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兆耀皱着眉头重复许梨的问句:“有分歧的时候?”

    他说:“那就各执己见呗。”

    许梨:“但是最后总会有一个结局。总不能拍两部电影上映吧。”

    金兆耀说:“当然不会。要不就是我们说服了导演,要不然就是导演说服了我们。但是据理力争的过程不能少。”

    许梨看到金兆耀信誓旦旦的神情,突生好奇:“你之前和导演有过冲突吗?”

    金兆耀内心咯噔了一下,他觉得许梨不是有点傻,而是太傻了。

    这种问题他当然不会细答。金兆耀迅速逆转思维的想了下,许梨会有这个疑问,大概率是因为她们没有和导演发生过冲突。想的更深一些就是她也没见过有编剧会和导演发生冲突。

    艺术作品没有对错,无论是金兆耀的观点还是王奂央的想法都可以拍出一部完整的导演。

    所以要坚持自己的看法的同时去和其他人交流。

    金兆耀认为作为一位艺术工作者,他不只是为自己而表达和坚持,他同样代表了和他拥有相同观念的人,他是为了一群人而坚持下去,如果放弃了,那么他放弃的也不只是他自己。

    最后的结果是不管采用了谁的想法和故事,至少在这个磨合的过程中,大家都完成了对作品的打磨和养护。

    许梨没有料到,她在海外上的第一堂课是对作品的坚持。

    工作完回去之后她没有什么胃口,躺在床上思考今天和金编剧的谈话。

    她把去年辞职到现在的经历走马观花地回忆完后,好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六脉,她明白了,自从辞职之后她在不停地成长和学习。她没有荒废光阴毫无成果。

    辞职后的第一份工作是跟着两位编剧按照王导的想法改编剧本。当时林编和崔编告诉她:王导最大。许梨明白了即使在艺术创作中也脱不开人际因素。这和他们上班是有一些相似之处:都有且仅有一个老大。除此以外,她学到了一些编剧技巧和编剧艺术。

    等脱离了短暂的编剧生活后,她在便利店工作时发现了体力劳动不像她以为的简单,只消耗体力,不消耗她的脑力可以培养自己充沛的写作想象力。

    现实是体力劳动把她的精神挤出了身体,她每天都在忙忙碌碌中等待着下班时间,等回到家以后,时间过的很快。因为她每天回到家都很疲惫,睡得很好吃得也香。

    可是她并不能够从这份工作中获得很大的思想提升,反而是偶然间发生的事情给她刷新了她已有的认知。所以许梨发现了想要突破自己的认知,大部分时候是通过不了解的人或者事情,比如说除夕晚上那个偷东西的人。

    等许梨再次和林可竺合作时,她在工作的过程中又了解到了新的工作模式。

    回顾到这里,许梨突然意识到了,其实从辞职开始,她在了解多样的合作模式和工作模式。

    这些合作和工作的本质都是在了解社会的运行逻辑,这次金兆耀又帮她带来了一个新的思路,就是作品创作中(改编)要遵从自己真实的想法,没人能保证影片上映后的成功与失败,那么在上映前她需要真诚地面对自己创作上的不足和坚持自己创作理念。

    在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中,许梨认清了一点,比起做编剧,她更喜欢以前纯粹的写作感觉。人是无法欺骗自己的,虽然写作赚的不多,还经常痛苦不堪,没有保底收入,但是能够把自己对事情的敏感和痛苦表达出来而且没有任何外界因素能破坏自己的表达是极致的快乐。

    比如此刻她有了下一本书的灵感和大框架。也许就像周安所说,一切都是后知后觉中来到的。

    有及时的快乐,亦有延迟的快乐,而感悟往往是延迟的,许梨躺在床上享受着自己延迟的感悟带来的快乐。

    当许梨享受着找到自己真心的快乐之时,王奂央正在为许梨的‘通敌卖国’而生气。

    王奂央很生气,后果不太严重。毕竟金兆耀和许梨的友好工作是很正常的现象,只不过这个友好是建立在和王奂央的想法意见相反的基础上。可是王奂央还在忙着手里电影的制作工作,也没办法经常出现,他的心思主要放在了手头工作上。

    许梨决定好了,这次工作完以后,她要飞奔回去做更多的尝试,继续写书。

    她不再去担心今天的尝试会不会回到家里写不出感想,记不下故事。因为只要积累的够多,总有一天那些东西会在他的脑子中发酵出甜美的葡萄酒。

    工作逐渐进入尾声,金兆耀和许梨也不像之前那么陌生了。在两个人熟悉起来的某天,金兆耀问许梨:“去过唐人街吗?”

    许梨:“没去过。”

    金兆耀:“晚上有空吗?”

    许梨用好奇的眼神打量金兆耀。这是她第一次被金兆耀问下班时间没有空,她觉得很神奇。

    金兆耀连忙摆手说:“是我妈妈。我妈妈想请你吃一个饭。我不认识汉字,是她帮我看了你的小说讲给我听的。我妈妈被你的文字打动了,她是中国人,离开故土很多年了,所以想在你走之前认识你一下,你觉得方便吗?”

    许梨自然答应了。不过她从没和自己的读者吃过饭,今晚是她人生第一次和读者吃饭,出发前许梨特意去卫生间整理下自己的仪容。

    许梨和金兆耀到达餐厅时,金兆耀的母亲侯女士已经坐在餐厅喝茶了。

    许梨以为侯女士不善保养,随着聊天的深入,她了解到侯女士年纪确实不小,今年77岁,没比许梨的姥姥小几岁。

    留意到许梨眼中的惊讶,侯女士笑道:“耀耀是老幺,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许梨了然,她和金兆耀没熟到会谈起家长里短的程度。所以她不知道金兆耀是父母的年过40意外怀的孩子。

    整个晚饭的聊天内容围绕着许梨的小说和侯女士残留的国内记忆。主要是侯女士提问,许梨给她打开过去和现在的那扇门。

    侯女士越看越喜欢许梨,晚餐快结束了,侯女士天马行空地问了一句:“许梨,有没有考虑长期在美国工作?”

    许梨愣住后摇了摇头说:“没有考虑过。我的家不在这儿,而且编剧工作不适合我,我打算回去之后做回我原来的工作,还是写书。”

    侯女士即惋惜又激动,激动的是她可以看到许梨的新书了。因为惋惜之情,她忍不住多问一句:“你说的家是指你和你丈夫的家?”

    许梨适应了侯女士心随所想的发问形式后,反而觉得有趣。

    “是自己的家,说起丈夫现在还为时尚早。”她的小梨涡笑的温柔大方,眼睛一眨一眨地透着顽皮。

    许梨语气轻松道:“因为没有人求婚呀。”

    听到此话,金兆耀猛地抬起头:许梨是在暗示什么吗?她在和我调情?

    还没等他想明白,许梨的小梨涡笑的更深了,她接着说:“嗯,我和我男朋友现在还没到结婚那一步,也许未来会结婚吧。”

    许梨提起男朋友时,满脸洋溢着幸福和思念的色彩。金兆耀和许梨朝夕相处一起工作,结果今天才知道她有男朋友,他有些不爽,不知道是从朋友的角度还是从异性的角度。

    金兆耀对许梨确实有一丝好感,但是这一丝好感,还不足以让他主动追求许梨。

    他们暂时是同事关系,如果对方都有意自然是好。

    但如果是他单方向的好感,那不如把这种情谊化为工作力量,好聚好散。

    侯女士随口一问,没想到问出了浪漫的爱情故事。她被许梨柔情甜蜜的笑感染了,心内的一丝可惜之情已经被彻底压下去了,她开心道:“到时候可要和我分享结婚的喜讯啊!”

    剧本二次的改编完成后,作品被送到了王奂央手中。

    第二天王奂央邀请许梨在他家见面。

    工作完成后的许梨心情好到爆棚,她好像已经看到自己喜气洋洋地登上了回家的飞机了。

    当下她思考的问题很简单:在国外上门拜访还用像在国内一样带拜访的礼品吗?

    许梨想了想之后放弃了买礼品的纠结,既然来到了异国他乡,就不必遵循国内约定成俗的上门步骤了。

    许梨抱着一大束花站在了王奂央家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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