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之内，赤钺站在路循身侧，眼观鼻鼻观心，只管低眉目不转睛地看着桌案上的笔搁。哪怕心里头他已在这二人之间游走了千百回，面上仍是不显。
——怎么会是这人？
钱因此刻也想发问，那双凤眼她总不会错认，这位小路大人竟是夜间山道上的“玄衣之士”。昨日还是行侠仗义英雄好汉，今日便换做了衣冠楚楚的衙署大人物，真叫她一时回不过神来。
路循轻咳一声，屏退心中尴尬，那凛然的凤眸便直直对上了来人：“揭榜人，听闻你善簿册，可为织造府解忧虑，不知把握可有几成。”
钱因思绪回笼，此刻亦坦然以对，抱手施礼道：“在下不敢夸口，只想先看看您说的账簿文册。”
“赤钺，去把东西拿来。”路循伸出两指，轻叩桌面，冲人使了个眼色。
赤钺会意，忙告退去取物。
就这等人的空档，他已经是换了一幅神情，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城中能人不少，可却各有图谋，那公子你呢？也想入户淮州，在这城邑买卖中分得一杯羹？”
“在下一个商户，自然也是不能免俗。”
路循一笑，似是极满意她的坦直：“不过话说回来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鄙人姓钱，单名一个因字。”她回完话，便看那位路大人虚虚浮了浮茶水，似朋僚闲话般把话题转到了别处：“我不是淮州人，不明白此地为何独独钟爱这云雾茶，明明入口苦的很。不知道钱公子可知晓其中因由？”
钱因听后，又怎能不知眼前人语气中的试探，便细品了品话中意味：“这么说起来，在下也斗胆一提，若是城中人必会回答此茶醇香浓厚，回甘持久；可像在下一般的外来客看来，不过是茶馆掌柜知其利润丰厚，有意为它抬抬身价呢。”
路循凤眼微侧：“竟是如此？我倒是不知，原来这茶并没有听起来那般金贵。不过看来钱公子直言不讳的很，想必一会儿也可以尽解公署之忧了。”
就这会儿说话的工夫，赤钺已是把账册都捧了上来，放在了钱因面前。
“钱公子看看吧。”
得了首肯，钱因便定眼一瞧，手中却是未动：“不知路大人何意，这分明不是榜文中所说的草簿，而是正儿八经的账册。”
“对公子而言，这样不更好核算吗？”
路循剑眉微动，勾唇笑答。
钱因闻言便垂眸速览了一遍几本账簿，却发现明目清楚，账面严谨。
“在下再斗胆问大人一句，这可是榜文上的贪官——管库使的账本？”
“自然是如此，公子有何指教？不妨明言。”路循手中的茶盏已几乎见底，按理来讲该重新添置了，可他却仍是未动。
钱因听了这话便再无遮掩：“回禀路大人，这簿子清账并无错漏，恐怕此贪官非彼贪官吧。”
路循闻言便把杯盖盖上了：“清白之人下狱，真正的贪官却还逍遥法外，可衙署众人都觉得管库使没有含冤呢。如若这样，不知钱公子还能不能为公府解忧？”
钱因听后一震，突然福至心灵。
——合着她这是莫名其妙地卷入了织造府的博弈制衡之中了。
思及此处，她又想起昨日这人身着斗篷，掩人耳目夜间行路之事，忽地顿悟而后郑重作揖道：“鄙人不能为织造府解忧，但有把握为路大人解忧。”
路循此刻凤眼微眯，这才提及昨日之事，虚虚笑答：“昨日倒是不觉得，今日才发现公子不光胆色过人，更是灵透黠慧的很。我倒是小瞧你了。”
“您谬赞了，大人的救命之恩，在下不敢忘。而且我初来乍到，与各方官署之人并无牵连瓜葛，蒙您信任，还请路大人坦言相告，在下也可略尽绵力。”
听了这话，路循便冲赤钺道：“拿来吧。”
随后便见二小厮模样的人躬身入厅堂，捧着几本账簿而来。
“这些是官署的起请条，上面各官员的开支均有明确记录，这位饶主簿入股当铺生意，竟把那关键簿册烧毁了，余下的只有我派人搜寻出的那当铺掌柜手头上开着的绣坊账簿。不知这样，钱公子可还能算得？”路循从桌后站了起来，敛容正色道。
钱因见来人走近，突然感到一阵迫压，随后她抬眸，只看那人原先蕴着淡笑的一双凤眸此刻却肃然的很，她不禁掐了掐掌心而后道：“且容在下看看账簿思量一二。”
路循早在方才便挥退了小厮，于是厅中只剩下他三人。
此刻钱因对账，路循阅览公文，唯独赤钺在旁耳根微红。
我的好主子，差点儿就着了您的道，还好我跟在您身边多年已修炼得了这“厚颜”之术，不然可真是要羞得钻到地缝里去了。那绣坊账簿，旁人不知，我还不知么，这可是你我抹黑抓瞎，做了那“梁上君子”之后的所得“确证”，您居然如此坦然地讲出来了，还得是您棋高一着啊，我等叹服不已。
见着旁人似在发呆，路循便侧眸看向他，尔后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纯粹在想主子和钱公子二人颇为投缘，各解其忧罢了。”
不敢再乱编排主子，他便又转念一想，没料到城里居然还真有能盘的出烧毁账簿的“神算子”，看着这位“钱神棍”，啊不，“钱算子”，他更是钦佩莫名。
却听那还在看账之人听了刚才他的话，突然抬头冲他一笑道：“这么说起来，也还得多谢您昨日帮我解忧。”
赤钺听罢，赶忙摆手：“哪里哪里，公子客气了。”
而他此刻也已被这二人给搞得心情起伏不定，哪儿还敢再多待，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太岳厅。
-
堂上桌案前，路循细细看着公文，可眉头却越蹙越紧。
这帮当差的真是“文采斐然”，一件小小的事儿居然也能凑满整张纸，不过也难怪了，一句话提了八百遍不止，也不知是不是怕他记性不好。看来这形式之风也该改改了，不然官署文册终究是有些薄了，不够他们发挥的。
也不知前任织造大臣是怎么忍受的。想到这，他脑中不禁浮现出了那位昔日翰林学士挥毫作文的影子。嘴边泛起一道笑意，也难怪了，上峰如此，底下人不得效仿么，原来人家才是一路人。
思绪越飘越远，他赶忙拉回来，目光也从手中公文移到了堂下人的身上。
只看那人此刻神情严肃，翻动账簿的动作也格外利落，看来的确有点能耐。
钱因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有一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教人好不自在。可到底手中正事要紧，她便也无暇顾及。
家产俸银和手下人开着的绣坊都有账簿，唯独缺了中间的那一环。
钱因细览了一遍，尔后一笑——这倒是好办，就是个中相抵麻烦点儿。于是抬眼看向堂上，却不料居然正对上了那人的眸子。
路循伸手以掩窘态，道：“钱公子可是有发现了？”
“在下已有把握理清头绪，但还得问那贪官在染坊参股的抽成才可核算。”
“这我倒是不知。”
钱因听罢，略微思量而后道：“那在下就先按五五档，这一分成略低的比例来算好了。不过依我所见，这人的抽成定然远不止这么多。”
路循低眉看向手中一份公堂请愿书，朗声问道：“不过不知两日之内，钱公子能算得出吗？”
看着眼前人闪动的眸子，路循又补充说道：“怕是要让钱公子仿效贡院科考之风了，得请你在这织造府中小住两日算账才可？”
“在下必定勉力一试。”钱因权衡了会儿，这才抱拳施礼道。
此次揭榜，钱因是只身前来的，因而鸣珂只得独自一人在驿馆等着消息。
待她以男子之身站在织造府铜门之前，已是这日酉正了。
可左等右等却也不见人出来，一番问询才知，主子这是要留在衙署核对账册了，因而只得孤身返回。
-
却说这厢，钱因被安排在了织造府后七间的一处名唤雁声堂的书斋雅室之中。
方才一顿弯绕，她竟也疲乏不已，眼瞧着一路上几乎晃瞎人眼的奇花异蕊，琼台玉阁，她这才想起来织造府曾是帝王南巡行宫，因此修的颇为豪阔。此地不仅是衙署之地，也可供织造官居住。
也难怪那位路大人大手一挥便可为她安排住所了，敢情那人现在府中多的是可利用之所，空置着也是浪费，不若给她这个暂且有用的人住，也少了她泄密的可能。
而这屋内，怎么瞧都安置地颇为考究，古书、收藏、香茗，竟然是一个不缺，给她小住真真是“暴殄天物”了。
因有要事，她便也不作他想，赶忙在书桌前坐定，拿了算盘，静下心盘起账册来，待她算清缺漏，回过神来，竟发觉已到了次日的日入之时，而那人贪污的银两其数额之大竟让她也咋舌不已，便忙推开门扉差人去禀大人。
此时她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可却是全然顾不得，只坐在桌前撑着脸等人来，然而困乏难当，竟不知何时已沉沉入眠。
-
“路大人，那钱公子已是核对完账册了。”
小厮走进太岳厅禀告，步履匆匆，也带进了几许外间尘土。
“哦？竟比我想象中的的还快了几个时辰。”路循凤眸微敛，放下了手中的书。
“只…只不过…”
他见小厮吞吞吐吐，便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有话快说。”
“禀大人，那钱公子自打到书斋后，便再未出门，屋外食盒是动也未动，属下又不敢搅扰只得现在才说。”
路循听罢，起身往外间走：“怎的不早说，这人莫非想要得道成仙不成？”
说着便领了人重新提着食盒往那雁声堂去了。
待他到了那书斋雅室，推开门扉，却听鸦雀无声，心中纳罕，便轻声绕到了锦屏之后。抬眼一瞧，只看暮色昏黄，日影落落，那人竟趴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怎么会是这人？
钱因此刻也想发问，那双凤眼她总不会错认，这位小路大人竟是夜间山道上的“玄衣之士”。昨日还是行侠仗义英雄好汉，今日便换做了衣冠楚楚的衙署大人物，真叫她一时回不过神来。
路循轻咳一声，屏退心中尴尬，那凛然的凤眸便直直对上了来人：“揭榜人，听闻你善簿册，可为织造府解忧虑，不知把握可有几成。”
钱因思绪回笼，此刻亦坦然以对，抱手施礼道：“在下不敢夸口，只想先看看您说的账簿文册。”
“赤钺，去把东西拿来。”路循伸出两指，轻叩桌面，冲人使了个眼色。
赤钺会意，忙告退去取物。
就这等人的空档，他已经是换了一幅神情，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城中能人不少，可却各有图谋，那公子你呢？也想入户淮州，在这城邑买卖中分得一杯羹？”
“在下一个商户，自然也是不能免俗。”
路循一笑，似是极满意她的坦直：“不过话说回来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鄙人姓钱，单名一个因字。”她回完话，便看那位路大人虚虚浮了浮茶水，似朋僚闲话般把话题转到了别处：“我不是淮州人，不明白此地为何独独钟爱这云雾茶，明明入口苦的很。不知道钱公子可知晓其中因由？”
钱因听后，又怎能不知眼前人语气中的试探，便细品了品话中意味：“这么说起来，在下也斗胆一提，若是城中人必会回答此茶醇香浓厚，回甘持久；可像在下一般的外来客看来，不过是茶馆掌柜知其利润丰厚，有意为它抬抬身价呢。”
路循凤眼微侧：“竟是如此？我倒是不知，原来这茶并没有听起来那般金贵。不过看来钱公子直言不讳的很，想必一会儿也可以尽解公署之忧了。”
就这会儿说话的工夫，赤钺已是把账册都捧了上来，放在了钱因面前。
“钱公子看看吧。”
得了首肯，钱因便定眼一瞧，手中却是未动：“不知路大人何意，这分明不是榜文中所说的草簿，而是正儿八经的账册。”
“对公子而言，这样不更好核算吗？”
路循剑眉微动，勾唇笑答。
钱因闻言便垂眸速览了一遍几本账簿，却发现明目清楚，账面严谨。
“在下再斗胆问大人一句，这可是榜文上的贪官——管库使的账本？”
“自然是如此，公子有何指教？不妨明言。”路循手中的茶盏已几乎见底，按理来讲该重新添置了，可他却仍是未动。
钱因听了这话便再无遮掩：“回禀路大人，这簿子清账并无错漏，恐怕此贪官非彼贪官吧。”
路循闻言便把杯盖盖上了：“清白之人下狱，真正的贪官却还逍遥法外，可衙署众人都觉得管库使没有含冤呢。如若这样，不知钱公子还能不能为公府解忧？”
钱因听后一震，突然福至心灵。
——合着她这是莫名其妙地卷入了织造府的博弈制衡之中了。
思及此处，她又想起昨日这人身着斗篷，掩人耳目夜间行路之事，忽地顿悟而后郑重作揖道：“鄙人不能为织造府解忧，但有把握为路大人解忧。”
路循此刻凤眼微眯，这才提及昨日之事，虚虚笑答：“昨日倒是不觉得，今日才发现公子不光胆色过人，更是灵透黠慧的很。我倒是小瞧你了。”
“您谬赞了，大人的救命之恩，在下不敢忘。而且我初来乍到，与各方官署之人并无牵连瓜葛，蒙您信任，还请路大人坦言相告，在下也可略尽绵力。”
听了这话，路循便冲赤钺道：“拿来吧。”
随后便见二小厮模样的人躬身入厅堂，捧着几本账簿而来。
“这些是官署的起请条，上面各官员的开支均有明确记录，这位饶主簿入股当铺生意，竟把那关键簿册烧毁了，余下的只有我派人搜寻出的那当铺掌柜手头上开着的绣坊账簿。不知这样，钱公子可还能算得？”路循从桌后站了起来，敛容正色道。
钱因见来人走近，突然感到一阵迫压，随后她抬眸，只看那人原先蕴着淡笑的一双凤眸此刻却肃然的很，她不禁掐了掐掌心而后道：“且容在下看看账簿思量一二。”
路循早在方才便挥退了小厮，于是厅中只剩下他三人。
此刻钱因对账，路循阅览公文，唯独赤钺在旁耳根微红。
我的好主子，差点儿就着了您的道，还好我跟在您身边多年已修炼得了这“厚颜”之术，不然可真是要羞得钻到地缝里去了。那绣坊账簿，旁人不知，我还不知么，这可是你我抹黑抓瞎，做了那“梁上君子”之后的所得“确证”，您居然如此坦然地讲出来了，还得是您棋高一着啊，我等叹服不已。
见着旁人似在发呆，路循便侧眸看向他，尔后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纯粹在想主子和钱公子二人颇为投缘，各解其忧罢了。”
不敢再乱编排主子，他便又转念一想，没料到城里居然还真有能盘的出烧毁账簿的“神算子”，看着这位“钱神棍”，啊不，“钱算子”，他更是钦佩莫名。
却听那还在看账之人听了刚才他的话，突然抬头冲他一笑道：“这么说起来，也还得多谢您昨日帮我解忧。”
赤钺听罢，赶忙摆手：“哪里哪里，公子客气了。”
而他此刻也已被这二人给搞得心情起伏不定，哪儿还敢再多待，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太岳厅。
-
堂上桌案前，路循细细看着公文，可眉头却越蹙越紧。
这帮当差的真是“文采斐然”，一件小小的事儿居然也能凑满整张纸，不过也难怪了，一句话提了八百遍不止，也不知是不是怕他记性不好。看来这形式之风也该改改了，不然官署文册终究是有些薄了，不够他们发挥的。
也不知前任织造大臣是怎么忍受的。想到这，他脑中不禁浮现出了那位昔日翰林学士挥毫作文的影子。嘴边泛起一道笑意，也难怪了，上峰如此，底下人不得效仿么，原来人家才是一路人。
思绪越飘越远，他赶忙拉回来，目光也从手中公文移到了堂下人的身上。
只看那人此刻神情严肃，翻动账簿的动作也格外利落，看来的确有点能耐。
钱因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有一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教人好不自在。可到底手中正事要紧，她便也无暇顾及。
家产俸银和手下人开着的绣坊都有账簿，唯独缺了中间的那一环。
钱因细览了一遍，尔后一笑——这倒是好办，就是个中相抵麻烦点儿。于是抬眼看向堂上，却不料居然正对上了那人的眸子。
路循伸手以掩窘态，道：“钱公子可是有发现了？”
“在下已有把握理清头绪，但还得问那贪官在染坊参股的抽成才可核算。”
“这我倒是不知。”
钱因听罢，略微思量而后道：“那在下就先按五五档，这一分成略低的比例来算好了。不过依我所见，这人的抽成定然远不止这么多。”
路循低眉看向手中一份公堂请愿书，朗声问道：“不过不知两日之内，钱公子能算得出吗？”
看着眼前人闪动的眸子，路循又补充说道：“怕是要让钱公子仿效贡院科考之风了，得请你在这织造府中小住两日算账才可？”
“在下必定勉力一试。”钱因权衡了会儿，这才抱拳施礼道。
此次揭榜，钱因是只身前来的，因而鸣珂只得独自一人在驿馆等着消息。
待她以男子之身站在织造府铜门之前，已是这日酉正了。
可左等右等却也不见人出来，一番问询才知，主子这是要留在衙署核对账册了，因而只得孤身返回。
-
却说这厢，钱因被安排在了织造府后七间的一处名唤雁声堂的书斋雅室之中。
方才一顿弯绕，她竟也疲乏不已，眼瞧着一路上几乎晃瞎人眼的奇花异蕊，琼台玉阁，她这才想起来织造府曾是帝王南巡行宫，因此修的颇为豪阔。此地不仅是衙署之地，也可供织造官居住。
也难怪那位路大人大手一挥便可为她安排住所了，敢情那人现在府中多的是可利用之所，空置着也是浪费，不若给她这个暂且有用的人住，也少了她泄密的可能。
而这屋内，怎么瞧都安置地颇为考究，古书、收藏、香茗，竟然是一个不缺，给她小住真真是“暴殄天物”了。
因有要事，她便也不作他想，赶忙在书桌前坐定，拿了算盘，静下心盘起账册来，待她算清缺漏，回过神来，竟发觉已到了次日的日入之时，而那人贪污的银两其数额之大竟让她也咋舌不已，便忙推开门扉差人去禀大人。
此时她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可却是全然顾不得，只坐在桌前撑着脸等人来，然而困乏难当，竟不知何时已沉沉入眠。
-
“路大人，那钱公子已是核对完账册了。”
小厮走进太岳厅禀告，步履匆匆，也带进了几许外间尘土。
“哦？竟比我想象中的的还快了几个时辰。”路循凤眸微敛，放下了手中的书。
“只…只不过…”
他见小厮吞吞吐吐，便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有话快说。”
“禀大人，那钱公子自打到书斋后，便再未出门，屋外食盒是动也未动，属下又不敢搅扰只得现在才说。”
路循听罢，起身往外间走：“怎的不早说，这人莫非想要得道成仙不成？”
说着便领了人重新提着食盒往那雁声堂去了。
待他到了那书斋雅室，推开门扉，却听鸦雀无声，心中纳罕，便轻声绕到了锦屏之后。抬眼一瞧，只看暮色昏黄，日影落落，那人竟趴伏在桌案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