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好不容易等来她敞开心扉的一瞬,可又被打断了,不悦地皱起眉头,以拳抵唇低咳两声。

    沈灵薇也没比他好到哪去,她捂着滚烫的脸颊,忙朝门外答了一声:“没,没事。”

    “那您的药,奴婢给您端进屋里?”

    沈灵薇忙拔高声制止:“不必了,你先放在门外,等会我忙完手里的事,自己会喝的。”

    站在门外的雪玲,见状虽担忧她,但到底没再继续叩门了。

    随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听不到。

    沈灵薇如捣鼓般的心跳声依旧没有停歇,她不敢看谢璟的眼睛,垂下头胡乱抓了把腮边的碎发在手里把玩,昏黄烛光下,巴掌大的小脸酥红一片,“我,我困了,要睡了。”

    对于她的逐客令,男人非但不恼,反而轻轻挑起唇角,柔声道:“也好,那我先走了,明日我再来——”

    不待谢璟把话说完,沈灵薇想也不想地打断他:“明日我要陪爹娘,恐怕没空见你。”

    “那我后日——”

    “后日我可能会去宫里挑选嫁衣,同样也没空见你。”

    谢璟顿时有些受伤,明明方才她还没有拒绝她,可转眼间,她便又拒他于千里之外,仿若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惊梦,他不觉加重语气:“薇薇,你刚才——”

    “刚才的事纯属是个意外,是我被司亦尘气昏了头,才..........”沈灵薇眼神乱飘,慌乱地解释:“总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随着话音落下,谢璟脸上还未扬起的笑意凝固住,眸底的失落之色越发明显。

    屋中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中。

    沈灵薇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震颤不已的心跳声,就在她忍不住想抬眸看男人脸上神色时。男人抿起唇,低低道了句:“好。”随即起身翻窗离去。

    待屋中只剩沈灵薇一人时,沈灵薇无语地仰倒在小榻上,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想不通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对谢璟的吻毫无抵抗力,莫非.........她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开始馋男人身子了?

    想到这,沈灵薇羞恼地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将自己的头拱进被褥里,并在心里告诫自己:下次她一定要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

    *

    这厢,谢璟沉着脸前脚刚回到齐王府,后脚张慎便急匆匆地赶来,面色凝重地对他禀告道:“殷文君处有消息了。”

    谢璟撩袍坐在书房的桌案后,沉声道:“讲。”

    下人立马过来点亮屋中连枝灯。

    豆大的烛火霎时将黑暗舔出一个大口子,将谢璟心里的郁气也一并消除不少。

    张慎躬身将手中拿的一沓信递过去,快语道;“中尉前日刚从行宫离去,殷文君就给三皇子去信说了家人要把她嫁人的事,让三皇子想办法阻止,还说若三皇子不照办,她就要把三皇子和殷丞相勾连的事传扬出去,属下忙顺藤摸瓜夜潜殷府,果然从殷文君闺房中得到了这些信。”

    谢璟接过信,草草翻阅几封,里面的内容无一不是殷丞相和三皇子勾连的证据,眉头拧得更紧,将信掷在桌案上:“只有这些吗?”

    张慎眉眼间的喜色难掩,语气激动:“目前只有这些,但这些信,属下一一都查验过了,若不是铁证如山,我怎么都料想不到殷丞相那老贼,不但插手后宫的事,就连赵王谋逆案,他也没放过。”

    张慎说着话,上前两步,弯腰伸手拂乱桌案上的信,从中抽出三封信来,往谢璟跟前推了推,边继续道。

    “根据这几封信里写的内容所说,原来早在赵王谋逆案事发之前,三皇子便窥到了赵王想要谋反的心思,但他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怕引起别的皇子猜疑,和圣上的不悦,便暂时按下不表,而是私下找到了殷文君,通过殷文君的嘴告知殷丞相,让殷丞相从中推波助澜。”

    张慎说到此处,“嘿”了一声,“而那赵王老儿也是个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夫,谋反之前被自己妹妹赵贵妃苦劝后,顿时怂了,不敢再谋反了,但估计心存不甘,又经不住自己的私交好友殷丞相怂恿,这才着了两人的道!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谢璟身子后仰,挑唇讥讽道:“也就是说,三皇子虽参与的赵王谋逆案,但也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并没实质的罪证!就算闹到圣上面前,也难以治他的罪。”

    张慎一噎,干笑道:“话,话虽如此,但好歹咱们知道了他的为人,不是?以后咱们办差就可以避着他,不就........”

    不待他说完,谢璟倏然站起身,狠狠地一拍桌案,冷声道:“不够,这远远不够!”

    他要的是彻底绊倒司亦尘,令司亦尘和沈灵薇的亲事取消!

    而且以司亦尘的为人,既然想夺嫡,就不可能只和殷丞相打打嘴炮!

    张慎吓了一大跳,双肩一抖,再不敢言。

    烛火被透窗而来的夜风拂过,突忽一跳,斑驳光影落洒落谢璟一身。只见他眉峰紧锁,从桌案后走出,右手扶着腰间佩剑,在屋中来回踱步,边在脑中快速地思索着对策。

    张慎胆战心惊了一会儿,小心措辞道:“单凭几封信,是不能挑出三皇子的错处来,但中尉您也不要气馁,属下再-”

    与此同时,谢璟忽想到什么倏然看过来,冷声打断他的话:“赵王世子抓到了吗?”

    张慎眸子一亮。

    赵王生前最器重自己这个儿子,而赵王和殷丞相交好,极可能对赵世子谈论殷丞相和三皇子的事,他们可以从此处着手,思及此,张慎心尖又是一颤,战战兢兢地道:“还,还没,但属下已经催促下面的人极力抓捕了。”

    谢璟沉声道:“再有几日就是三堂会审赵王谋逆案的日子,赵王妃和府中家眷皆在我们手里,他身为人子,极可能来劫狱,从明日起你加派人手在这几个地方,务必做到外松内严,令他有来无回!”

    “是。”张慎忙肃容,领命快步离去。

    谢璟又交代手下一些相关事宜,待忙完这一切后,外面已月上树梢。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院中三人合抱的大榕树枝丫被刮得簌簌轻响,乍暖寒凉的夜风顺着窗子吹进屋中,依旧没能浇熄谢璟闷在心头一整夜的阴郁。

    他满脸疲惫地走到窗边,随手捡起被夜风挟裹拂来的一片树叶,放在手里把玩,边抬眸看向天上皎月,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想:“薇薇,你何时才能再次敞开心扉接受我?”

    *

    次日,沈灵薇刚睡醒,就被雪玲从床榻上拉起身,按坐在妆镜前梳妆打扮,并言王妃待会儿要带她出门诊病。

    沈灵薇还困着,耷拉着一双眼,浑身没骨头似的趴在妆镜前,蹙眉含糊不清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压根就没病,根本不用医治。”

    雪玲从抽屉里拿出好几支发簪,插在沈灵薇头上比画,不依地瞪她一眼:“小姐身子上是没病,但心里却得了病,若不尽早治好,万一又出现前几日食不下咽的情况呢。”

    雪玲说到此处,忍不住小声抱怨:“之前谢中尉承诺老夫人,要把小姐的病治好,可奴婢都没见他再来找您了,真是说话不算数。”

    提起谢璟,沈灵薇才肯睁开双眼,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白雪玲一眼,困乏道:“在行宫的时候,他已经帮我治疗好几次了,说我这病治得差不多了,以后每三日再给我输入一次内力,再治两三次就治好了,而且——”

    沈灵薇说到此处,忽抿起唇,放轻嗓音道:“昨夜我拒绝了他,他以后可能都不会来找我了。”

    而且,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想要什么女子没有,怎肯被她拒绝后,又屈尊降贵地凑过来。

    “啊?那小姐的病——”雪玲惊疑不定地看过来。

    话未说完,金日离忽撩起门帘从外面入内,满脸戏谑道:“谁不来找我妹妹了?说与我听听?”

    紧接着,身穿青蓝色绣莲花翻领圆领袍的谢璟入内,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和他年岁相仿的男子,男子身穿一袭灰褐色袍子,挎着一个褐色药箱,周身风.尘扑扑的。

    沈灵薇看到三人,惊得一下子睁开眼,忙坐直身子,头上刚插好的珠钗泠泠作响。

    “哥哥,你怎么来了,还带着——”

    沈灵薇话说到一半,陡然和谢璟四目相对。

    男人不羁的脸庞上,眼睑处隐着两团淡淡的黑青,见状,并未立即移开双眼,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刺目的日光映了他一身,可依旧难掩他挺拔如松的身形,和周身的贵气。

    金日离嫌弃地瞥了眼谢璟,撩袍坐在屋中央的桌案前,“你以为我想带这个扫把星来啊,但挡不住有些人脸皮厚得跟城墙根似的,我拦都拦不住。”

    金日离说罢,指着站在谢璟身侧的面生男子:“喏,姨母让我带来给你诊病的大夫。”

    沈灵薇有些招架不住谢璟深邃的目光,无措的忙移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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