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们合作吧
黄沙飞扬，成雾般遮掩烈日蓝天，刚刚还躁动的空气仿佛一滞，在这武场周围围观的人皆伸长脖子，等着逐渐清晰的结果。
除了一人——
骨节颀长的手在碧落色衣袖下显得如玉般白皙，青釉茶盏在两指之间轻轻晃动，轻睨着那绿艳茶汤中茶叶的漂浮、沉降……
让一个只看重军功名利的父亲，看见一个在他的认知里一无是处的女儿，有着比联姻更大的价值，便是——
一个堪称完美的杀戮机器。
醇厚茶香于唇间溢入，睫羽微垂，慢条斯理地品茶与四周突然沸腾的看官格格不入，无需抬眸，羡予墨都知道那是既定的结果。
茶盏轻置回桃木桌面，羡予墨起身侧面拱手，在那看得满脸不可思议的羡可琰身旁，出声庆贺：
“不愧为父亲之女，其魄力功夫都有父亲一二成相像。”
一语惊起千层浪，阿谀奉承附和声此起彼伏，都赞叹——就连大将军生的女儿都有如此武力，可见大将军是多么武功盖世啊！
在流水似的恭维话中，羡可琰笑得眉眼都隐在了褶子里，整个人飘飘欲仙，嘴里回应着：不敢当、不敢当，心里却想着：这要是传出去，自己在民间的名望岂不是更高一层……
一旦打开了大将军教女如子的豁口，接下来便会在民间一发不可收拾地发酵，只要羡可琰因着名声而承下这些美誉，以后便会很难再掌控住沐以冉。
人嘛，总是会为了些面子，从而“善待”那些能维持自己“形象”的人……
土抷筑的昏暗的矮屋，灯光摇曳在污浊的窗口，倒映着一个男人摇晃挥拳的身影，女人压抑的痛呼回荡于寂静的夜。
走了十几公里才到家附近的羡予墨，本应精疲力竭的他，见此情形立马将沉重的书包甩在路边，顾不得一切地冲进家门……
“别挡道，小心老子连着你一起揍！”
眼前的男人满身酒味，嘴里叼着的烟随着说话而撒下灰，趔趄的影子却乌压压地笼罩着那母子俩。
“爸爸你喝醉了，邻居们都睡着了，被吵醒了怕是对你影响不好……”
羡予墨小小的身体挡在正缩成一团啜泣的母亲面前，殷切的语气仿佛真的在全心全意为自己的酒鬼父亲考虑。
这是落后的村庄，打女人并不会被人诟病，但打扰到劳作一天的人们的美梦，定是会被引起不满与说教的。
如今的他还没有能力让欺软怕硬的父亲收敛无端的戾气，不过还好，羡予墨的父亲多少还要点他那微不足道的脸面。
震耳的呼噜声从床上睡如死猪的人身上传来，羡予墨怀抱着身形颤抖的母亲，星灰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明灭的灯光。
黑夜的暴力尚且可以阻止，那么其它时候呢？
“Hi哥们，你是为什么选修拳击？我觉得拳击很吸引女孩注意哎，你也是吧？唉唉唉，害羞什么，不都是这些小九九嘛……”
说话的那个人故作帅气地将戴了拳套的手轮空挥了几拳，非常熟稔地凑到羡予墨面前说话，不为别的，只觉得在这个沉默不语的帅哥旁边更惹女孩子注意。
等到那个人自认为耍了一套非常酷的连环招后，回头，刚刚还在旁边的羡予墨便已经走到拳击老师跟前。
“老师，听说可以参加拳击比赛，免费教学和提供场地，我想参加可以吗？”
在法律没有完全普及的村庄，没有道德的约束，村民根深蒂固的思想短时间内无法用教育剔除干净，最为简单粗暴的唯有——
以暴制暴。
即使他最想保护的人已经不在，但还有那么多无辜地被压于封建主义荼毒的女性，羡予墨不是所谓的救世主，却也不忍无数的悲剧永无止境地从他眼前上演。
越是落后的地区便越信服真正的强者……
“哥哥，就算我没学你那一套所谓的‘拳击’，也照样能把你打趴下。”
彼时的沐以冉七岁，像是一只跳脱的小兽，积极展现她的捕猎技术，将十四岁的羡予墨轻而易举地压于身下，得意洋洋地朝他露出獠牙。
海青色的发丝泼洒在桐油饰面的木地板上，愈发立体的五官带着柔和的神情静静地望着趴在他身上的沐以冉，摇头晃脑、乖张可爱，一时没忍住伸手捏了捏那龇着尖牙的脸蛋。
看着沐以冉不满地将他那不安分的手指一口咬住，一丝不痛不痒的感觉从指尖传来，羡予墨噗嗤一声，道：
“嗯，很厉害。”
羡予墨在这个世界，从七岁开始按照拳击的基本功开始练习，但这里终究没有现代的那种设施，顶多可以强身健体，夯实身体素质。
而羡予墨这个身体又实在羸弱，相较于这个府上的其他虎背熊腰的子嗣，羡可琰便对羡予墨这个儿子的武术不太放在心上。
更何况是一个导致母亲难产而死的早产儿呢。
如果不是这个单薄的身躯里承载着他的灵魂，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宅大院，别说能不能活的如今这么好，随时随地毙命都有可能……
没有武学师父，羡予墨便亲自教沐以冉，然而沐以冉就像是个天生的武术奇才，有着花不完的精力与力气，继承了羡可琰那样的好体质，却又有着绝对的身手矫健。
能够按照对手的出招轨迹，而敏锐地推测出对方下一步的动作，从而以快招制敌。
但沐以冉又如闻到血腥便失去理智的恶狼，一旦开打便一定会将对方置于死地，只要没被制服，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无所幸免——
过于应激的举动，唯有事先饮血才能让她的理性回笼。
这是羡予墨在沐以冉婴孩时期便发现的，为了减少仙芙蕖的痛苦，羡予墨常以指尖血饲喂那不安焦躁的灵魂。
久而久之，成为了一种依赖……
沐以冉按照羡予墨为她精心筹划的路，从年龄一到便会拉去联姻的女儿，逐步成长为众所周知的强悍存在。
在羡予墨的帮衬下，她名正言顺地以武力取胜所有兄长，顺理成章地立于羡可琰面前，让羡可琰知道她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世人总会放下固有的偏见，重新审视这个突破枷锁的“人”。
“父亲。”
耀眼的光辉勾勒着那修长高挑的身姿，金红流转的长发高高挽起，身着红络武道服干练而又英气，微垂眉眼凌厉，带着刚刚武场上的肃杀之气。
因上场前饮血压抑住了她对厮杀的癫狂，只是凭借自身轻盈的优势与腿部的绝对力量，便轻而易举地撂倒了那大块头的大哥。
相比于她的从容自得，旁边灰头土脸、龇牙咧嘴的羡为泰，倒是一直用狠毒的目光瞥着沐以冉。
羡可琰向来对子嗣的武学方面尤为重视，每搁一段时间便要创比武场，来检验他们的武功造诣，羡为泰便是其中他最为满意的，每次都首屈一指。
然而正是如此才造就了羡为泰的狂妄自大，认为羡予墨自作聪明地举荐沐以冉上台单挑他，必是自取其辱，却没想一时轻敌，竟被一招制反——
当时他挑衅地望着眼前还没他半个人高大的小妹，语言轻佻着让她自行下台，但当他话还没说完，天旋地转间，自己便已以头抢地……
奇耻大辱不是吗？竟然被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女人所打败。
“父亲！这次只是失误，再来一次……”
羡为泰猛地抬头，他难咽这口气，却望见父亲那嫌恶的表情立马噤了声。
那表情分明是在说——
你还不嫌丢人是吗？
见此情形，立于羡可琰身边的羡予墨勾唇一笑，在羡为泰那阴恻恻的目光看过来时，立马以扇掩面，但那未完全遮住的星灰色的弯眸，依旧毫无顾忌地、轻蔑地直视着他那大哥的眼神——
一个当众下羡可琰面子的蠢货。
在羡为泰即将不过脑子打算破口大骂前，羡予墨“啪”的一声将那玉竹折扇向下一拢，朝羡可琰微微躬身，首先出声，道：
“大哥兴许是为了在比武场上拔得头筹过于操练，这才让小妹占了先机，可惜了，若是以大哥平时的表现，定不会让小妹如此之快地取胜……”
羡可琰冷哼一声，拍桌而起，震得地面都颤了三分，浓重的影子带着威压笼罩了座下二人，用着足以整个武场能听到的音量道：
“我看他是心高气傲，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轻视敌人，不然自己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余四子听到此话都连忙离座，立于羡为泰身后，在场众子皆朝羡可琰拱手示意——
“谨遵父亲教诲。”
武场的黄沙被风裹挟，与外场的绿茵泾渭分明，却又在一点点向外蚕食……在场的看客陆续地向主人家辞别告退，却有一人——
紧簇成瀑布的流苏花从树上倾洒而下，团团花影披负于那身着春茶绣缠枝长衫的少年。
清挺的身躯几步拦住羡予墨的去路，抬眼凝视着他，笑地得体，露出浅浅的梨涡，显得格外人畜无害，一双灵动的眸子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羡予墨。
“羡、予、墨……”
微风在花树所构成的海，荡起一片涟漪，空气中泛着甘甜的味道，正如少年那如沐春风的嗓音——
“我们合作吧。”
只着寻常便服，未穿铁甲，魁梧沧桑的背影也依旧流露出久经沙场之气，沐以冉不远不近地跟在羡可琰略显蹒跚的身后，寂静的长廊只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跪下。”
门刚刚合拢，房屋内陷入一时的昏暗，丝丝缕缕的光隐约勾勒出羡可琰居坐于那气派的乌木沉香雕棠椅，看不清面容却有十足的威压，不容抗拒。
【扑通——】
话音刚落，跪地声随之而来。
羡可琰并未抬头，而是旁若无人地喝起了茶，沉寂的空气中突兀地响着粗犷的咽水声。
【砰——】
瓷杯接触至地面，瞬间四分五裂飞溅开来，瓷片擦过沐以冉微垂的脸颊，顷刻，密密麻麻的血珠连成一条线沁出伤痕。
笔挺的脊背纹丝未动，与血色交相辉映的眸子轻抬，寻着羡可琰未曾察觉的角度，焰色的唇角微扬，森白的犬牙若隐若现。
油尽灯枯，又能发威到几时？
除了一人——
骨节颀长的手在碧落色衣袖下显得如玉般白皙，青釉茶盏在两指之间轻轻晃动，轻睨着那绿艳茶汤中茶叶的漂浮、沉降……
让一个只看重军功名利的父亲，看见一个在他的认知里一无是处的女儿，有着比联姻更大的价值，便是——
一个堪称完美的杀戮机器。
醇厚茶香于唇间溢入，睫羽微垂，慢条斯理地品茶与四周突然沸腾的看官格格不入，无需抬眸，羡予墨都知道那是既定的结果。
茶盏轻置回桃木桌面，羡予墨起身侧面拱手，在那看得满脸不可思议的羡可琰身旁，出声庆贺：
“不愧为父亲之女，其魄力功夫都有父亲一二成相像。”
一语惊起千层浪，阿谀奉承附和声此起彼伏，都赞叹——就连大将军生的女儿都有如此武力，可见大将军是多么武功盖世啊！
在流水似的恭维话中，羡可琰笑得眉眼都隐在了褶子里，整个人飘飘欲仙，嘴里回应着：不敢当、不敢当，心里却想着：这要是传出去，自己在民间的名望岂不是更高一层……
一旦打开了大将军教女如子的豁口，接下来便会在民间一发不可收拾地发酵，只要羡可琰因着名声而承下这些美誉，以后便会很难再掌控住沐以冉。
人嘛，总是会为了些面子，从而“善待”那些能维持自己“形象”的人……
土抷筑的昏暗的矮屋，灯光摇曳在污浊的窗口，倒映着一个男人摇晃挥拳的身影，女人压抑的痛呼回荡于寂静的夜。
走了十几公里才到家附近的羡予墨，本应精疲力竭的他，见此情形立马将沉重的书包甩在路边，顾不得一切地冲进家门……
“别挡道，小心老子连着你一起揍！”
眼前的男人满身酒味，嘴里叼着的烟随着说话而撒下灰，趔趄的影子却乌压压地笼罩着那母子俩。
“爸爸你喝醉了，邻居们都睡着了，被吵醒了怕是对你影响不好……”
羡予墨小小的身体挡在正缩成一团啜泣的母亲面前，殷切的语气仿佛真的在全心全意为自己的酒鬼父亲考虑。
这是落后的村庄，打女人并不会被人诟病，但打扰到劳作一天的人们的美梦，定是会被引起不满与说教的。
如今的他还没有能力让欺软怕硬的父亲收敛无端的戾气，不过还好，羡予墨的父亲多少还要点他那微不足道的脸面。
震耳的呼噜声从床上睡如死猪的人身上传来，羡予墨怀抱着身形颤抖的母亲，星灰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明灭的灯光。
黑夜的暴力尚且可以阻止，那么其它时候呢？
“Hi哥们，你是为什么选修拳击？我觉得拳击很吸引女孩注意哎，你也是吧？唉唉唉，害羞什么，不都是这些小九九嘛……”
说话的那个人故作帅气地将戴了拳套的手轮空挥了几拳，非常熟稔地凑到羡予墨面前说话，不为别的，只觉得在这个沉默不语的帅哥旁边更惹女孩子注意。
等到那个人自认为耍了一套非常酷的连环招后，回头，刚刚还在旁边的羡予墨便已经走到拳击老师跟前。
“老师，听说可以参加拳击比赛，免费教学和提供场地，我想参加可以吗？”
在法律没有完全普及的村庄，没有道德的约束，村民根深蒂固的思想短时间内无法用教育剔除干净，最为简单粗暴的唯有——
以暴制暴。
即使他最想保护的人已经不在，但还有那么多无辜地被压于封建主义荼毒的女性，羡予墨不是所谓的救世主，却也不忍无数的悲剧永无止境地从他眼前上演。
越是落后的地区便越信服真正的强者……
“哥哥，就算我没学你那一套所谓的‘拳击’，也照样能把你打趴下。”
彼时的沐以冉七岁，像是一只跳脱的小兽，积极展现她的捕猎技术，将十四岁的羡予墨轻而易举地压于身下，得意洋洋地朝他露出獠牙。
海青色的发丝泼洒在桐油饰面的木地板上，愈发立体的五官带着柔和的神情静静地望着趴在他身上的沐以冉，摇头晃脑、乖张可爱，一时没忍住伸手捏了捏那龇着尖牙的脸蛋。
看着沐以冉不满地将他那不安分的手指一口咬住，一丝不痛不痒的感觉从指尖传来，羡予墨噗嗤一声，道：
“嗯，很厉害。”
羡予墨在这个世界，从七岁开始按照拳击的基本功开始练习，但这里终究没有现代的那种设施，顶多可以强身健体，夯实身体素质。
而羡予墨这个身体又实在羸弱，相较于这个府上的其他虎背熊腰的子嗣，羡可琰便对羡予墨这个儿子的武术不太放在心上。
更何况是一个导致母亲难产而死的早产儿呢。
如果不是这个单薄的身躯里承载着他的灵魂，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宅大院，别说能不能活的如今这么好，随时随地毙命都有可能……
没有武学师父，羡予墨便亲自教沐以冉，然而沐以冉就像是个天生的武术奇才，有着花不完的精力与力气，继承了羡可琰那样的好体质，却又有着绝对的身手矫健。
能够按照对手的出招轨迹，而敏锐地推测出对方下一步的动作，从而以快招制敌。
但沐以冉又如闻到血腥便失去理智的恶狼，一旦开打便一定会将对方置于死地，只要没被制服，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无所幸免——
过于应激的举动，唯有事先饮血才能让她的理性回笼。
这是羡予墨在沐以冉婴孩时期便发现的，为了减少仙芙蕖的痛苦，羡予墨常以指尖血饲喂那不安焦躁的灵魂。
久而久之，成为了一种依赖……
沐以冉按照羡予墨为她精心筹划的路，从年龄一到便会拉去联姻的女儿，逐步成长为众所周知的强悍存在。
在羡予墨的帮衬下，她名正言顺地以武力取胜所有兄长，顺理成章地立于羡可琰面前，让羡可琰知道她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世人总会放下固有的偏见，重新审视这个突破枷锁的“人”。
“父亲。”
耀眼的光辉勾勒着那修长高挑的身姿，金红流转的长发高高挽起，身着红络武道服干练而又英气，微垂眉眼凌厉，带着刚刚武场上的肃杀之气。
因上场前饮血压抑住了她对厮杀的癫狂，只是凭借自身轻盈的优势与腿部的绝对力量，便轻而易举地撂倒了那大块头的大哥。
相比于她的从容自得，旁边灰头土脸、龇牙咧嘴的羡为泰，倒是一直用狠毒的目光瞥着沐以冉。
羡可琰向来对子嗣的武学方面尤为重视，每搁一段时间便要创比武场，来检验他们的武功造诣，羡为泰便是其中他最为满意的，每次都首屈一指。
然而正是如此才造就了羡为泰的狂妄自大，认为羡予墨自作聪明地举荐沐以冉上台单挑他，必是自取其辱，却没想一时轻敌，竟被一招制反——
当时他挑衅地望着眼前还没他半个人高大的小妹，语言轻佻着让她自行下台，但当他话还没说完，天旋地转间，自己便已以头抢地……
奇耻大辱不是吗？竟然被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女人所打败。
“父亲！这次只是失误，再来一次……”
羡为泰猛地抬头，他难咽这口气，却望见父亲那嫌恶的表情立马噤了声。
那表情分明是在说——
你还不嫌丢人是吗？
见此情形，立于羡可琰身边的羡予墨勾唇一笑，在羡为泰那阴恻恻的目光看过来时，立马以扇掩面，但那未完全遮住的星灰色的弯眸，依旧毫无顾忌地、轻蔑地直视着他那大哥的眼神——
一个当众下羡可琰面子的蠢货。
在羡为泰即将不过脑子打算破口大骂前，羡予墨“啪”的一声将那玉竹折扇向下一拢，朝羡可琰微微躬身，首先出声，道：
“大哥兴许是为了在比武场上拔得头筹过于操练，这才让小妹占了先机，可惜了，若是以大哥平时的表现，定不会让小妹如此之快地取胜……”
羡可琰冷哼一声，拍桌而起，震得地面都颤了三分，浓重的影子带着威压笼罩了座下二人，用着足以整个武场能听到的音量道：
“我看他是心高气傲，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轻视敌人，不然自己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余四子听到此话都连忙离座，立于羡为泰身后，在场众子皆朝羡可琰拱手示意——
“谨遵父亲教诲。”
武场的黄沙被风裹挟，与外场的绿茵泾渭分明，却又在一点点向外蚕食……在场的看客陆续地向主人家辞别告退，却有一人——
紧簇成瀑布的流苏花从树上倾洒而下，团团花影披负于那身着春茶绣缠枝长衫的少年。
清挺的身躯几步拦住羡予墨的去路，抬眼凝视着他，笑地得体，露出浅浅的梨涡，显得格外人畜无害，一双灵动的眸子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羡予墨。
“羡、予、墨……”
微风在花树所构成的海，荡起一片涟漪，空气中泛着甘甜的味道，正如少年那如沐春风的嗓音——
“我们合作吧。”
只着寻常便服，未穿铁甲，魁梧沧桑的背影也依旧流露出久经沙场之气，沐以冉不远不近地跟在羡可琰略显蹒跚的身后，寂静的长廊只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跪下。”
门刚刚合拢，房屋内陷入一时的昏暗，丝丝缕缕的光隐约勾勒出羡可琰居坐于那气派的乌木沉香雕棠椅，看不清面容却有十足的威压，不容抗拒。
【扑通——】
话音刚落，跪地声随之而来。
羡可琰并未抬头，而是旁若无人地喝起了茶，沉寂的空气中突兀地响着粗犷的咽水声。
【砰——】
瓷杯接触至地面，瞬间四分五裂飞溅开来，瓷片擦过沐以冉微垂的脸颊，顷刻，密密麻麻的血珠连成一条线沁出伤痕。
笔挺的脊背纹丝未动，与血色交相辉映的眸子轻抬，寻着羡可琰未曾察觉的角度，焰色的唇角微扬，森白的犬牙若隐若现。
油尽灯枯，又能发威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