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小夭都没有理相柳。虽然还如平常一般,会给他做饭,打理家务,却始终不同他说话。

    相柳也并不在意。既不哄她,也不招惹她。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有错一般。

    但他们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也知道,根本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他们注定要分开。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小夭看着相柳远去的背影,不由神伤。

    她害怕离开的那一日。

    这几日的冷静与沉默,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初归来时。

    待她离开时,是否也会如此?

    等她离开以后,又是否还能同他相遇?

    他想寻她时,总能找到;但她想见他,却是不易。

    天涯海角,他若不愿意,即便近在咫尺,也一如远隔山海。

    小夭意兴阑珊,独自来到回春堂。

    近日桑甜儿身体欠佳,并不接诊,只开了取药的小口子。

    小夭来时,院子里只有阿香同桑甜儿祖孙二人。

    阿香见她近日精神欠佳,便问道:“幺娘,你同宝柱吵架了吗?”

    小夭摇了摇头。

    阿香不解,却很快又落满遗憾地道:“你是要走了吗?”

    小夭抬起头来,眼眸中满是落寞,却又是摇头。

    阿香猜不出来了。

    桑甜儿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着太阳。“是因为临近离去,所以心生畏惧吧?”她道。

    小夭闻言抬眸道:“婆婆怎么知道?”

    桑甜儿笑道,“到我这个年纪,也便什么都看得透彻了。”

    小夭叹息,“我倒希望自己也能看得透彻一些。”

    桑甜儿道:“人生总会经历起起落落,不是感受不到,而是时机未到。”

    小夭看着她,似懂非懂。

    桑甜儿道:“人这一生,总会遇到一些人。有人予你真诚,却无真心;有人予你真心,却不够真诚。但其实这些人都不是你想要的。而你想要的那个人,即便他不爱你,也不愿真诚待你,你依然甘之如饴,患得患失。”

    小夭的眼中已有了触动。

    桑甜儿叹息道,“幺娘,说到底,你舍不下宝柱,你是真心想同他在一起。”

    小夭眼中微光闪烁,却摇着头,“不,我知道此生同他只能背道而驰。我们选择的路并不相同,即便互相吸引,也不过是短暂的快乐,更多的,则是悲伤与寂寞。”

    若是可以,她想要选择忘记。

    小夭的目光深远而坚定,“我们的生命里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在达到目的之前都不可能放弃。”

    阿香不是很听得懂。

    桑甜儿却是无奈一笑,“年轻人,能有目标且为之奋斗,是一件让人十分欣慰的事情。想来你的父母也定然是非比寻常。”

    小夭没有回答,有些话不需要回答。

    桑甜儿道,“既是如此,我也便不再劝你,阿香,你也莫再替她二人操心。既来之则安之,以不变应万变,即是最佳。”

    她说着,睁开眼看着小夭道:“你若是能想得清楚必是最好,但若想不清楚,不妨想想自己的初衷。”

    小夭喃喃道:“初衷……?”

    对啊,她的初衷本就不是为了求一个结果,她要的只是此刻的拥有。那又何必患得患失?既然知道最后的结果,还不如好好享受现在。

    那她还跟相柳置什么气呢?

    想到这里,小夭便豁然开朗起来,一下站起身,对着桑甜儿行礼道:“多谢婆婆点拨。”

    出了回春堂,小夭径直回了小屋,打开门,却恰好看到相柳也在。

    小夭心里的疙瘩解了,心情自然也就好了,看向相柳时,表情也是放松快乐的。

    但相柳却有所不同。

    既不是淡漠的应付,也没有欢喜的等候。

    他的表情严肃,神色沉重。

    小夭脸上刚要扬起的笑容顿时就收住了,她缓缓走向相柳,道:“发生了什么?”

    相柳抬眸看向她,幽幽地道:“我想带你出去一趟。”

    小夭疑惑,“离开清水镇?”

    相柳点头。

    小夭问,“去哪里?”

    相柳道:“去香稚。”

    “香稚?盛产黍米的那个香稚?”小夭问。

    相柳点头,“我有一件事要去办。”

    小夭走到他面前,抬眸看着他问道,“现在就走吗?”

    相柳认同道:“现在就走。”

    不知为何,小夭心中隐隐有着不安。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她搭上相柳放在身前的手。

    相柳习惯性握住她递来的手,“我答应一个人,替他去送一句话。”

    小夭不解,“一句话?”

    相柳看她的眼睛逐渐情深,“对,一句话.,一句很重要的话。”

    小夭不再多问,因为她知道这里面定然有一个让人动容的故事。

    否则相柳不会如此,他并不是个心软的人。

    “是你的同袍吗?”小夭问。

    相柳略微一顿,但很快又点头道,“是!”

    小夭回握他手,“那我们走吧。”

    相柳招来毛球,抱着小夭一跃而上。

    小夭倚在相柳怀中,看着小屋和清水镇逐渐远去。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有些伤感,仿佛这一离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香稚在中原腹地,物产丰富,其中黍米尤为著名。

    相柳不敢太过招摇,和小夭一起改换了模样,这才进了城。

    他们并未扮作表兄妹或者是夫妻,而是双双作了男子模样,打扮也是干净利落。

    小夭倒是挺开心,她已许久不曾这样自在了。

    她好像又变回了玟小六。

    “大人,我们下来要去哪?”她问相柳道。

    相柳宠溺一笑,“你又要耍什么机灵?”

    小夭谄笑道:“我听说这里的木偶戏不错,不知大人可否带我去看看,长长眼界?”

    相柳轻笑,“你想去,只说便是了,何必弯弯绕绕?”

    小夭凑到他跟前道,“那不是还有事未办成,我怕你生气嘛。”

    于正事,他一向十分慎重。

    相柳的表情果然沉淀了下来,“也不知这件事能否办好。”

    “还有什么事是我们……”她说着,掩嘴小声道,“相柳……”又放开声音道,“大人办不好的?”

    相柳笑看着她耍宝,摸了摸她头顶,没有说话。

    小夭嘿嘿一笑。

    相柳道:“我们先去把事情办妥,而后你若想玩,我们便在这里待两日。想来你也没来过,定然好奇。”

    小夭点头,却又问道,“你之前来过吗?”

    相柳道,“来过。这些年我来往中原,到过不少地方。”

    中原毕竟是原来神农国的地界,他要筹集粮草,香稚这种鱼米之乡,定然更是来得勤快一些。

    小夭刚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便又咽了下去,转而说道,“那你定然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相柳笑道,“这是自然。”

    小夭习惯地牵起他手,却很快又放下。两个男的拉拉扯扯,实在不大好看。

    相柳却并不介意,“你若想牵着,又何必拘束?”

    小夭讪讪摇着头,“算了算了,我现在可是男人,岂可做这种坏我男子气概之事?”

    相柳看着她摇晃背影,不由好笑。

    她做小六的时候,果然才是最快乐的。

    二人很快来到了香稚乡间,黍里苑。

    黍里苑有香稚最好的黍米地,这块地属于山越氏。

    山越氏虽是个不大的氏族,且都以农耕为主,在黍里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小夭随相柳来到了山越氏拜访。

    山越氏的房子很有特色,黑瓦白墙,窄门宽楼,多为三层。看起来格外壮观。

    小夭一进门便打量起了周围。

    她现在是出身乡野的玟小六,而不是王姬,大可以大剌剌参观别人的地方,像个土包子一样。

    反正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

    进门以后是一个门廊,出了门廊,便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周围被高高的三层建筑所包围,看起来却并不拘束。

    院子中间有个大水池,一条小桥从中穿过,两边假山、花树各异,看起来娴静优雅,格外宜人。

    过了桥,又是一个很大的平台,外缘突起,当中凹陷,平整且雅致。

    这平台对面是正厅,比寻常人家的要大很多,起码有五间屋子那么宽,两边各用柱子隔出了两个区域,摆着桌椅,看来是平日里主家用饭的地方。

    正中是一个较大的空间,足有三间屋子那么大,摆着长案和椅子,两手边一排座椅茶案,当中是一池莲花,莹莹落落,应是件宝贝。

    这显然是主家日常待客之处。

    小夭刚跨过小桥,便忍不住抬头仰望四周包围的三层小楼。

    精致且有序,其间丫鬟奴仆来往频繁,显然这家的主人地位非凡,且财力雄厚。

    相柳拍了拍她肩,示意不要东张西望。

    小夭已然探看完了,随即低头规规矩矩跟到了相柳身后。

    小夭没有问相柳前因后果,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事情。

    她只是和相柳一起在厅内等着,打量着那一株耀眼的莲花,定定出神。

    相柳此次来见的,便是这家主人,据说是一位很有才干的女子,倒是让小夭有几分好奇。

    过了许久,才听见厅后有人声传来。

    一人细细碎碎在说着什么,但应该是开了禁制,所以听不清楚。

    另一人并未开口,只听得见脚步声,不紧不慢,却步伐坚定。

    听着倒是像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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