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将沈灵薇拉到身后护着,边抬起下颌,示意她开口。

    沈灵薇忙定了定神,冲着菱花窗道:“我已经睡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薇薇。”司亦尘闻言锲而不舍地又拍了拍窗子,见沈灵薇无动于衷,转而快步走到房门前,压低嗓音催促道:“我什么都不做,你快开门,我说两句话就走。”

    沈灵薇见司亦尘今夜不达目的恐怕不肯轻易离去,情急之下,忙抬眸焦灼地看向谢璟,用气音道:“先委屈你去屏风后躲一躲,我去应付他。”

    然,身形高大的男人却皱着眉头,一动不动,仿佛对她的安排极其不悦。

    沈灵薇见状一咬牙,忙补道:“你若乖乖听话,你赠我的那些发簪我就全收了。”

    男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灵薇心头一喜,反手握着男人的大掌,将人半推半就地推到屏风后,确定从房门方向看不到他后,才快步走到桌案前,弯腰将烛火点燃,做完这一切,示意雪玲去开门。

    “薇薇!”司亦尘此次夜潜燕王府,本就避着旁人,而今又遭碰壁,他心头更为烦闷,正欲用内力将房门撞开,房门却忽然开了,他忍着不耐,抬脚就要入内。

    雪玲忙展开双臂拦着他,急声劝阻道:“夜已深了,殿下此时来找小姐,于理不合,若被旁人瞧见了,恐怕又要多生事端议论小姐的是非,殿下若真心疼爱小姐,有什么话还是站在门口说吧。”

    言已至此,司亦尘便没有理由夜闯沈灵薇的闺房,且,这里还是燕王府,不是他能随心所欲的地盘,他只得止步在门前。

    好在沈灵薇虽不让他入内,但从房门处望去恰好可以看到她。

    司亦尘见状面色稍缓,盯着屋中烛火映照下光艳逼人的沈灵薇,语气难掩歉疚:“薇薇,我已经给你道过歉了,也承诺你以后再也不见她,你也答应我以后不再追究此事,可你为何还紧咬着此事不放?今日更是当着你父母的面,给我难堪?”

    沈灵薇从前怕打草惊蛇,一直不敢和司亦尘正面冲突,而今借由殷文君的事,两人彻底撕破脸,她也终于不用再委曲求全与他委以虚蛇了,闻言脸上那双含笑春眸,瞬间冷怒道:

    “我今日不过心中不快顶撞你几句,这就叫给你难堪了吗?可我怎么记得,当年你求娶我时,可是什么委屈都吃得下,甚至就连我身边的丫鬟都受过你的恩惠,更甚者,你被旁人在背地里暗骂配不上我时,也从不感到难堪。”

    “而今,你却将这一切忘得精光,那我问你,你将对我说的誓言抛之脑后和殷文君幽会时,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司亦尘被讥讽,勃然恼怒,“你——”

    可话脱出口,迎着沈灵薇布满血丝的眸子,和唇边的冷笑,顿时将怒意又往下压了压,他今夜前来不是和她吵架的,遂闭眼深吸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可残留在脑海中昨日撞见她和谢璟同睡一屋的情景,却如同毒瘤般挥之不去,便忍不住怒火中烧,冷笑一声。

    “那你呢?又比我好到哪里去?还不是背着我和谢璟苟且,我可有说过你什么?”

    沈灵薇再未料到他竟如此恬不知耻,气的“蹭”的一声,从小榻上站起身,气息不稳地立刻骂了回去:“我和谢璟清清白白,天地可鉴,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自己的誓言,冷酷无情,薄情寡义,令人唾弃!”

    “你——”

    司亦尘再次被激怒,双目圆睁,胸腔剧烈起伏,好似一头被惹怒蓄势待发的猎豹,沈灵薇只消再多说一个字羞辱他,他便要扑过来撕破她的喉咙。

    雪玲吓得浑身发颤,可却死死地钉在原地,用自己单薄的背脊护着沈灵薇。

    屋中静谧,偶尔传来烛火燃烧的轻响声。

    沈灵薇说完话,抬起下颌,不惧地和他对视。

    周围门窗紧闭的房舍,似是听到这边动静,纷纷燃起了烛火。

    司亦尘不愿将此事闹大,再次强行逼自己冷静,气息不稳地沉声道:“我今日不同你争辩,但你给我记住了,你我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容更改,我不管和你和谢璟私下怎么苟且,但最近都给我收敛些,我不想父皇听到不好的传闻。”

    沈灵再未想到他竟然能如此折辱她,尤其是谢璟还在她屋中的情况下,只一刹那,便气得眼前阵阵发黑,浑身发抖地大声怒斥他:“你住嘴,你-”

    话音未落,一道沉厉的嗓音突兀地斜插进来:“殿下大婚在即,竟然允许自己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私相授受,莫非娶薇薇,并非喜欢薇薇这个人,而是另有所图?”

    说话间,司亦尘看到谢璟从屏风后转出,男人长身玉立地站在沈灵薇身侧,凤眸微眯,唇角冷笑连连,挑衅地盯着他。不觉震惊地瞪大眼:“你,你们——”

    当着他的面,谢璟亲昵地抬起手臂揽住沈灵薇的纤腰,冷声道:“怎么?这不是殿下喜闻乐见的吗?”

    正在气头上的沈灵薇,身子骤然僵住,可却没有动,也未开口解释。

    司亦尘再没料到两人竟然苟且到公然挑衅他的程度,一时间胸口气血翻涌,恨不得冲上去杀了这对狗男女,指着两人的鼻子,口不择言地怒骂:“你们,你们无耻至极——啊——”

    话音未落,不知谢璟是何时出手的,一盏凉茶忽仰面掷来,狠狠地撞在他胸口,司亦尘身子经不住那股力道,猝然朝后仰倒,“咚”的一声闷响,摔了个面朝天。

    眩晕的目光中,谢璟揽着沈灵薇的腰,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沉声道:“殿下,还没回答我的话。”

    司亦尘立马用手撑地,作势就要起身,然,身子刚一动,一缕鲜血倏然从唇角溢出。

    他双目圆瞪,愤恨地捂着剧烈疼痛的胸口,望着谢璟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我爱薇薇胜于我自己的性命,自然不在意围在她身边的狂蜂浪蝶,但,谢璟,你也别得意!我们走着瞧!”

    说罢,深深看沈灵薇一眼,再不留恋,翻墙离去。

    这时,被院中动静惊醒的下人们,纷纷打开房门惊疑地朝这边走来。

    雪玲忙朝他们大喊道:“无事发生,都赶紧回去休息,立刻,马上!”

    谢璟趁着这个空隙,极快地关上房门,将院中窃窃私语声隔绝在外。

    沈灵薇被谢璟扶坐在小榻上时,胸口翻涌的气血还未停歇。夜风拂过敞开的菱花窗,将桌案上用镇石压着的宣纸刮得“哗啦”作响。

    她捂着胸口,失神地盯着地面一点,无论是身子,还是心理上,忽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自她重生以来,她已尽力避免和上辈子一样的悲剧,可好像她无论做什么,都逃不出司亦尘的魔掌,这令她感到无比的沮丧和迷茫。

    谢璟见状,去屋中央的桌案上倒了一盏凉茶端过来,心疼地问道:“要喝水吗?”

    沈灵薇下意识摇了下头,须臾,她缓缓抬头,头上斜插的那支金簪,在珠光下熠熠生辉,越发显得她眸底的疲态,只听她沙哑着声:“你刚才不该替我出头的,也不该为了激怒他,而承认和我莫须有的关系。”

    谢璟将茶盏放在桌案上,推到她手边便于她等会儿需要的时候再喝,边掸了下自己的衣袖,并未回答第一个问题,而是挑唇反问道:“我不承认,他就会放过我吗?”

    沈灵薇怔怔地盯着他,道理是这样的,但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欲言又止道:“可——”

    放在桌案上的烛火被夜风拂过,突忽一跳,映入男人幽深的瞳孔里,倒映着小小的失落的她,这一刻,仿若两人再非之前疏离地绑在一起的蚂蚱,而成为真正意义上同病相怜的盟友。

    他中有她,她中又有他。

    礼法之上,他们不该走这么近,可她却逐渐感到自己的心,在情不自禁地渐渐朝他靠拢。

    男人说完挑起唇角,束的一丝不苟的发束下,浓眉长睫,幽深的眼神透着笑意,仿若星辰般一样亮,他直直望进她的眼睛,幽声道:“而且,我这么做甘之如饴。”

    这不吝于坦白的炙热爱意之言,令沈灵薇胸膛里那颗沉寂多时的芳心,倏然重新跳动起来,如同夜风般飘浮在空中的同时,一股奇异的空虚感和被需要感,一刹那,扼住她的所有感官。

    沈灵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双眼,一时忘了反应。

    屋中静谧的落针可闻,桌案上燃的燃香散发出的幽香,仿佛是点燃的蛊毒,在空气中不断翻滚,散发热潮。

    两人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谢璟盯着眼前绯色唇.瓣微张,望着他失神的少女,喉结滚动了下,再克制不住心中澎湃的情谊,低头缓缓凑过去。

    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薄唇,沈灵薇心若捣鼓,几近不能呼吸,撑在小榻上的右手五指缓缓抓紧被褥,她鬼使神差般没有退缩,反而紧张地缓缓闭上双眼。

    如蝶翼般的轻吻落在她唇上,一触即离。旋即,谢璟仿若受到了鼓舞,想要继续。

    与此同时,房门忽被扣响:“小姐,您还好吧?”

    少女如梦初醒般惊了一下,忙朝后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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