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可姝以及大多数人的想象里,学校这次组织的看电影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找一个相同的电影,让各班在一个相同的时间段组织好,坐在教室各看各的。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校领导这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搞了个大的,打了所有瞧不起他的人的脸。

    学校在操场那儿整了个很大很大的屏幕,就是那种看上去感觉屏幕里的人随时能冲出来贴脸开大的鬼片专用屏,然后摆了几个大音响在旁边,淡淡的随意中带着浓浓的……随意。

    “妈呀!”许可姝抬着凳子,看着前方操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发出了感慨,“这学校可真能出乎我的意料!”

    “嗯,”邓书行站她旁边,也抬着凳子,附声应和道:“出乎意料!”

    “每次都能让我在已经很震惊的基础上更震惊!”许可姝继续说:“让我在觉得它已经抠搜得不能再抠搜的时候更抠搜!”

    “嗯!震惊!”邓书行跟个人机一样,“抠搜!”

    许可姝看了一眼这个复读机,笑了笑,道:“邓书行是个大傻逼!”

    “嗯!傻——”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邓书行猛然回神,瞪着她咬牙切齿地反驳道:“你才傻逼!”

    黄雨兰站在她俩前面,听见这俩神经病的神经对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于是,三个人在一个挺冷的天,伴随着一旁老师“快点快点,后面的跟上”的催促声,呲着大牙,迎着寒风,带着被吹得炸开的头发向操场跑去。

    当全校的学生都一块儿坐下之后,许可姝看着前面的一溜脑袋,没忍住道:“艹!”

    她看着挺直身板,将脖子伸得老直,恨不得原地化身长颈鹿的一干人等,抱怨道:“这些人怎么这样啊?”

    “怎么了?”邓书行看了一眼前面的大脑袋们,问了句。

    “平常上课的时候,一个个背驼的跟得了佝偻病一样,”许可姝一边跟着大部队打直腰板一边嫌弃地说:“现在一个个挺得比成都的电线杆子都直。”

    “哎呀妈,”邓书行笑得直打颤,“谁上课的时候没点病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理也是这么个理没错,可许可姝还是撅了噘嘴,依旧对这帮小骆驼们阻挡了自己的视线不高兴。

    从宿舍到教学楼是要经过操场的。但因为老班规定全体同学中午必须在教室里午休,所以许可姝最近一次从宿舍里出来,经过操场是今天早上。

    在许可姝的记忆里,那会儿操场上好像是还没这些玩意儿的,不过也有可能是有的。毕竟早上起床过于匆忙,在睡梦中奔跑的自己压根就没注意四周有些什么。但也不可能啊,这么一大堆东西杵那儿,再迷糊也不至于看不清,又不是眼瞎……

    总之,许可姝对于学校能用那么短的时间,在神不知鬼不觉……哦,不,是在自己不知自己不觉的情况下整出那么一大堆玩意儿还是挺震惊的。

    就是那几个看起来很眼熟的大音响,不知道是不是一开机就有嘶哑的电流声传出,学校却至今未换,还打算把它当成传校之宝传下去的破音响。

    “嗞——”

    一声刺耳的电流声响起,人群中传出一阵低呼。

    几乎是在这刺耳且烦人的声音响起的刹那,许可姝就确定了这就是学校那个救了他命的破音响。

    破烂的音响,破烂的学校,破烂的我们……

    “我们都是小破烂烂烂烂烂烂”

    “每天破烂的活着”

    “心中无志气”

    “要做破烂的人”

    “要做摆烂之王”

    ……

    许可姝有感而发,旁若无人的哼着自己改编的歌曲。

    “哎呦我天!”邓书行听不下去,打断道:“你这歌改的,人祖国的小花朵都被你荼毒得成啥样了?”

    “嘿嘿嘿!”许可姝龇牙咧嘴地笑着,丝毫没有一点儿毁了小花朵们童年的自觉。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我们现在就开始放电影了。”

    在几个老师的努力下,这个破烂小……老音响的电流声逐渐小了下去。周围混杂的闹声也渐渐安静下来。

    直到电影开场的时候,没持续几分钟的安静又有了热闹的趋势,才闭上嘴的人群又闹腾了起来。

    “追风筝的人,这片讲的啥呀?”

    “不知道呀,这好看吗?”

    “我只看过它的书……”

    热烈的讨论声充斥着人的耳畔,大有一种电影不结束我不闭嘴的意思。

    几乎是在第一个镜头出现在鬼片专用屏的那个瞬间,许可姝脑中就已经自动播放了接下来两个小时会呈现在人们眼前的画面了。

    这些画面曾经出现在她每个无聊又平淡的假期,陪伴着她度过了无数个情绪崩溃的时刻。在那些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里,这些画面像希冀,像深渊,让她为之向往又恐之避及而纠结了很久很久。

    尽管已经很久没有再重温,可当这些深藏在脑海里的画面被一帧帧放大重现在自己眼前时,它的每一幕都历历在目。许可姝依旧记得它的每个主角,每句台词,每个情节。

    当寒风越发凛冽之际,电影趋近散场之时,许可姝脑中留下的永远是那个微笑着的兔唇哈桑和那句能够引起她灵魂共鸣的——

    为你,千千万万遍。

    大部队搬着椅子磕磕绊绊的回了教室,足以震破人耳膜的各种各样的讨论声充耳不绝。

    “邓书行。”许可姝声音很低的叫了一声。

    “嗯。”邓书行腾出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在这儿呢。”

    许可姝的目光在抓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上停留了几秒,对着邓书行笑了笑。

    “麻烦小邓子帮我搬一下凳子呗,”许可姝又成了平时那副贱兮兮的模样,“我有点抬不动了。”

    “啧~”邓书行看了她一眼,结果她手上的凳子,“你个小事儿妈!”

    “看看看,”在拥挤的人群里,许可姝摸了摸她的肱二头肌,“我们小邓子这女友力!啧啧啧!”

    周围人现在都全部挤在一起,为了能让对方在这种闹哄哄的环境里听到自己的声音,两人说话声音都不低。

    这有点抽风的话成功在众多炸耳的声音中脱颖而出,引得挤在她们周围的人纷纷转过了头。

    “哎呦喂大姐!”邓书行丢不起这个人,“你犯病抽疯的时候能不能分分场合。”

    “嘻嘻嘻”许可姝如她所愿,凑到她耳边说了句:“我想去尿尿,先撤了啊!”

    说完这句,也不管人的想法和表情,直接就溜了,徒留下在人群中被冷风吹得脸直抽搐的好友。

    在这么一个把人冻得腿直打颤的夜晚,想要避开人群,找一个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待着的地方还是很容易的。

    许可姝走到人工湖的时候,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人工湖是去年他们这届新生刚进来的那会儿修的,抛开湖边那几座像坟头一样的假山不谈,整个湖面看上去是很辽阔的。

    对于一个宿舍的上下铁床明明都已经嘎吱叫了,却始终坚守本心,认为这破铁床还能睡,所以一直死僵着每年都说明年换的抠搜学校来说,肯花这么大的功夫去修建一个除了让视察的领导留有一个风化纪貌良好的印象以外丝毫没屁用的人工湖,这得是多么大的一种决心啊!

    抱着一种想要放空自己的情绪,任由自己胡乱的去想那些平时不愿多想的事儿的心情,许可姝顶着恨不得把人脸皮给刮下来的寒风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小湖旁坐下了。

    没几分钟,当她打了不知道第几个颤以后,她就后悔了。娘了个蛋嘞,许可姝觉得自己莫不是天冷得直接把脑神经给冻结了吧?否则怎么会在这种狗拉屎都嫌冷的户外抱有这种小少女的心思?

    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我来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小湖旁,在这么一个夜影绰绰的氛围里,我向天地诉说了埋藏已久的心事。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我拥有了和天地之间的秘密,拥有了一个承载过我心事的秘密基地……

    哎呦我靠!许可姝想到这儿,被自己激情脑补出的酸倒牙的剧情狠狠肉麻住了,她抖了抖身体,强行收回了自己撒欢的思绪。

    正当许可姝想起身离开这个地方,赶紧去投入自家小同桌温暖的怀抱中时,她听见了人的脚步声。

    我靠,不会这么倒霉吧!不会就正好撞上了哪对情比金坚,感天动地的小情侣不畏寒风,不畏教导主任,在这么冷的天,依旧坚持每天出来打啵儿的场面吧!

    啊啊啊啊!千万别过来啊!我一个尚未出阁,连小黄片儿都没正经看过的黄花大闺女不会就要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那些香艳的场景脏了眼睛吧!老天啊!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动静,黄花大闺女许可姝本来就绝望的心都快碎成渣渣了。她坐的这个位置后背是一片开阔的场地,那对来打啵儿的情侣但凡再走过来一点,就能看到这儿坐着个直愣愣的人。

    被人小情侣知道有一个陌生人默默地观看他们打啵儿的全过程这种事儿,许可姝都不用想就知道有多尴尬。

    她闭上了眼睛,默想着被人看见亲嘴的又不是我,主动亲嘴给别人看的又不是我,是他们亲给我看的,不是我自己要看的之类的话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准备勇于直面她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场景。

    在一个我脑子抽风的夜晚,我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地方坐着吹风,结果突然碰上一对小情侣给我表演亲嘴……

    苍天啊!饶了我吧!你们亲完就赶紧走,千万别四处乱瞅啊!

    管他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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