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幻鼠尾草,是一种食后能使人或动物产生幻觉的一种植物。”谢莞宁双手交错放在胸前,“通俗来说,服下的人常常会把梦境当成真实,情绪也会变化无常,有的时候可能也会出现轻生的症状。”视线随之转移到木偶上,“这种植物通常生长在契丹,只有契丹的环境才适宜这种植物的生长。”

    “又是契丹。”楚均烨随即起身。

    “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这种地方呆久了,连什么时候中毒的都不知道。”她转身离开。

    “也就是说,刘老生前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里,中毒了其自身不知。”楚均烨跟上她的步伐,“凶手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延尉大人聪颖,或许我们就是这棋盘里的……两枚棋子。”她暂停脚步,“我们该去这神秘的蔡州访问访问了。”

    二人相视,点头回应。

    .

    马车颠簸,车帘随之一扬一落,起伏间,刘冲刚巧撞进谢莞宁的视野。这种眼神很熟悉,像是她在战场上与敌人相对的那种感觉。

    二十几年前,蔡州以纺织业出明。随后不久,大周与契丹开战,蔡州又属边境地带,一夜之间,曾经的繁华烟消云散。

    大周地大物博,要说繁华,独属京城一份;要说贫苦,蔡州也算不上太贫。战争之后,朝廷向该地拨了不少赈灾款,按理来说,算得上是够百姓安居乐业。

    六月的雨来的突然。

    他们到达羁縻府时,浑身都已侵浸了雨水。刚准备敲府门,就见一个穿着蓑衣的小童,从府中走出。

    “小童,麻烦找一下的王玉定,王大人。”

    那小童看了眼出声地菡萏。

    只见菡萏前面的男子,腰间挂着一块令牌。

    小童便知道,眼前这一群人来者不善,必定是从京城过来的人。

    小童又仔细打量着这男人的面相。

    此人长得十分俊秀,面如雕刻,五官分明。尤其是这眼睛,生的甚是好看。只偏偏这眼尾,有一道浅浅的疤。

    小童一见眼尾有疤,穿着又如此华丽。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匆匆往屋里跑去。

    谢莞宁瞧着小童离去的模样,不禁感叹,明明是个落魄皇子,竟然还有如此的威慑力,也算是没对不起这六皇子的称号。

    等到羁縻府再次有人出来时,已经是一副老人模样。

    楚均烨也不客气,直接忽略这人,径直朝屋内走去。

    那老人笑容僵在脸上,好像说什么,抱歉,臣来晚了。可王大人不知,他是最不给人面子的人。

    “本王问你,二十几年前,战争还未开始,是否有一位叫刘瑜的商人,听说那时,他很富有。”

    几人坐下,谢莞宁看着一个清秀的侍女正在奉茶。

    闲来无事,她举杯轻轻抿了一口。

    这茶的味道有些奇怪,到底说不上哪里奇怪,总感觉这茶与别的地方不同。欲想开口询问,可早有人开口忙正事了。

    王大人正准备拍马屁,就被楚均烨一个问题打断。正准备给他奉茶的手,停在半空,笑容僵在脸上,“什么刘瑜?臣的才刚过来做官,对之前的事也不是很了解。”

    探照律令,各地官员任期一般为三年,即“北人官南,南人官北”。轮换周期,理应是轮换多次,最终轮回此地。

    “才调任过来?”楚均烨侧头,露出鄙夷的眼神。

    “哪是什么才调任过来,地方官员每三年轮换一次,掐着时间,你就是再次轮换至此的。”谢莞宁放下杯子,低头整理衣裳,“王大人,不如说说,二十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谎言被戳穿,王玉定明显有些坐不住,立刻站起身,手指谢莞宁,哆哆嗦嗦道:“她一个女娇娥,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

    她笑了笑,从楚均烨面前又将那杯子端了过去,放在鼻下闻了闻。

    “有什么……资格?”“这样的话,竟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员嘴里听到,还真有点不可思议。”

    谢莞宁十分淡定,面对他的无礼,也不恼。

    楚均烨递了一个眼神给朝风,随即王玉定被压倒在地。

    地上的王玉定不停挣扎,愤怒的眼神似乎能把她给杀了。不过一会儿,他喷出一口血,瘫倒在地,没了动静。

    质押的朝风动作一顿,神情呆住,直勾勾的看着自家主子,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知道不是你。”他端起杯子,神态比寻常时更放松了些。

    他不表态,谢莞宁只看他这动作一眼,就知其含义。

    好一个延尉府府主,这就开始利用上了?嘴上句句不饶人,实际还不是离不开人。

    “体无明显致命伤。”她蹲下,左右打量尸体,“十指尖略有青黑状”,话落再次起身,“王大人死于毒杀,如若臣女没看错的话,早在几月前,王大人就已经中毒。”

    .

    门外,雨停。

    “大人……大人……”

    府门口趴着一老妇人,她眼睛泛红,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糊弄不清的话。身后有一条长长的血印记,这老妇人是一路爬过来的。

    老妇人的哭喊声,引来了许多围观的百姓,将府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府内听到声音的朝风,一路小跑至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幕,随即转身又跑了进去。

    老妇人左手拼命的向前伸,“大人……大……”

    最后出来的楚均烨,连忙上前扶起老妇人。

    “快起来说话。”

    见老妇人没有动静,才发现她的双腿早已废掉,无法起身。

    “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女吧”老妇人满脸泪痕,牢牢的抓住楚均烨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眼神骤然有了光泽,“求求你……救救她吧……”

    谢莞宁沿着老妇人一路爬来的痕迹,大步奔跑。此时的她,已然没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自家主子跑了,菡萏拎起工具箱,便也跟了上去。

    她还没跑出两步,身后就已安静。谢莞宁缓缓转头,老妇人倒在他怀里,没了生机。

    她很无措,但那女孩会更无措。来不及为老妇人伤心,只转回头再次狂奔。

    赶到茅草屋时,女孩还有一丝生机。

    谢莞宁调整呼吸,慢慢托起女孩的手腕,良久后,她才放心的坐下,倚靠在床榻。

    一切结束后,谢莞宁才恍然发现,这里是一间破旧的茅草屋。起身走到门口,与后来赶到的楚均烨对视。她见楚均烨一直盯着某处,也寻着他的视线望去。

    “我们还是……慢了一步……”

    所见之处,尸横遍野。眼之所及,皆为冤魂。上至古稀老人,下至赤子孩童。尸体交错纵横,不堪入目。

    谢莞宁蹲下,观察尸体,身体微微前倾,双眼紧盯着面前空地。

    尸体没有中毒征兆,现场没有利器。凶手又是如何,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了这么多人的……

    她不自觉的向前走,在村中唯一一棵树下,停下。环视周围,死状各不相同。

    忽然一阵风吹来,带动墙上的一张纸落下。正巧落在她的脚边,谢莞宁捡起。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井,水,有,毒。

    依照纸张被吹落的地方看去,确有一口井。

    整个村子,应该就是依靠这一口井养活的。凶手要是把毒投在井里,不需多时,便可乱整个村子的心,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楚均烨神色,几番变化,整个面庞上都呈现惊恐之色。渐渐的,心情平静下来,借助木桩,坐了下去。

    朝风搀扶住他,“主子,您还受得了吗?受不了的话,就回去歇着,这案子什么时候不能查。”

    他摇头回应。远处的她,见楚均烨如此,大步走到他面前。

    “怎么?”谢莞宁站立,双手交叉与胸前,“都是选择做延尉的人,难道还害怕尸体不成?!”

    “我家主子……自小就害怕尸体,一两个也还好……可这突然那么多……”

    朝风话说一半,楚均烨伸手扶桩,借力缓缓站起。

    “本王做不做这个官,还用不着你管!”他转身进屋。

    天大的笑话!做延尉,怕尸体?那还做干什么?闲自己过得太快活了?

    屋中女子倾斜身体,右手卖力向前伸,欲想拿到杯子。楚均烨连忙上前,将水递给女子。女子眼中闪过三分惊慌,随即又恢复平静。

    “谢……”

    感谢的话语刚说出口,就被打断。

    “免了。”楚均烨坐在床榻前,双手抵在膝盖上,“你是这村子里唯一幸存的人,我需要你将这几天村子里所经历的一切都告知于我。”

    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明亮的眸子,在此时,落下泪来。

    “我……我阿娘呢?”女子的眼神扫过谢莞宁,最终落在他身上,“她……她还活……着吗?”

    她心弦一颤,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指节,“老妇人……逝了……”

    女子听见这话,视线移到她身上,二人对视。

    二人虽未曾说过几言几语,但谢莞宁却在她绝望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共鸣。

    良久。

    “三日前,因为在井上贴了告示,上面写着井水有毒……”女子叹了一口气,“一开始大家都不信,直到第二天,有人喝井水,中毒死了。大家都开始慌了。”

    他紧接着问,“然后呢。”

    “次日清早,有人发现多了张告示。”“告示上写,树上挂着的罐子里有解毒之法,若三日之后,剩其半数人,可活,超其半数人,则皆亡于此。”

    楚均烨看向窗外,“凶手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让你们互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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