛丝一样,又细又长,你试试,若是不喜欢,我再给你寻其他的。”

    与昂贵的海丝形成反差的是这根白玉柄,很朴素的一根长条,一点雕琢都没有。

    见巫憬憬拿着牙刷子发呆,暮钦晋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问道:“景景,你漱口么?”

    巫憬憬淡淡道:“僵尸不漱口。”

    饶是暮钦晋决意接受巫憬憬的一切,想到眼前姑娘几十年不漱口,他的脸色还是白了白。

    巫憬憬斜了他一眼:“你嫌弃?”

    暮钦晋诚实道:“是有点。”随即,他揉了揉自己脸颊苦笑道,“亲都亲了那么多次了,现在嫌弃多少有点晚了。”

    巫憬憬凑过去要吻他,暮钦晋避开她,坚定道:“漱口。”

    巫憬憬冲他张嘴,要漱也行,他帮她漱。

    暮钦晋笑道:“现在倒有些像公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沾了牙粉,小心翼翼地帮巫憬憬漱口。他的动作很轻柔,一点都没有让巫憬憬难受。

    巫憬憬嘴里冒着泡泡,她呜呜丫丫道:“我像公主,你不像皇子。”

    暮钦晋道:“漱完再说话,小心呛到。”

    待巫憬憬漱口后,他方道:“你是最受宠的公主,我是不受宠的皇子,我们自然不一样。”

    巫憬憬道:“我宠你。”

    她说这句话时,暮钦晋正拧了帕子帮她洗脸擦手,这一次,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点,他很明智地没有再问巫憬憬平时洗不洗脸——他怕听到的答案又让他感受到“人鬼殊途”。

    看着他半俯着身拿着温热的帕子细心地一根根擦拭自己的手指,长长的睫毛扑簌着,巫憬憬凑过去亲了亲他脸颊,又认真说了一遍:“我宠你。”

    暮钦晋顿了顿,轻轻笑了笑,继续擦拭她手指。

    伺候巫憬憬洗漱完毕后,暮钦晋才开始给自己洗漱。巫憬憬站在一旁,从怀里取出之前那本册子,一页页翻看,她翻得很快,不像是浏览,像是检索。

    暮钦晋问道:“找什么?”

    巫憬憬道:“找你方才那般待过谁。”

    暮钦晋将含在嘴里的漱口水吐掉,又漱口了几次,方道:“我伺候她们做什么。”不过是些权色交易,哪配这般用心。

    巫憬憬道:“方才你……嗯,”她想了想,从脑海里拎出一个词,“手艺很好。”

    暮钦晋笑道:“你们僵尸擦破皮不容易好,我自然要格外小心。”说完,他抬起巫憬憬脸颊,示意她张嘴,又认真检查了一遍她的口腔,看有没有被牙刷子刷破皮。

    很好,他刷得很好,没破皮。

    巫憬憬哼了一声道:“方才不是嫌弃僵尸不漱口么。”

    暮钦晋道:“嫌弃是嫌弃,心疼也心疼。”

    巫憬憬踮起脚,搂住他脖子,凑上红唇:“现在漱过了。”

    暮钦晋轻笑:“好巧,我也漱过了。”说完,轻轻吻上她,他的吻很轻很柔,巫憬憬仿佛置身在一堆阳光下的羽毛中,轻柔、温暖、又隐约透着朦胧的光,而她就像被春天第一缕光唤醒的种子,又想在暖光里美美睡上一觉,又想努力向光生长。

    一吻过后,暮钦晋由着她在自己怀里歪缠了好一会儿,方问道:“沐浴么?”

    这一次巫憬憬没说“我们僵尸不洗澡”,她淡淡道:“洗过了。”

    暮钦晋将她打横抱起:“我得洗下,我先抱你回去。”

    巫憬憬一本正经道:“要看。”

    暮钦晋才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一言难尽地看着大大方方回望他的巫憬憬。

    巫憬憬又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要看。”

    “色鬼。”暮钦晋轻笑道,“你若是女帝,怕是三宫六院都住不下。”

    巫憬憬道:“我若是女帝,只娶你一个,夜夜看你沐浴。”

    暮钦晋耳朵尖红了红,抱着她往主墓室走。

    巫憬憬不依道:“要看。”

    暮钦晋叹息道:“没让你不看。”他抱着巫憬憬走回主墓室,拎起一张玉块串成的躺椅,抱着巫憬憬往回走。

    走进盥室,他将躺椅摆好,又将怀里的巫憬憬轻轻放进躺椅中,无奈笑道:“大爷你躺好,小的我这就洗给你看。”

    巫憬憬道:“不是大爷是女帝。”

    暮钦晋学着妃子给皇帝行礼,捏着声音,尖声尖气道:“陛下请歇好,妾身这就沐浴给陛下欣赏。妾身这身子能入陛下龙眼,当真三生有幸,感激涕零。”

    巫憬憬冲着他笑。

    暮钦晋起身,伸手摸摸巫憬憬的发,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沐浴“给陛下欣赏”。

    等暮钦晋洗漱完毕走过来时,巫憬憬已经躺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暮钦晋爱怜地摸摸她,轻轻将她抱起,心里也知道她倒也不全然“色胚”地非要看他洗澡,只是想每时每刻待在他身边而已。就像流浪太久的家犬再次拥有一个家时,会无时无刻跟在主人身边一样;他觉得他的景景一个人(一只僵尸)孤零零流浪了太久,终于有一个可以相依的伴侣,便想牢牢贴住。

    巫憬憬挣扎着睁开眼睛,暮钦晋伸出一只手轻轻覆盖住她的眼皮,柔声道:“睡你的。”

    巫憬憬便继续睡了。

    暮钦晋将巫憬憬抱上床,为她盖好被子,自己也钻进去将她拥进怀里。巫憬憬自发往暮钦晋怀里又钻了钻,双手在被窝里,偷偷结了个印。

    是夜,仁昭帝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不是皇帝,也还不是太子,还是那个乐山好水、雅在东篱的二皇子,代表南燕出使萨达。

    这个梦让他很奇怪。

    当年萨达是要求他出质,被他皇兄强硬地拒绝了。他的皇兄说,他的弟弟既然喜爱山水,那就只管游山玩水就好,南燕的安稳他会守护。事实上,他当储君那些年,南燕虽有战事,百姓心里确实都很安定。

    梦境开始时,他离萨达王的营地还有三十里地,一群马贼兀然杀出,冲向使队,杀声震天,空气中都是血的味道。

    他也曾被人刺杀过,但能冲入宫里的刺客一般只会有一两个。几十个人骑着高头烈马拿着大砍刀冲过来,见人就砍,杀人如砍瓜切菜的阵仗,他从未见过。

    他手里有剑,是他的侍卫长方才塞给他的,他的侍卫长已经死了,临死前将自己的剑塞给了他。

    他自然是练过剑的,可他不曾杀过人。这一点他比不上他的皇兄,他的皇兄是上过战场的。他的皇兄比他长得更斯文俊雅,却听说,在战场上凶猛如狼。他想象不出皇兄那般文雅的脸,杀人时是怎样的表情;他也不明白他为何要以太子之尊,亲自上战场。

    仁昭帝举着手里滴着血的剑,觉得它有千钧之重。

    他不知道该怎么用剑杀人,但他知道自己是南燕的君主。在梦境中,他凭借意志力一直调动人手护卫他的车驾,他的使队人越来越少,马贼却像杀不完一样。

    天空中传来一声清啼,仁昭帝抬头,只见一黑一白两只鹰正在上方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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