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萼绿居。
桂晏秋沐浴出来，软软靠在花窗边的软塌上，晾着头发，怀里抱着个黄花梨的官皮箱在翻找。
喜霁拿来熏笼给桂晏秋熏头发。
“娘子在找什么？我来找吧？”
箱子里是一些册子，桂晏秋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我在挑选送给公主的及笄礼。”
喜霁一看：“这不是夫人留给娘子的读物吗？”
桂晏秋拿在手上翻了一下，翻动间书页里泄露的春光瞬间让喜霁羞红了脸：“娘子，这是夫人留给你的闺阁启蒙，给公主.......真的好吗？
启蒙么，她基本都看过了也都记住了，或许是因为她现在对儿女之情无甚感觉，所以这本远没有其他几本关于经营牙行的册子有用，至少目前是这样！
“金银珍宝公主不缺，也不够独特，想要投其所好，这个正好，娘亲独家撰写，市面上应是没有的，公主或许会喜欢。”
“不过.......这确实是娘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了。”提到娘亲，桂晏秋也有点怅然。
随即端坐身姿，把图册放在案上：“喜霁，把笔墨端来。”
她准备把这本图册再拓一份，文字临摹一遍没问题，上面的画和人......太独特，娘亲的画技太抽象了点......就空着吧，留给公主和她的画师发挥好了。
不多时，喜霁端来了笔墨，看着认真书写的娘子，若有所思问道：“娘子投公主所好，是想让公主帮忙解决牙行的事情吗？”
是想结交公主，但不是为了这件事。
桂晏秋摇摇头：“官压我们，公主压官，借公主的势，或许有用，但是这样，我们和那些仗势欺人的官牙有什么区别呢，万一传了出去，桂牙堂的名声也会受损，所以这事得从根源入手。”
喜霁不解：“根源是.....”
“太府寺官牙，根源自然是太府寺大人，那哪位大人官职最高？
“自然是太府寺卿。”
桂晏秋颔首：“那就从太府寺卿......的家眷入手。”
一个大停顿后，她的表情露出几分狡黠。
喜霁还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桂晏头也不抬地开口道：“公主及笄宴，所有贵女都会去观礼，太府寺卿杨大人和其夫人有个宝贝独女杨蔻，自然也会去。”
杨夫人并非初嫁，二婚嫁给杨大人。她头婚那位不中用，七年都没有子嗣。二嫁后，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当然这些八卦小料都是开业前都得打探好的。
“噢！我知道了！”
桂晏秋瞥她一眼，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所以娘子是想去求杨蔻娘子！”
她用笔杆尾巴轻轻敲了敲喜霁脑袋：“非亲非故，求她，她就能帮我们了吗？”
求人属下下策。
有比求人更迂回但有用的方式。
一讨好、二卖惨、三施恩。
这可是她在母亲留下的书册里学到的。
桂晏秋招了招手，喜霁耳朵贴过去：“你明日就.......”
喜霁这才恍悟道：“原来如此！”
——
翌日，及笄宴。
桂晏秋梳了个一窝丝，发髻上插绒花，带玉燕钗，以适应春之意，着紫烟色长褙子，内搭直领对襟短衫，樱花百迭裙。妆也上的淡，虽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又不失庄重。
最重要的是她今日有大事要做，不适合穿戴太复杂。
桂晏秋在马车上提前服用了药丸，到了公主府，先是观察府内是否种有柳树，幸好宴会厅这边常种松柏、竹子一类的。她取下面纱，持一柄木雕花柄团扇，必要时可以遮住口鼻。
她由仆人领着往西殿行去，殿门之后掩映着一段长廊，红毯铺展于地面，长廊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伫立一名侍卫，神态肃穆。两侧是人来人往的贵人们，她悄然立在角落之中。
殿中，高阶宝座之上，陛下娘娘也在，桂晏秋隔得远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不多时，提举官奏曰：“公主行笄礼。”
桂晏秋只能看个大概身影，公主着大袖长裙，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宋史公主及笄礼)
......
公主行过三加之礼后，礼毕，乐止，陛下娘娘离席。
礼仪结束后，客人们移步至东边花园中的宴厅，依旧是男女分席，左边是男宾的欢声笑语，右边是女宾的环珮叮当。
随着众人渐渐落座，不似刚才正礼严肃，交谈声渐渐响起，互相寒暄，桂晏秋顿时提起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想探听那位杨蔻娘子坐在哪里。
左边桌的小娘子：“诶，你们听说了吗？李侍郎出去偷荤，被他夫人抓到，罚跪了一晚上呢.......”
不不不，不是这个。
右边桌的小娘子：“尚书令家的高郎君，迎娶了左相家的千金许娘子，结果可谁料，新婚燕尔之际，高郎君把又搞大许娘子庶妹的身子，然后收了小姨子做姨娘......”
啧，也不是这个。
又听自己这桌：“上一位状元郎，如今在国子监那位宋监业，不仅才情横溢，学识渊博，长得也是玉树临风，迷倒了一片小娘子，不少小娘子不惜乔装打扮，混入国子监内，只为见他一面呢......”
另一位搭话：“话说，我今日看到一位郎君，他的容貌，把那宋监业都比下去了。”
旁边的人闻言，露出惊讶之色：“京内竟还有比宋监业更俊美的男子？”
“正是，你朝那边看，看到了吗？听说他是公主从江南带回来的客人。”
公主好美色，大家心照不宣，或许这是公主看中的面首之一。
桂晏秋听闻也不禁也跟着望了过去。
是对面男宾席的最末端的男子，他静坐其间，也不找人搭话。
一身月牙白澜衫，身形清瘦挺拔，容貌俊美，却面沉似水，脸上神色淡漠，眉目疏冷。
投射过来的目光太过热烈，男子似乎察觉到了这边有人在注视着他，他静静地转过身来。
娘子们见状，羞涩地避开了视线。
桂晏秋却怔了一瞬。
他投射而来的目光，深邃且平静，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让桂晏秋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她不记得曾见过他……
——
池阑缓缓收回目光，好像有人在讨论他，他并不在意。
他借公主回到京城，只是为了他的本籍。
一个“私生子”，无名无分无户籍，无法通过知贡举核查，不能科考。
几番去信武宁侯府，均无回应，怕是那武宁侯早就忘记还有他这个儿子了。
池阑正好利用这次机会，让父亲不得不承认他的存在。
至于怎么做——
这场宴会，王公贵侯们皆在，要是出了什么乱子……那武宁侯只能认回他……
只是获得考试资格，身份作假也不是很难，只怕入士之后，被翻出来是欺君之罪，那就有些棘手了。
况且，若是能当众让道貌岸然的武宁侯难堪，那场面，一定很有趣。
他暗自盘算着……
轻嗤一声。
——
桂晏秋毫无头绪地思索着，恍惚间，渐渐被同桌的讨论声拉回思绪。
“我说还是宋监业更平易近人，那位郎君看着冷漠了些，有些难以亲近。”
“诶，杨蔻，你也倾慕宋监业吧，我记得你还向他递过情书呢！”
杨蔻！
桂晏秋忽得扭头，一身红衣的小娘子就坐自己左边！
“不知是谁被婉拒之后，还要堵在国子监门口，正值学子下学，引得各位学子围观，后来还被陛下批评了呢，真是丢了好大一个人。”
满堂掩口而笑。
杨蔻恼羞成怒，拍桌而起，骂道：“王元香，你好意思说我，你偷偷买下宋监业的笔墨，私藏闺中。好歹我正大光明，你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瞎说什么！”
……
咦，好一个男颜祸水。
桂晏秋见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已有考量，眼神睇向身后的喜霁，喜霁会意。
“咳咳咳咳……”桂晏秋咳嗽不止，连忙用用帕子捂住嘴，待取下帕子，上面还带点零星血迹。
那是她事先准备的甜菜汁。
喜霁略显浮夸的扑过去道：“哎呀娘子！病怎么又发了，快把药吃了！”
是预防过敏的药丸。
几人噤声，一同瞧过去，因之前她一直用扇子半掩住面容，这下才注意这位新面孔，京城内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位漂亮的小娘子。
杨蔻大惊失色道：“这位娘子是怎么了？”
喜霁抹着根本没有的眼泪，呜咽道：“娘子的病，都怪……”
喜霁胡说八道编了一通，如是说道：桂晏秋有个要好的表妹，两人喜欢上了同一位郎君，那郎君也是一表人才，从此姐妹感情破裂。结果那郎君骗了她表妹的身子，还骗了她一大笔钱。后来表妹难产香消玉殒，桂晏秋为此悔恨不已，心中痛楚难以言表，悲伤之下，竟落下病根。
桂晏秋配合着眼圈泛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无声落下。
手下的大腿都快拧红了！
杨蔻瞧着少女美若天仙，肌肤如白玉般细腻无瑕，杏眸湿润，欲语泪先流，蝉翼般的睫毛微颤，鼻尖还挂着一滴泪珠，盈盈欲坠，真是我见犹怜。
她心疼道：“桂娘子这样一个美人，也会碰到这种渣男！”
桂晏秋擦了擦眼角，故作虚弱道：“不过是皮囊罢了，有的男子皮相再好，也防不住心是黑的。女子再美，也没法避免不碰到负心汉。”
继而她轻轻落下两滴清泪，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听到两位娘子争吵，让我想到了当初，我和表妹也是这样，实在是……”
她的声音中带着哽咽，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那时也是如此，争吵不休，彼此伤害，如今想来，实在是不值得。”
杨蔻听得心生怜悯，带着几分愧疚说道：“桂娘子，你的遭遇真是令人痛心，我们不该触及桂娘子的伤心过往。”
王元香亦自责地接道：“我也有责任，不该为了一个男子就争执不休。”
桂晏秋拭去眼角的泪水，轻轻拉着两位娘子的手，宽慰道：“无事，你们能和解便好。”
杨蔻和王元香扭捏似的对望一眼又迅速瞥开。
“桂娘子要不去瞧瞧大夫吧，我刚看你都吐血了。”
“哦不用！刚服了药就好多了。”
……
一场小闹剧过后。
众人看桂晏秋的眼色都带上了几分怜惜，毕竟娇滴滴，楚楚可怜的美人谁不喜爱呢。
桂晏秋还借机推销了一把，给在座的每位都发了一份名帖。
——“桂牙堂，就是城南新开的那家牙行吗，听说是个女当家，原来是你。”
——“桂娘子拖着病体，还要一个人操持生意，真真不易。”
——“我正好想出手一处不用的宅子，就托桂牙堂出售了，我信桂娘子人品。”
——“我家下次摆席，就去桂牙租人手。”
——“正好我公公想聘两个美妾，过几日我就去寻你家牙人介绍。”
桂晏秋暗喜，面上却不显道：“多谢各位娘子照顾我，无以为报。正好我和檀粉阁有些合作，他家胭脂我有内部价，赶明儿，给各位小娘子一人送一批最新品。”
各位娘子都十分受用。
檀粉阁，时下最受娘子欢迎的胭脂铺，新品一出，争相抢购，时常一粉难求，纵是皇亲贵胄也没办法。
桂牙堂往日和胭脂铺是没有往来的，合作也正是为了这种时候做准备。
桂晏秋打听过，杨蔻最喜欢这家胭脂铺。
杨蔻越真是越看桂晏秋越欢喜，当下便邀了桂晏秋一道去游赏公主园。
喜霁在一旁察言观色，暗暗佩服，不愧是自家娘子，成功收服杨娘子。
不枉她早上卜了个大吉大利的卦相，事情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卖惨和讨好之术，娘子施展得炉火纯青，就差第三步了！
喜霁想到马上就可以开业了，嘴角抑制不休地上扬。
桂晏秋沐浴出来，软软靠在花窗边的软塌上，晾着头发，怀里抱着个黄花梨的官皮箱在翻找。
喜霁拿来熏笼给桂晏秋熏头发。
“娘子在找什么？我来找吧？”
箱子里是一些册子，桂晏秋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我在挑选送给公主的及笄礼。”
喜霁一看：“这不是夫人留给娘子的读物吗？”
桂晏秋拿在手上翻了一下，翻动间书页里泄露的春光瞬间让喜霁羞红了脸：“娘子，这是夫人留给你的闺阁启蒙，给公主.......真的好吗？
启蒙么，她基本都看过了也都记住了，或许是因为她现在对儿女之情无甚感觉，所以这本远没有其他几本关于经营牙行的册子有用，至少目前是这样！
“金银珍宝公主不缺，也不够独特，想要投其所好，这个正好，娘亲独家撰写，市面上应是没有的，公主或许会喜欢。”
“不过.......这确实是娘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了。”提到娘亲，桂晏秋也有点怅然。
随即端坐身姿，把图册放在案上：“喜霁，把笔墨端来。”
她准备把这本图册再拓一份，文字临摹一遍没问题，上面的画和人......太独特，娘亲的画技太抽象了点......就空着吧，留给公主和她的画师发挥好了。
不多时，喜霁端来了笔墨，看着认真书写的娘子，若有所思问道：“娘子投公主所好，是想让公主帮忙解决牙行的事情吗？”
是想结交公主，但不是为了这件事。
桂晏秋摇摇头：“官压我们，公主压官，借公主的势，或许有用，但是这样，我们和那些仗势欺人的官牙有什么区别呢，万一传了出去，桂牙堂的名声也会受损，所以这事得从根源入手。”
喜霁不解：“根源是.....”
“太府寺官牙，根源自然是太府寺大人，那哪位大人官职最高？
“自然是太府寺卿。”
桂晏秋颔首：“那就从太府寺卿......的家眷入手。”
一个大停顿后，她的表情露出几分狡黠。
喜霁还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桂晏头也不抬地开口道：“公主及笄宴，所有贵女都会去观礼，太府寺卿杨大人和其夫人有个宝贝独女杨蔻，自然也会去。”
杨夫人并非初嫁，二婚嫁给杨大人。她头婚那位不中用，七年都没有子嗣。二嫁后，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当然这些八卦小料都是开业前都得打探好的。
“噢！我知道了！”
桂晏秋瞥她一眼，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所以娘子是想去求杨蔻娘子！”
她用笔杆尾巴轻轻敲了敲喜霁脑袋：“非亲非故，求她，她就能帮我们了吗？”
求人属下下策。
有比求人更迂回但有用的方式。
一讨好、二卖惨、三施恩。
这可是她在母亲留下的书册里学到的。
桂晏秋招了招手，喜霁耳朵贴过去：“你明日就.......”
喜霁这才恍悟道：“原来如此！”
——
翌日，及笄宴。
桂晏秋梳了个一窝丝，发髻上插绒花，带玉燕钗，以适应春之意，着紫烟色长褙子，内搭直领对襟短衫，樱花百迭裙。妆也上的淡，虽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又不失庄重。
最重要的是她今日有大事要做，不适合穿戴太复杂。
桂晏秋在马车上提前服用了药丸，到了公主府，先是观察府内是否种有柳树，幸好宴会厅这边常种松柏、竹子一类的。她取下面纱，持一柄木雕花柄团扇，必要时可以遮住口鼻。
她由仆人领着往西殿行去，殿门之后掩映着一段长廊，红毯铺展于地面，长廊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伫立一名侍卫，神态肃穆。两侧是人来人往的贵人们，她悄然立在角落之中。
殿中，高阶宝座之上，陛下娘娘也在，桂晏秋隔得远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不多时，提举官奏曰：“公主行笄礼。”
桂晏秋只能看个大概身影，公主着大袖长裙，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宋史公主及笄礼)
......
公主行过三加之礼后，礼毕，乐止，陛下娘娘离席。
礼仪结束后，客人们移步至东边花园中的宴厅，依旧是男女分席，左边是男宾的欢声笑语，右边是女宾的环珮叮当。
随着众人渐渐落座，不似刚才正礼严肃，交谈声渐渐响起，互相寒暄，桂晏秋顿时提起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想探听那位杨蔻娘子坐在哪里。
左边桌的小娘子：“诶，你们听说了吗？李侍郎出去偷荤，被他夫人抓到，罚跪了一晚上呢.......”
不不不，不是这个。
右边桌的小娘子：“尚书令家的高郎君，迎娶了左相家的千金许娘子，结果可谁料，新婚燕尔之际，高郎君把又搞大许娘子庶妹的身子，然后收了小姨子做姨娘......”
啧，也不是这个。
又听自己这桌：“上一位状元郎，如今在国子监那位宋监业，不仅才情横溢，学识渊博，长得也是玉树临风，迷倒了一片小娘子，不少小娘子不惜乔装打扮，混入国子监内，只为见他一面呢......”
另一位搭话：“话说，我今日看到一位郎君，他的容貌，把那宋监业都比下去了。”
旁边的人闻言，露出惊讶之色：“京内竟还有比宋监业更俊美的男子？”
“正是，你朝那边看，看到了吗？听说他是公主从江南带回来的客人。”
公主好美色，大家心照不宣，或许这是公主看中的面首之一。
桂晏秋听闻也不禁也跟着望了过去。
是对面男宾席的最末端的男子，他静坐其间，也不找人搭话。
一身月牙白澜衫，身形清瘦挺拔，容貌俊美，却面沉似水，脸上神色淡漠，眉目疏冷。
投射过来的目光太过热烈，男子似乎察觉到了这边有人在注视着他，他静静地转过身来。
娘子们见状，羞涩地避开了视线。
桂晏秋却怔了一瞬。
他投射而来的目光，深邃且平静，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让桂晏秋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她不记得曾见过他……
——
池阑缓缓收回目光，好像有人在讨论他，他并不在意。
他借公主回到京城，只是为了他的本籍。
一个“私生子”，无名无分无户籍，无法通过知贡举核查，不能科考。
几番去信武宁侯府，均无回应，怕是那武宁侯早就忘记还有他这个儿子了。
池阑正好利用这次机会，让父亲不得不承认他的存在。
至于怎么做——
这场宴会，王公贵侯们皆在，要是出了什么乱子……那武宁侯只能认回他……
只是获得考试资格，身份作假也不是很难，只怕入士之后，被翻出来是欺君之罪，那就有些棘手了。
况且，若是能当众让道貌岸然的武宁侯难堪，那场面，一定很有趣。
他暗自盘算着……
轻嗤一声。
——
桂晏秋毫无头绪地思索着，恍惚间，渐渐被同桌的讨论声拉回思绪。
“我说还是宋监业更平易近人，那位郎君看着冷漠了些，有些难以亲近。”
“诶，杨蔻，你也倾慕宋监业吧，我记得你还向他递过情书呢！”
杨蔻！
桂晏秋忽得扭头，一身红衣的小娘子就坐自己左边！
“不知是谁被婉拒之后，还要堵在国子监门口，正值学子下学，引得各位学子围观，后来还被陛下批评了呢，真是丢了好大一个人。”
满堂掩口而笑。
杨蔻恼羞成怒，拍桌而起，骂道：“王元香，你好意思说我，你偷偷买下宋监业的笔墨，私藏闺中。好歹我正大光明，你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瞎说什么！”
……
咦，好一个男颜祸水。
桂晏秋见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已有考量，眼神睇向身后的喜霁，喜霁会意。
“咳咳咳咳……”桂晏秋咳嗽不止，连忙用用帕子捂住嘴，待取下帕子，上面还带点零星血迹。
那是她事先准备的甜菜汁。
喜霁略显浮夸的扑过去道：“哎呀娘子！病怎么又发了，快把药吃了！”
是预防过敏的药丸。
几人噤声，一同瞧过去，因之前她一直用扇子半掩住面容，这下才注意这位新面孔，京城内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位漂亮的小娘子。
杨蔻大惊失色道：“这位娘子是怎么了？”
喜霁抹着根本没有的眼泪，呜咽道：“娘子的病，都怪……”
喜霁胡说八道编了一通，如是说道：桂晏秋有个要好的表妹，两人喜欢上了同一位郎君，那郎君也是一表人才，从此姐妹感情破裂。结果那郎君骗了她表妹的身子，还骗了她一大笔钱。后来表妹难产香消玉殒，桂晏秋为此悔恨不已，心中痛楚难以言表，悲伤之下，竟落下病根。
桂晏秋配合着眼圈泛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无声落下。
手下的大腿都快拧红了！
杨蔻瞧着少女美若天仙，肌肤如白玉般细腻无瑕，杏眸湿润，欲语泪先流，蝉翼般的睫毛微颤，鼻尖还挂着一滴泪珠，盈盈欲坠，真是我见犹怜。
她心疼道：“桂娘子这样一个美人，也会碰到这种渣男！”
桂晏秋擦了擦眼角，故作虚弱道：“不过是皮囊罢了，有的男子皮相再好，也防不住心是黑的。女子再美，也没法避免不碰到负心汉。”
继而她轻轻落下两滴清泪，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听到两位娘子争吵，让我想到了当初，我和表妹也是这样，实在是……”
她的声音中带着哽咽，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那时也是如此，争吵不休，彼此伤害，如今想来，实在是不值得。”
杨蔻听得心生怜悯，带着几分愧疚说道：“桂娘子，你的遭遇真是令人痛心，我们不该触及桂娘子的伤心过往。”
王元香亦自责地接道：“我也有责任，不该为了一个男子就争执不休。”
桂晏秋拭去眼角的泪水，轻轻拉着两位娘子的手，宽慰道：“无事，你们能和解便好。”
杨蔻和王元香扭捏似的对望一眼又迅速瞥开。
“桂娘子要不去瞧瞧大夫吧，我刚看你都吐血了。”
“哦不用！刚服了药就好多了。”
……
一场小闹剧过后。
众人看桂晏秋的眼色都带上了几分怜惜，毕竟娇滴滴，楚楚可怜的美人谁不喜爱呢。
桂晏秋还借机推销了一把，给在座的每位都发了一份名帖。
——“桂牙堂，就是城南新开的那家牙行吗，听说是个女当家，原来是你。”
——“桂娘子拖着病体，还要一个人操持生意，真真不易。”
——“我正好想出手一处不用的宅子，就托桂牙堂出售了，我信桂娘子人品。”
——“我家下次摆席，就去桂牙租人手。”
——“正好我公公想聘两个美妾，过几日我就去寻你家牙人介绍。”
桂晏秋暗喜，面上却不显道：“多谢各位娘子照顾我，无以为报。正好我和檀粉阁有些合作，他家胭脂我有内部价，赶明儿，给各位小娘子一人送一批最新品。”
各位娘子都十分受用。
檀粉阁，时下最受娘子欢迎的胭脂铺，新品一出，争相抢购，时常一粉难求，纵是皇亲贵胄也没办法。
桂牙堂往日和胭脂铺是没有往来的，合作也正是为了这种时候做准备。
桂晏秋打听过，杨蔻最喜欢这家胭脂铺。
杨蔻越真是越看桂晏秋越欢喜，当下便邀了桂晏秋一道去游赏公主园。
喜霁在一旁察言观色，暗暗佩服，不愧是自家娘子，成功收服杨娘子。
不枉她早上卜了个大吉大利的卦相，事情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卖惨和讨好之术，娘子施展得炉火纯青，就差第三步了！
喜霁想到马上就可以开业了，嘴角抑制不休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