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是因为想得太多还是适应不了环境变化,林清嘉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睁着眼睛直到天色放亮。

    老人家觉少,外婆已经起来煮早饭了。

    见林清嘉洗漱完走出来,姚巧云不免诧异:“嘉嘉,怎么起这么早?”

    林清嘉穿着睡衣,嗓音略显沙哑:“可能前段时间睡得太多了。”

    她既不愿让外婆担心,又不想凭空扯谎,索性给了个模棱的答案。

    “早饭马上好了,坐着等一会吧。”

    “外婆,我想出去走走。”

    姚巧云点头示意知道了。

    林清嘉穿的睡衣不薄也不透,加上她不打算走远,于是懒得换衣服。

    夏日清晨,山间被一层薄雾笼罩。林清嘉沉浸于耳机里的歌曲,缓步走在石板路上。

    不过切个歌的工夫,瞿净执的声音骤然从身后传来。

    “清嘉,你也起这么早。”

    林清嘉回过身,脸色僵了僵,第一反应是垂头看了眼身上的睡衣。

    那一刻她的表情一定有些哭笑不得,恨不得时光倒流,虽不至于精心打扮,好歹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随意。

    “是挺早。”她压根就没睡。

    与她覆在眼下的倦惫之色不同,瞿净执周身神清气爽,还愉快地邀请她出去吃早饭。

    林清嘉不想错过,轻轻地拽了拽睡衣下摆,说:“我想先回去换身衣服。”

    “我陪你。”瞿净执上前,放慢步伐与她一道走。

    林清嘉并未耽误太多时间,简单和外婆道明原由,回房间选了件新裙子换上便再度出了门。

    大概没料到她会这么快,瞿净执完全不着急动身。

    他们两家坐落在街巷靠里的位置,从过道望过去是一条不宽不窄的河,河边有道围栏。瞿净执就这样弯着唇角半倚在围栏上,右手悬空,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猫。

    这里好多人家都养了猫,性格普遍比较温顺,加上瞿净执根本没有触碰到,所以那小猫不反抗也不恼,乖巧趴着随他逗。

    画面太过宁静祥和,林清嘉不忍打扰,直到瞿净执偏头看向这边,她才慢悠悠过去:“走吧。”

    溪山毗邻一个小镇,两人步行十分钟找到一家刚营业的早餐店。

    “哟,很少见年轻人起这么早。”老板是个年近五十的大叔,乍见两张年轻的面孔,不禁发出如此感慨。

    老板娘面相温柔,转头问两人:“吃点什么?”

    林清嘉早上没什么胃口,点了碗阳春面,特意嘱咐面少一些。

    两人选了靠里的位置。

    林清嘉记得瞿净执的规矩,从口袋里拿出湿巾擦了遍桌子。毕竟这里除了自己可没人会惯着他。

    瞿净执也没闲着,问她要了两张擦椅子。

    坐下后,林清嘉捂嘴打了个哈欠。

    “昨晚是不是熬夜了?”瞿净执一语中的。

    林清嘉下睑沁出些泪,没有瞒他:“通宵了。”

    瞿净执点了点头,不再接话。

    事实上,两人没有多少话题可聊,虽说很早之前就认识,但与陌生人并无二异。

    瞿净执不在这里长住,上大学之后更是很少回来。

    连这样面对面吃早饭,还是第一次。

    这是林清嘉从前想象不到的画面。于她而言,那时喜欢一个人谈不上多贪心,只盼着他假期能够回来,最好多待几天。

    如果碰巧在路上遇到,那就再好不过了。

    盼的是她,躲的也是她。

    一旦瞿净执偏头看过来,她会当即别过脸,腰杆挺得比谁都直。

    现在看来,那个有事没事去家门口转一圈的林清嘉真的长大了,暗恋对象就在眼前,她竟然还能当着他的面打起瞌睡。

    林清嘉的面少,不一会就吃完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瞿净执这次吃得特别慢。

    见林清嘉撑着下巴昏昏欲睡,他敛眸笑了笑,劝道:“困了就趴着睡会儿,吃完叫你。”

    也许是真的困到极点,林清嘉想都没想应了下来。等老板娘过来收拾完碗筷,她又抽出湿巾擦了遍桌子,而后顺势一趴,呼吸匀称合上双眼。

    不多时瞿净执放下筷子,老板娘走过来轻手轻脚收拾了东西。

    瞿净执忽然考虑到什么,凑过去悄悄说了几句话。

    得到应允后,他颔首致谢,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然而没过多久,他目光不自觉偏移到面前那张熟睡的脸上。

    说起来,从上回黎都再遇到现在,瞿净执好像从未仔细打量过她。

    汀城依山傍水,小姑娘肤色被养得格外白皙。五官柔柔的,睡着时整张脸透着岁月安然的恬静,除了眉心偶尔会稍有戒备地微蹙。

    林清嘉这一觉睡得格外香,醒来时店里仍旧空旷,她误以为时间还早,适应完光线后问对面:“净执哥,几点了?”

    “十一点。”

    “我睡了这么久。”林清嘉猛然惊起,不可置信地按了按太阳穴。

    “也就几个小时。”瞿净执告诉她别太在意,随后递去一杯热茶。

    汀城盛产茶叶,尤其是溪山这一块,大多数餐饮店都会提供茶水。

    不过都是些粗茶,瞿净执多挑剔的人,难为他喝得惯。

    林清嘉的视野在这一刻彻底明晰。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瞿净执身上都有种天然的,养尊处优的气质,笑时眉梢微挑,眼里三分真情七分耐人寻味,形容不出的泰然。

    这会儿他端起桌上摆的另一个纸杯,靠着椅背闲散喝茶。

    身后是袅袅白烟,普通的小店,普通的陈设,因他而变得不太平凡。

    茶晾了一会不算烫,林清嘉几口喝完,和瞿净执一起走出店门。

    经过店主身边时,她止住步子,话音染上歉意:“抱歉,耽误您生意了吧。”

    老板娘似有若无看了眼瞿净执,笑着摇摇头:“没有。”

    当两人即将走远时还热情招呼了句:“下回再来啊。”

    林清嘉不明所以,怀着好奇向瞿净执询问:“刚才店里是不是没怎么来人,我好像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有人,可能你睡得沉没注意。”

    林清嘉轻应一声,信了。

    两人各自回家吃午饭,林清嘉应外婆吩咐给瞿净执送去一碗猪肘汤。老一辈信奉吃哪补哪,正巧炖了汤,一定要给隔壁送去。

    门是瞿净执开的,家里就他一个人,桌上有阿姨做好的饭菜。

    看着摆放整齐的餐具,林清嘉猜测他可能和早晨一样没有胃口。

    因而她善解人意地把汤放下,立马准备告辞,不去管他如何处理。

    “清嘉,陪我坐一会吧。”瞿净执开口请求。

    林清嘉闻言怔住。

    瞿净执不喜欢独处,他在黎都有很多朋友,她曾远远撞见过一回。那群人和瞿净执一样,生来透漏着优渥,总会心照不宣地把他簇拥在中间。

    如今溪山脚下这条街道,人迹本就稀少,和他年纪相仿的更是只有林清嘉一个。

    即便两人性格截然不同,至少能说上几句话。

    瞿净执慢条斯理拿勺子舀了口汤送进嘴里,浮夸地赞美了几句。虽说外婆手艺不错,林清嘉还是没忍住埋头浅笑。

    她想,瞿净执长得这么好看,却不适合当演员。

    他演技差得离谱,最多只能当个花瓶。

    可她错了,完全错了。

    倘若瞿净执真成了演员,最先出圈的恐怕不是这身好皮囊,而是那副浑然天成的演技。

    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且极度善于伪装的人,如果笑盈盈说一句我爱你,大概没有人会不信吧。

    瞿净执只喝了几口,后来勺子一直在碗里舀,捞出来的都是空气。

    林清嘉不想勉强他,提出去前院喂鱼。

    院门到里屋的左侧有座假山,往下是鱼池。五彩斑斓的小鱼游来游去,没有自由,也没有烦恼。

    “这儿真好,难怪爷爷奶奶不回去。”瞿净执似是自言自语呢喃了这么一句。

    他的世界林清嘉涉猎未深,自然无法理解,只是凭直觉发现这些令人歆羡的富家子弟并非潇潇洒洒毫无烦恼。

    她能做的只有不再沉默,想办法将他当下的伤感翻过篇去。

    约他出去玩吗?小镇娱乐项目少之又少,更别提适合他们这个年龄段的。

    左思右想又全部否决,反复几次,林清嘉把最后一点鱼食抛进池里,转身面向坐在身旁的瞿净执。

    “净执哥,等你手好一些,我们去钓鱼吧。”

    好在忙着争抢食物的鱼儿听不懂人话,不然未免太过残忍。

    “好啊。”瞿净执眼睛亮了亮。

    那天的话林清嘉只当是戏言,不曾想大半个月过去,在她即将启程回黎都的某天下午,瞿净执带着全套装备出现在她家门口。

    “走吧清嘉,钓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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