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过,御花园百花凋零。

    唯有几株寒梅随风摇曳,枝丫垂落,时不时飘来花瓣。

    叶楚悦目光落在红瓦砾上,积压的白雪恍如朵朵白梨,噼里啪啦开满整个房檐,晃得眼睛疼,她收回目光。

    叶川柏病重算不得好消息,原书中他是在轩国开战后才发作的,眼下却提前了几个月。

    翼国皇室子嗣不算少。

    除去战死沙场的大皇子,远在边疆的三皇子,贪污军饷被流放的四皇子,年纪尚小的十皇子。

    唯有六皇子和八皇子尚在锦城中,而这两人都为方季青马首是瞻,想借力坐上太子之位。

    至于剩下的公主母族中,未能有与他抗衡的。

    叶楚悦不禁头疼,九个人里五个废,还有四个胳膊肘往外拐,这要怎么赢。

    “系统,叶川柏的病有把握治好吗?”

    【只要不是绝症,还是有七八成可能的,前提是,你要亲自看他把药服下。】

    看来,不违反原书剧情走向的,还是有机会补救的。

    “殿下,到了。”一旁的翠桃低声提醒。

    华清殿大门紧闭,门前候着四五名侍卫,神色严肃。一群穿着红色官服的大臣抬头观望,时不时来回踱步。

    叶楚悦深吸口气,走到侍卫面前,“麻烦禀报一声,本宫要见父皇。”

    侍卫闻言,面露难色。

    陛下病情严重,受不得半点风寒,但眼前这瑞阳公主,他们也不敢得罪。

    “殿下恕罪,昭王下令,不允许任何人进殿,您还是请回吧。”一名侍卫只好搬出方季青。

    提到方季青,方才包扎好的膝盖隐隐作痛,叶楚悦怒得冷哼声,双手环腰。

    “昭王管太清书院和铸造局不够,还要管到陛下头上,莫不是想只手遮天。”

    侍卫们虽惶恐,还是劝道,“殿下慎言,王爷为朝廷鞠躬尽瘁,这些年咱们都看在眼里。”

    身后求见的大臣不免冷笑,“九殿下不若先让我们进去,早朝还有几份要紧的奏折要陛下过目。”

    一个胸无点墨的公主这时候着急闯殿,又没什么要紧的事,简直胡闹。

    叶楚悦不退,对方也不让。

    双方就站在原地僵持着,路过的宫女不嫌事大似的,在墙角处偷看,窃窃私语。

    就在她打算硬闯时,身后传来一道严厉男声,“本将军有事禀报,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循声望去,一男人身着黑色玄袍,金色暖阳洒在银色的铠甲上,泛出粼粼波光,泼墨眉眼微压,分明生得玉树兰芝,却掩盖不住肃杀之气。

    他摩挲腰间佩剑,挺拔的身姿掠过众人,在叶楚悦背后缓缓站定。

    侍卫看到来者,嘴巴打哆嗦,“段、段将军有何事禀报。”

    他长剑一挥,斜眼瞟他,“本将军行事,何须过问你。”

    “是是是。”侍卫连忙退后,让出条道。

    段将军手握朝廷禁军,前不久又在沛洲屡立战功,在锦城百姓眼中,威望早就超过了昭王。

    “殿下莫要担心。”段南萧声音透过冷风传入她耳中。

    叶楚悦微微侧头,鲜少看他穿这身,站在原地盯了他许久,瞥见玉白的耳廓逐渐变粉,透着红,声音带着几分玩味。

    “有将军在,本宫自是安心。”

    众人抬头,两人并肩而立,斑驳金光穿过枝叶缝隙打在头上,渡上层不真实的光彩。

    “殿下先行。”段南萧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楚悦有些忍俊不禁,快步走进寝宫。看来他身上的蛊毒好得差不多,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寝宫内昏暗,几盏微弱烛光摇曳。

    一股药味冲上鼻息,昏黄中映照出一张张疲惫的脸,两位御医望着盛汤药的空碗端出来后,皆松了口气。

    “瑞阳公主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寝宫,众人纷纷跪拜迎接。

    叶楚悦扶两位御医起身,唤宫人取水,“两位大人辛苦了,可否同本宫说说,父皇到底如何了?”

    两人面如菜色,眼底满是忧愁,接过递来的茶水才缓过神来。

    “半月前,陛下每逢晨夜咳嗽不止,常冒虚汗。起初当是受了点风寒,喝完几服药好了点。”

    “可谁知……今日竟直接在大殿上昏过去。”

    说到此处,叶楚悦倒有些眉目,估摸着问道,“父皇冒虚汗时,可伴随头脑发热?”

    御医点头,“是,咳嗽时痰中带血,着实不寻常。”

    听这话,叶楚悦想起那日叶川柏明显消瘦许多,不像是为国事操劳所致。

    她脑海灵光一闪,是肺痨。

    这个时代没有防范病毒措施,染上点风寒都能出人命,更何况肺痨是慢性病,久拖不治,即死。

    思及此,她掀开帘子走到床前,叶川柏正无力躺在龙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她心头微动,快步上前,跪在榻前,“父皇,儿臣来看您了。”

    叶川柏缓缓睁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他先是一愣,后实在撑不住昏死过去。

    叶楚悦小声对系统道,“开始吧。”

    月黑风高,城边小木屋旁。

    风雪噼里啪啦打在瓦片上,两三个黑衣人手持利刃,眼中闪烁寒光,一步步逼近居所,眨眼包围木屋。

    屋内的人早已察觉到异样,弯腰站在窗前,望向外面的几道残影,胸前的银铃随风响起。

    “老朽此生不会再炼制情蛊,王爷不必在我这个老头身上花功夫。”

    背后的人影摇着扇子,从阴影中走出,正是方季青。

    他不紧不慢端起桌上茶水,在掌心斟酌,“段南星已死,你恐怕还不知吧。”

    “你徒儿偷换身蛊被逐出师门,又在瑞阳公主身上下情蛊,罪不可赦,你来锦城是想解了这蛊毒,奈何被段府拒之门外。”

    “本王说的可对。”

    他缓缓吐出,“江寺卿。”

    老头脸色骤变。

    他退隐朝廷十余年,竟还有人识得他身份。既然那孽徒已死,就没有留在锦城的必要了。

    “王爷应该知道,中情蛊若五年不诚心相爱,轻则失去神志,重则心绞难耐而亡,非决意者不能轻易下蛊。”

    “少废话。”

    方季青手一挥,命人将他手脚捆住,三两步走到跟前,手上的鞭子“啪”地抽打。

    “本王自然知道,不过他情蛊已转移到本王身上,若没猜错,解药在你身上。”

    要让叶楚悦听话,自然要费些功夫。他也是偶然在一本古籍上看到,施情蛊者只要用熏香辅佐。

    便可让中蛊者行施者所愿之事。

    乔家铁厂在锦城名声远扬,颇有在四国流通贩卖之势。不少太清学院的子弟不愿留在学堂研学。

    反倒跑到各处铁铺拜师学艺。

    铸造局那边传信,有人上门找楚小姐拜师学艺,朝中几个大臣暗地与铁铺勾结。

    只要拿到解药,无论想杀或者操控叶楚悦,还不是轻而易举。

    “哈哈哈哈!”江余蓦地大笑起来,一身戾气豁然驱散,“王爷,你机关算尽,却算不到老头我早把解药给了别人。”

    “你说什么?!你给谁了!”

    方季青怒得揪住他衣领,弯折的鞭子在他脸上拍打。不过瞬息,他突然笑了,笑得肆意,显然是不相信。

    “不说,有的是法子治你。”

    几番折磨下来,江余被打得口吐黑血,紫袍上的血顺流到脚裸,银铃从胸前滚落,落到冰冷的地面上。

    “铃铃铃。”

    光滑的银面倒映一张凶狠的脸,方季青将它踩了个粉碎,陷进泥土渣子里。

    呵,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毁掉。

    *

    忙活了整日,叶川柏病情稳定了不少,叶楚悦见他睡下,交给宫里的御医好生照料。

    回到公主府时已是亥时,屋内寒冷,她裹着一层棉被蹲在碳炉旁取暖,耳边响起细碎的敲门声。

    想来是翠桃热的桂花酒好了,叶楚悦笑着起身开门。一道高大的阴影投下来,高过头顶,她呆滞片刻。

    刚要抬头,肩上一沉,不知名的清香侵涌扑来,低哑磁性的男声随冷风灌入耳中。

    “殿下昨夜去了何处?为夫找了好久好久,是在为我兄长守灵,还是在开棺哭丧……”

    “嗯?”段南萧眉眼微挑。

    叶楚悦心底咯噔声,退后半步,看来他都知道了。

    “不是我——”

    正要同他解释,她忽然身体一轻,反应过来时,已被他抱在怀里,强劲有力的心跳如鼓声,震得耳朵发麻。

    明明是他先僭越,心跳得比她还快。

    段南萧把她放床上,伸手去拿带来的酒壶,倒上一杯,那姿势犹如闲云野鹤。

    月色下,他伸出的指骨透着淡淡粉色,“上好的桂花酿,娘子不若尝尝……”

    叶楚悦没好气瞪他,好啊,殿下也不叫了,胆子愈发大了。

    她想拒绝,却被轻捻下巴,猝不及防间,一股温甜的酒香涌入唇齿。

    他欺身轻啄,觉得不够,扣住她柔软的发丝,克制隐忍地咬起来,越演越烈,密密麻麻的吻雨点般落在唇角处。

    一股酒香浓滑在缠绕的舌尖流连,勾得叶楚悦脑袋空白,闭上眼,本能撑住柔软的被褥。

    宽大滚烫的掌心攥住她手腕,酒杯滑落,咕噜滚到床边,温热的酒香漫了一地。

    窗外的风雪呼啸而过,吹乱满院红梅,惹得积雪压弯枯枝,簌簌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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