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想做什么?”谢莞宁直起身,眯着眼,把玩手中的酒杯,“臣女不想做什么,只希望能与六皇子在……养性殿中,白头到老。”

    原本处于下端的楚均烨,听此,站立,“谢小姐,你好大的胆子。”

    她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轻蔑,“臣女若是胆子不大……又怎能盛六皇子欲想夺嫡的心。”二人的距离很近,但见此情景,谢莞宁依旧上前一步,直至,她说话的气息能撒在楚均烨身上。

    他朝后转身,走向尸体,“若是谢小姐想要那滔天的权力,恕楚某给予不了。”楚均烨袖口摆动的伏度,带倒了桌上的水杯,杯中水洒向地面,骤然间,地面竟呈现血红色。

    一旁仵作露出十分诧异的神情,欲想说些什么,但被谢莞宁打断,“赤霞草熬成的胶?”

    “赤霞草?”楚均烨蹲下,细细观察万才呈现的血水,“这是何物?”

    “赤霞草熬成的胶,顾名思义,只是一种普通的胶,但唯独只有这种胶,遇水后,才会呈现血红色。”谢莞宁没有俯身,只微微低头与楚均烨相视。

    “啊?哈哈哈,对……对,就是赤霞草……”仵作清了清嗓子,看眼延尉府府主,又看了眼才来的谢家嫡女,“谢小姐说的是,说的太对了……老夫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这是玩起站位来了?说的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那是您老了,六皇子也该换新人了。”二人依旧相视。

    朝廷中共分为两派,一派谢太傅为首的拥立三皇子登基,一派镇国大将军为首的拥立五皇子登基。

    谢莞宁身为谢太傅的女儿,理应嫁给三皇子,为三皇子助力,但她却在朝堂之上,应了皇帝的指婚,父女二人关系因此恶化。

    六皇子原本并不想参与这场九子夺嫡战,特意请奏延尉一职,不求皇权富贵,但求人间无冤情。

    皇帝想要六皇子下浑水,六皇子就必须下。他线下所要做的,就是与面前这位谢小姐合作,赢回朝廷地位。

    “好,本王确是觉得……这新脑子就是比旧的好用……”楚均烨伸手沾了些地面上的血水,指尖摩擦。

    谢莞宁视线转移到仵作工具箱,戴上手套,拿起古尺,“来个人,帮忙记录。 ”

    一声令下,四周人左顾右盼,无一人动身。谢莞宁见此下景,眼神转向楚均烨,“还在等什么?磨磨唧唧搁那站着干什么?”“身为延尉,都不知道来搭把手?”

    他蓦地一怔,眼角微抽,“……本王?”

    “不是延尉大人是谁?”

    ……

    “头骨离尸身约二尺。”她蹲下测量尸身,“除头骨外,身长约五尺。”视线移至断颈,“项下皮肉不凸,两肩井耸脱。”“头骨乃生前砍下。”

    楚均烨提笔记录,抬头间,眼前人消失不见。

    “……人呢?”

    “脑后横一缝,当正直下无缝。”轻抬头骨,“只有六片?……此为女性头骨。”谢莞宁轻轻抚摸头骨边缘,眼神无意识的盯着地面。

    蔡州?这个地方有两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本州人逝去,无论死于何时,何地,都须将尸体埋葬在儿时出生地;二,夫妻交往时,规定,只能交往蔡州境内的男子或女子。

    既然这样,为何单单只有头骨出现在这儿……这个为女性头骨,屋里的是男性头骨。

    他们若是夫妻,可又怎可能只有一人为蔡州人呢?但……他们若不是夫妻,一样的杀人手段,一样的作案方法,这难道是巧合吗?

    不……不可能是巧合!

    她意识回笼,转头询问刘府管家,“刘老是何地人?”

    刘府管家刘冲,沉浸在家主逝去的悲伤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吓得一激灵,才颤颤巍巍的走到后院,“回……回谢小姐的话,家主早年曾去过蔡州,但并非是蔡州人。”

    记录的楚均烨手一顿,眼神回看刘冲。

    方才并未认真看这刘府管家的穿着,可现在一看,一介奴仆怎么穿得起这缭绫?

    缭绫是仿织世州——蔡州,发明出来的绸缎,可以说是千金难买,闲少有人知道。

    看不出来刘冲到底是故意打的补丁,还是常年累月下来的痕迹,反正,他,绝非寻常人。

    “本王倒有个问题,要问问刘管家。”

    “王爷,请问。”刘冲双眼肿胀,一脸可怜模样,像是死了某个至亲。

    “你身上这个布料是用什么布制成的?”他的目光随意往刘冲衣服的方向撇了眼,“本王瞧着怪新鲜,没见过。”

    他的一句话,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引向了刘冲。

    本就有点紧张的刘冲,面对这样的质问,只应付了事,“地摊货罢了。”“王爷平日里穿的都是上等绸缎,没见过这种下等缎子也属正常。”

    “刘老既然不是蔡州人,那屋里的就不是他的头骨……”谢莞宁捧起眼前这颗头骨,缓慢走进屋内,“凶手这么做,无非是想报仇,不然这逝去之人,尸身都已化成白骨,为何还要从土中再次挖出呢。”

    看来是时候去一次蔡州了,有些问题,不是靠人的三言两语,便可做出答案的。

    “不知刘管家你与刘老有着怎样的关系?”楚均烨话毕,放下手中纸笔。

    “小的自幼,以乞讨为生,直到那日,喜获家主相救,方才存活于世。这么多年来,家主对小的体贴如父,小的十分感激家主。”说到这儿,眼泪不知为何落得汹涌,他语无伦次道,“本想多照顾家主几年,以报恩情,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明是男子躯壳,但此刻,却需要他人搀扶才得以站立。

    “好了,将尸体抬至停尸房,没有本王的允许,任何人都别踏进这里半步。”楚均烨侧身吩咐朝风,“府里所有人关押至牢房,以免凶手混杂其中。”

    朝风干事利落,此时院里只剩彼此二人。

    “刘府管家这个人身上,绝对藏着某件不可告人的秘密。”楚均烨似乎想到什么,绕到后院,随意折了技树叉,将面前泥土上覆盖着的树叶扫空,“哪会有什么白衣女鬼……”

    谢莞宁凑上前,“脚印?”回过头,“正厅后院有棵树,昨日晚磅礴大雨,想对其进行手脚,这可太简单了。”

    “是啊。”他翻身通过窗户进入正厅,“昨日夜晚磅礴大雨,正厅几个窗户竟都没关,又恰巧在此时有人看到刘老被砍去头颅,鲜血满地。”站在正厅靠后位置,向后弯腰,“如果当真有人,对其一剑砍去头颅,那我想这把剑……绝非寻常物件。”

    向后弯腰的角度,刚好能看到藏在角落的镜子。楚均烨上前,撩开遮挡的幕布,所看到的,不止镜子一样。

    翻窗?有正门不走,真是个专心查案的鱼木脑袋。

    “凶手利用镜子反射出光线,做出有人一剑砍去刘老头颅的场景,这个法子可远观不可近看。”

    “可此时,本不在凶手计划中的守夜人,却提前看到了此番场景。”谢莞宁站在方才他所占的位置停下,“故而大人手里的那些,自是没时间藏匿。”

    “不错,你还有点用。”楚均烨转过身,鼓了两声掌。

    她倒吸一口气,吞下欲爆发出的怒气,“倒是谢谢大人您的夸奖。”“可大人您就不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吗?”谢莞宁移至正厅门口,“从报案开始,到我们抵达此地,有这么长的时间,凶手为什么不能在这段时间里消除证据呢?”“不消除证据,是傻乎乎的让我们发现吗?”

    他语塞,随即解释,“这个本王确是没想到,思虑不周了。”

    ……

    光对案发现场进行勘察,所得的线索仅仅只是表面的,若想要更真实更有用的线索,还得是日常起居之所。

    “走,去刘老生前居住的屋子看看。”谢莞宁步伐很快,“或许在那儿,能给我们更多的线索。”

    虽说刘老家财万贯,但这房子却装得十分朴素,饶有着世外桃林的感觉。

    “啊!”屋顶突然掉下来的木偶,砸到谢莞宁的头。

    疼痛使她迅速用手抱住了头,待她反应过来,细看才发现是一具用细线串联成的木偶。

    “谁会在屋顶放一具木偶啊?”谢莞宁捡起木偶,左右甩看。

    楚均烨神色骤变,迅速用右手拿起配剑,挑落她手中的木偶。掉落的木偶,竟一瞬间有了人的表情!

    原本心中存疑的谢莞宁,看见方才那一瞬间,立刻反应道:“这是乌木行者!”抬头间与他对视,“契丹的巫术!”

    “没错。”楚均烨转身走进屋内,“原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杀人案,可若是与契丹挂上了钩,便不再是一场简单的杀人案。”

    契丹与大周常年对立,前不久两国之战,因粮草不足,进而投降。为了百姓安康,大周提出和亲,以保两国和平。

    “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惨死于家中。满身嫌疑的管家,契丹的巫术,这一系列,凶手恐怕早有预谋。”楚均烨坐在床榻上,总感觉床榻之下,隐藏着什么。床尾一掀--一包奇怪的药草。

    谢莞宁大步上前,用手扇了扇气味,俯身观察,“迷幻鼠尾草。”

    “这是什么?”他的眼神掠过床尾的药草,停留在谢莞宁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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