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主人,璟公子求见。”

    小夭正要回应,却听相柳低沉地道:“让他走。”

    小夭疑惑抬头,“为何?”

    相柳却是不耐烦,“让他走!”

    小夭知道他心里对璟还是有所顾忌,只好出声应道:“我正在见客,让他晚些再来吧。”

    苗圃道:“是。”

    见苗圃走了,小夭问相柳道:“怎么,你难不成还怕他会将我抢走?”

    相柳却瞥眼道:“我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小夭取笑他道:“那你为何非要我让他走?你我难道有何见不得人的?”

    相柳弯腰含住她说个不停的嘴,亲吻过后才淡淡地道:“你觉得这算不算是见不得人?”

    小夭顿时呆住了,回神后向他身后左右探看,见无人在,方才定下心来道:“你怕不是疯了?”

    相柳的眼睛眯成一道,“怎么,你这么怕被人瞧见?”

    小夭瞪着他道:“难道你不怕吗?”

    相柳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觉得呢?”

    小夭却看穿了他的心思,“你自然是不怕的,相柳大人灵力高深,这院子内外有谁在,谁不在,您都清清楚楚,定然就不会怕人看见了。”

    她说着,顿了顿道,“到底有没有人看见,你心里岂不清楚?”

    相柳脸上也浮现笑容,“你倒是机灵。”

    小夭昂首道,“我的机灵你岂不早已领教过了。”

    相柳不再同她斗嘴,表情也逐渐放松,“我的确该走了,尺涯那里我想也不会再让你为难,只是我希望后续还是尽量让涂山璟去,你不要再多掺合。”

    小夭点头道,“其中厉害我也明白,不会去强出头。”

    相柳放下心来,轻抚她脸颊,略显不舍,却又很快松开了手,转身离去。

    小夭没有开口挽留,没有这个必要。

    分别总有时,但相聚定然不会遥远。

    相柳从小夭房里出来,却没有立即离开。倒不是他还有所留恋,而是他看到了璟。

    璟似乎已在院门口等了他许久,见他出来,一脸防备。

    相柳眼神怠慢,“你在等我?”

    璟对上他眼神,“相柳将军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难道在鬼方家主面前,也是用的这张脸不成?”

    相柳却并不在意,“不论我用的是何面目,待人的真心却并不假,比不上涂山族长,待人接物皆看对方身份而定,灵活机动,游刃有余。”

    璟的目光冰冷,“相柳将军也并不弱,一副面具便省去了无数烦恼,岂不比我还要游刃有余?”

    相柳却不以为然,“怎么,你是觉得我碍你们事了,特意来此嘲讽?”

    璟嗤笑道,“难道嘲讽对你有用吗?”

    相柳做出思考表情,却很快又嘲笑道,“显然并无用处。”

    璟的眼眸自他脸上剐过,“我希望你能离她远一些。”

    相柳转眼看他,“你同她是什么关系?又是以什么身份在此劝诫我?”

    璟坦然道,“即便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为她说上两句也无不可。”

    相柳笑道,“朋友?却不知你这位朋友在她眼里又是如何地位,即便是同她说话,只怕她也不会尽信吧?”

    说着,他眸中温度逐渐消散,“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说完,他便起身向着远处而去。

    璟并没有放任相柳离开,他上前拉住相柳道,“你跟我来。”

    相柳虽还有事,却并不急于一时,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善于伪装的狐狸究竟能说些什么。

    璟将相柳带至僻静处,设下禁止后才道,“我知道你同小夭羁绊已深,可我不想看她痛苦,我想你亦是如此。”

    相柳睨眼看他,静候下文。

    璟道,“从前你数次撮合我与小夭,我虽不知晓其根本,但我知道,你定然是觉得不能给她想要的,所以一再逃避。我不是瞎子,自然明白小夭对你的感情。但凡相遇,她的目光便紧随着你,令我心生忌惮。”

    相柳依旧在睨看着他,并不打算接话。

    璟看着他道,“可从前你能明白,如今却又为何生了执念?你明知她无法在你同玱玹之间做出选择,今日之阿念,便是明日之小夭,你又为何要让她面临艰难抉择?”

    相柳明白他深意,直言道:“我如今做的,亦是她的选择。”

    璟惊讶道,“什么?”

    相柳道:“但凡你能争一些气,不被那些俗事所困扰,我也不用一再救她。玱玹同小夭感情至深,却无法处处将她维护,以至于一再将她置于险境,这些你又何曾明白?”

    相柳说着,逼近璟道:“当你为了妻儿之事自怨自艾,她却在生死存亡间挣扎;当你为了她离开你而感到痛苦,她在孤身闯荡天涯;当你为摆脱防风意映而欣喜,她却在独自对抗死亡于悲凉。我以为你能带她离开,却没想到你只看得到自己的痛苦,对她的处境毫无察觉。”

    相柳伸出手,戳着他胸口道:“你一再逃避,将她当作自己的避风港,却从未想过她要面临什么。她本就脆弱,如何能支撑得住一个比她更脆弱的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相柳的一番话让璟顿悟。

    所以,小夭之前说他的那些并非是她恼羞成怒,也并非一时气愤,而是积压已久,直到崩溃爆发。

    他从来不是受伤的那个,而是施压的那个。

    璟颤抖着道,“所以,你才接受了她,成为了她的寄托,将她从深渊中拉了出来。你是想这样告诉我,对吗?”

    相柳没有说话,也不再向他逼近。

    璟的双手在广袖中握成了拳,“是我将她推向了你,对吗?”

    相柳转头看向别处,依旧没有说话。

    璟一把将他拉了回来,逼视他双眸,大声质问道,“但是你这样,难道不是将她推向了另一个深渊吗?”

    相柳的眼神没有闪避,直视着他道:“我这个深渊,她甘之如饴。”

    璟放开了双手,无力摇头,“你了解小夭,却并不懂得玱玹,他不可能任由小夭选择他的死对头。”

    相柳道:“我知道。”

    璟看向他。

    相柳无奈道:“这些年他已派了不少人前来杀我,而在此之前他只是派人一再游说,不曾动过杀心。”

    璟摇头叹道,“对你都如此,小夭定然也不好过。”

    相柳望月长叹,“所以我一直都只能同她偷偷相见,甚至还要设好局面,以便躲过玱玹的耳目。”

    “堂堂相柳,畏畏缩缩,实在可悲。”璟好似终于得了喘息的机会,嘲讽他道。

    相柳却冷哼道,“那又如何?至少我同小夭在一起时甚是开怀,我内心坦荡,无不可告人之处。”

    璟却讥笑道:“你若真是如此,何不以真面目见她?要这样掩掩藏藏?”

    相柳却是一副慵懒模样,“你又如何知道我现在的这副面孔就不是我的本来面目?”

    璟的表情骤然停驻。

    相柳道,“防风邶献祭于我,此后他便是我,我便是他,他的容貌,我又如何用不得?”

    璟哑然。

    相柳负手背对他道:“你有这等闲心在此质疑我,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去劝尺涯,才能令他助你一臂之力。”

    璟却回神,严肃道,“你以为你前几日去找小夭无人可知吗?”

    相柳的表情瞬间凝固。

    璟缓缓开口,“为保小夭安全,此次出行,玱玹派了一支暗卫跟随,你虽灵力高强,但对蛰伏已久的暗卫却不一定详尽可知。只是那天晚上,我恰好支开了他们,给了你可乘之机。”

    相柳从中发现了一丝端倪,“你当时要做什么?”

    璟坦然道:“我知道你定然会去找她,本想让她从你口中探听消息,可事到临头,我却又退缩了。”

    他叹了口气,“我不想让她觉得我卑鄙。”

    相柳冷哼道:“即便你依照心中所想行事,她也不见得就会顺从。”

    璟道,“的确如此。”

    相柳却睨着他道,“不过这顺水人情,我倒还要谢谢你。”

    璟看向他,双眸之中有微光闪烁,是怨,带恨。“原来你竟知道。”

    相柳轻扯嘴角,“他们虽善于隐匿,我却也不是蠢笨之人,若非我示错误指引,他们如何能被你吸引?”

    璟愕然道,“原来那日将小夭衣裳扔到我头上的,竟然是你?”

    相柳道,“若非如此,他们又岂能以为从我院子门前跑过的是她呢?”

    璟凄然笑道,“没想到,连我都被你耍了一道。”

    相柳大笑道,“谁让你三更半夜不睡觉,非要偷偷尾随,让人看着恶心。”

    璟捏紧了拳头,“你……”

    相柳却看向他道,“怎么,你不服?”

    璟仿佛浑身来了力气,怒道,“我自然不服!我那日不过是失眠,才从房间踏出,便见她匆匆出了院子,去了你那里。若非我听见你二人谈话,又岂会心虚?做贼一般跑回院子。”

    相柳似笑非笑,“倒也正好,替她解了一围。”

    璟又想起那日小夭同相柳的对话,愤恨之心顿起,眼中满是杀意。

    可这一切看在相柳眼里,岂不同竖毛的猫咪一般?毫无杀伤力。

    相柳拍了拍他肩膀,却被璟嫌弃避开,他道:“滚,别碰我!”

    相柳倒是一愣,随即道:“罢了罢了,看在你帮我的份上,我帮你一把。”

    璟却倔强地别开了脸。

    相柳也不管他,自顾自道,“尺涯对少昊心存不满,你若想同他合作,不做出些表示,他定然不会答应。尺涯是个术痴,更是将妻儿却视之如命,若想打动他,不做出一些有效的承诺,必定无法办成。”

    他这话听着像是在指引璟如何行事,可实际上却是在为尺涯争取利益,毕竟这种承诺,并不是璟能擅自决定的。

    璟没有回答,再转头,便发现相柳已经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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