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河

    宁静湖畔上,碧波轻荡,柳丝轻拂水面,几声鸟鸣穿林掠水,泛起阵阵涟漪。

    湖畔边,几位村妇正低头捣衣,身后有几个孩童背竹篓,篓里装着刚清洗过的衣物。

    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打破周围的宁静,尘土飞扬中,一群衣衫不整的士兵步履蹒跚,拖着疲惫的身子赶来。

    铠甲沾满泥土与血迹,满脸疲倦,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激战。

    妇女见状,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惊恐地举起木棍,“你们是何人?来郭城作甚?!”

    孩童们更是吓得躲在她们身后,好奇又害怕地探出头来。士兵们喘息未定,有的撑不住跪倒在地,有的相互搀扶。

    领头的副将,名唤关荣,他努力稳住身形,上前几步,拱手作揖道:

    “娘子,我等翼国朝廷军队,不幸遭遇轩军突袭,仓促逃至此地,还望诸位能施以援手,容我等稍作休整。”

    妇人握紧木棍的手微微蜷缩,“这……我哪能做主。”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两人对话。

    遥见一位白衣飘然的清瘦少年,头戴斗笠,俊俏的面容若隐若现,骑一匹雄壮的黑马,疾风骤雨般撞入人群之中。

    他手持一把长剑,剑尖在月下闪烁寒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手高举起的虎符。

    虎符是调兵遣将、号令三军的最高信物。

    陛下早就交予都尉,如今都尉下落不明,竟出现在一生人手中,众人不由得捏紧武器。

    叶楚悦环视一圈,掷地有声,“我乃锦城都尉亲信,持虎符至此,即刻起,尔等需听我号令!”

    言罢,她一挥长枪,指向远方那片枯树林。黑马似感应,仰天长啸一声,四蹄生风,卷起阵子沙尘。

    关荣先是怔住,后瞪向马上之人,手中长枪直指他眉心,“大胆逆贼,竟敢偷盗虎符。”

    “说,都尉如今身在何处,速速交代!”

    战士们一听,也觉得有理,都尉下落不明,虎符凭空出现,定与此人有关。他倒好,竟傻到冲到此处耀武扬威。

    “诛逆贼,夺虎符!”

    “关副将,跟他客气干嘛,直接把他脑子给削了!”

    本还气势沉闷的翼兵,顷刻间复苏般汹涌澎湃,纷纷扬起武器,对准叶楚悦。

    叶楚悦紧捏缰绳,说不怕是假的,好在她无法视物,只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

    能被众人称为副将的,唯有关荣,听闻此人坦率,便有条不紊地解释起来。

    “关副将,事发突然,一时半会难以解释。”

    她话锋一转,“但,你们手中拿的兵器,是我铁铺提供的,至于都尉,我已派人寻找,这虎符是他亲手托付。”

    关荣一听,更觉荒谬,那位楚公子远在锦城,天高地远怎会来到此处,顿时怒目圆睁。

    “嗡嗡”一声响,手中长枪直冲黑马。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闪电般飞驰而来,猝然将那长枪打偏几分,力度之大,关荣竟不受控制,将它给甩出去。

    众人回望,干瘦的人影,宛如一只孤狼站在不远处,湛蓝的双眸尽是戾气,缓缓放下弓箭。

    关荣嘶一声吼道,“小哑巴,你什么意思?!”

    小煜冲上前,护犊子似的,将马上的人挡在身后。

    这小哑巴送兵器来的时候,一句话都不搭理,一手弓箭却是拉得极好,比轩国那帮狗贼还好。

    方才,却不管不顾救此人,实在稀奇。

    关荣嘴里喃喃:“他不会……真是那楚公子吧。”

    彼时,无霜也带着两辆马车疾速赶来,见众士兵把枪对准叶楚悦,心跳漏了一拍,抡起皮鞭疾步而去。

    “五哥,速将兵器放下!”

    这要是叫都尉瞧见,那还得了。

    “六妹。”关荣见她瞳孔猛缩,“你不是派去保护那瑞阳公主吗?怎会在此。”

    早在五年前,关荣与无霜、林洋等人,曾在山头燃香拜把,互以兄妹相称,七人本是江湖漂泊之客,后投奔到段南萧手下做事。

    是以,段南萧对七人有知遇之恩。

    无霜将叶楚悦护身后,“楚、楚公子是都尉可信之人,不然断不会将虎符授予。”

    听罢,关荣眉头有了松动。

    “不能再磨蹭了,且听我一言。”叶楚悦下马,小声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不过须臾,湖面水纹波动,引发几分震颤,远处传来的低沉鼓声和马蹄声。

    众人抬头望向远方,只见尘土飞扬,轩兵正沿河岸集结,气势汹汹,显然是在为跨水作准备。

    时玄立于高处,手持长剑,目光冷冽地扫视着前方,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身后轩兵排列整齐,战旗猎猎作响。

    “传令下去,准备船只,今夜子时,全军渡河,直取对岸!”这声通过号角传遍全军,每个士兵领命而动,开始忙碌地搬运船只、加固索桥。

    河对岸,关荣与众士兵察觉对面的动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紧迫感,身上的旧伤也在隐隐作痛。

    一但轩兵渡过朝露河,无异于瓮中捉鳖,郭城本就兵力稀薄,如何抵挡七万精兵。

    而翼兵零零总总加起来,不过三万余人。

    叶楚悦深知,轩兵选择今夜跨水而战,必然是想一股作气拿下郭城,郭城后便是天虞山。

    届时有了粮草,再想攻陷其他城池,是迟早的事。

    她对关荣道:“关副将,若再迟疑,折损的可不仅是一个郭城了。”

    关荣眉头拧作一座小山,这楚公子适才提议的战术闻所未闻,贸然使用怕是不妥,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好咬牙道声好。

    听他应允,叶楚悦沉声下令。

    “传令全军,加强防守,特别是河岸一线,务必要万无一失。”

    仅凭现有的兵力与轩兵硬碰硬,胜算不大,必须智取。

    夜色如墨,月光稀薄。

    郭城对岸本就有许多废弃木船,如今只需一番调修,便能翻新使用。

    时玄眺望水面,对岸的翼兵竟也派出百艘木船,船头燃起的灯火忽明忽灭,映照出船上站立的几道黑色背影,随风摆动。

    “不过以卵击石,先夺了那几艘破船!”

    “是,王爷。”

    随着令下,一艘艘船只迅速推入河中,对岸进发,一浪接着一浪。

    木船在夜色的掩护下,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

    第一艘船缓缓靠近,一名轩兵踏上甲板,双目凝神,举起长枪直冲那些黑色背影,枪尖刺入。

    这些“士兵”却左摇右晃,咔嚓一声,腰身翻折,异常诡异。

    “这……这是什么鬼把戏?”他颤抖着问道,其余人也纷纷投来疑惑和惊恐的目光。

    领头的闻讯赶来,脸色阴沉地查看一番。掀开掩盖的破布,底下藏着的竟是个稻草人,腰身则用枯枝连接,怪不得一戳就断。

    显然是在迷惑和拖延他们的行动。

    一股怒火胸中熊熊燃烧,“这帮翼贼,竟使得如此卑劣的手段!”

    愤怒之余,他又细细思索,这不过是个障眼法,船不都被他们占据了么,本来船少人多。

    如此,他们今夜就能渡过朝露河,直取郭城!

    迅速冷静下来后,命令士兵们停止前进,召集商议对策,一番激烈讨论后。

    决计采用围困和骚扰的战术,试图消耗翼兵的粮食和士气,从而攻破。

    这第一步,需要更多人渡河。

    与此同时,叶楚悦在望到轩兵发现假人后,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

    上钩了。

    夜幕降临,星河璀璨,河面上却是一片肃杀之气。越来越多的轩兵踏上船,开始渡河。

    水声潺潺,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在夜空中分外清晰。

    划至半路,领头的突地摆手停止前进。

    到深夜,郭城黑灯瞎火一片,再加上刮风,隔岸射箭破有难度,河中央相对平稳,眼下正是好时机。

    “全员准备!”

    全军迅速架起弓箭,对准岸边一排盾,微微上扬几寸,欲借风射中盾后之人。

    千支弓箭蓄势待发,箭尖折射的寒芒扎得眼睛生疼,叶楚悦坐于马背,对关荣微微颔首。

    彼时,平静的河面突然泛起阵阵涟漪。

    刹那间,凭数百名身着紧身黑衣、面戴黑巾士兵,悄然从水中冒出。

    水流微微波动,迅速准确地接近船只,利用夜色和船只之间的空隙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爬上甲板。

    “动手!”随着一声低沉的命令,迅速分散开来,各自寻找目标。

    他们悄无声息地接近士兵,迅雷不及之间,将迷药捂住士兵的口鼻。

    曼陀罗粉的药效极为猛烈,只需片刻,那些被捂住口鼻的士兵纷纷失去意识,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整个过程,几乎未发出任何声响,只有轻微的衣物摩擦声和偶尔传来的低沉闷哼。

    领头的很快察觉到不对劲,猛地回头,背后的人正一个接一个倒下,甲板上多出了几个神秘黑衣人。

    他很快认出,怒吼一声,“翼贼,拿命来!”

    拔剑欲战,与之缠斗。

    夜风掀起黑袍,时玄盯住水面上的动静。眸子瞬间沉下去,越来越冷,暴虐渐起。

    视线放远,落到对岸马背上的人,取出一把银制弓箭,拉满弓弦。

    箭尖与半眯的鹰眸,一同对准叶楚悦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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