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姐,小六姐!”

    木小七脚步急促,在花小六的门前停下。

    木爷爷和小六姐感情深,又经历了这么一遭,大半天过去了,房里还没有一点动静,这不太正常。

    “姐!你起来了吗?”小七声音又大了些,痛的龇牙咧嘴。

    轰隆!轰隆!忽地一声惊雷!木小七手里的端着的蛋羹差点给泼喽!

    这可是小六姐最喜欢吃的。

    “上午还晒得慌,这怎么就要下雨了,得先去把衣服给收了。”

    “小六姐,蛋羹在门口,我先走了。”

    木小七将蛋羹放在门口,将碗口盖好,又急急忙忙的走了。

    屋内,书桌前。

    身前书桌上,放着几本册子,和一大一小两串钥匙。

    其中一本她已经看过了,正是广仁堂一直以来使用的账本,满篇她就看到了几个字。

    “木老头怎么做到的?”每月都在赤字的边缘试探。

    除了开始向行乐坊借的二十两,情况其实比她以为的要好的多。

    堂内共有八人,男孩姓木,女孩姓花,按被捡来的顺序排号,木老头,木大哥,我,木小七,木小八,花小九,花十一,木十二。

    花十一和木十二在家里负责照顾木大哥和打扫家里卫生。

    木老头算术和木工活都好,在酒楼当账房,一月八钱银子,偶尔会接到些木工活,给邻居们打一些板凳桌椅,会有些外快。

    木小八在酒楼当伙计,晚上就跟着他打下手,学着这门手艺。

    木小七和花小九跟着她在外面当货郎,东街跑西街,北村跑南村,常被木老头调侃,这堂里就要剩十一是个丫头了。

    可以从账本上看出,在木大哥生病之前,堂内存余的钱还是比较富余的。

    后面便每况愈下了。

    广仁堂目前现银,十三钱。

    花小六揉着眉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发现木小七来了又走了。

    木老头找行乐坊借了二十两,利滚利变成了一百两。

    前后对比有些惨烈,花小九手里握着小的那串钥匙,纹路硌的她手疼。

    大的她见过,是广仁堂的钥匙。

    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凉意,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让花小六躁动的眉眼沉静了下来。

    屋内吹进一股风,将桌上的册子呼呼呼的吹开,花小六裹紧衣衫,行至窗前,手上用力,将窗户关了个严严实实。

    优草药房?

    顾名思义,店里皆是优质药草。

    她们走街串巷的货郎,偶尔去村里,也会去收一些行动不便的人家里,收着药材,再卖到优草药房,从中赚个路钱。

    木老头给他们推荐了高老板,谈两人是旧识,值得信任。

    为什么优草药房的账本在这里?

    难道!

    木老头!

    他捡的?拿的?偷的?还是骗来的?

    花小六心思翻涌,不妨碍她一边看账本,一边扒拉着算盘,速度快的只能看到一阵残影。

    若是花小九在,又要嘴巴甜甜的夸她了。

    “小六姐就是最能干的!”

    优草药房平均月收入一两,生意好时,甚至可以达到三两。

    花小六直接翻开第三本,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她都不会再意外了。

    四方客栈!

    居然是四方客栈的账本!

    四方客栈坐落于南街,离城门不远,常是商队的首选,有离家太远,或是赶考的书生都会选择四方客栈。

    四方客栈的老板招人有要求,太瘦,太弱的不要,只招大高个,有把子力气的伙计,还会教你一些把式。

    小八想去,被招工的人一句话赶了回来。

    “你现在可还不够格,回去再长长吧。”

    小八受了打击,当天吃了两大碗,半夜撑吐了,过了几天清淡的日子,人更加消瘦了。

    回忆往事,花小六扬起嘴角,整个人柔和下来,适时,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优草药房和四方客栈的账本是因为什么原因会在木老头手里,她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天色已晚,脑海里一直翻滚的棍子反复的提醒她今天不能再熬夜了,花小六将桌上的东西都收起来,打算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打开门,听见......

    “啪嗒!”

    “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宋乡趴在地上,眉角被青瓷盏划出一道血痕,血迹哆哆嗦嗦往下,左眼难受的闭上前,看见主人家笑了起来。

    除了那位,主人家何时对他们有过笑脸?

    宋乡猛的将头埋下去,不敢再看。

    磕着响头,嗓音尖利:“七天,您再给我七天!我一定把这事办的漂亮!”

    “看在你也是为了行乐坊的名声,自己下去领罚。”

    宋乡哐哐又磕了三个响头,正要说些表忠心的话,一抬头,脸上痕迹看着更加狼狈。

    主人家嫌弃的挥开扇子:“下去吧。”

    “想想你的女儿,做事就会更有干劲。”

    宋乡倒退着往外走,耳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句,身体瞬间僵硬,抬头,主人家手上的茶具已经换了一套。

    青花盏失去了它应有的功能,主人家自然不会再用。

    婢女们悄无声息的将杂乱的地面收拾回原来的样子。

    “是,我一定会将它带来见您。”宋乡咬紧牙关,坚定道。

    广仁堂,厨房。

    “小九,怎么没见十一,十二他们?”

    花小六手里拿着破了的碗碎片,从柜子里抽出一块红碎布包起来,放在泔水桶旁边,到时候一起拿走。

    花小九正在往锅里放绿叶菜。热气翻腾,锅里气泡咕嘟咕嘟,花小九用筷子从盐罐里挑起一些盐,又抖了抖,放进锅里搅和搅和,调调味。

    “小六姐,拿碗吧。”

    “他们在大厅,应该也要过来了。”

    花小九用筷子扒开上面的面条,从下面捞起两个蛋,分别放进碗里,又盛了满满的面条盖住,加上一勺汤,最后撒上一点葱花。

    花小六端过两碗放在花十一和木十二的位置上,又返回去端她们几个的份。

    花小九手下不停,刷着锅,装上水,用灶里剩下的柴火烧洗澡水,又往里丢了两根柴火,烟雾缭绕,遮住了她的眉眼。

    “小六姐,听说知府家正在招婢女,每月有一钱月银,月妈妈......”

    厨房里,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像是在心里燃烧着一把大火。

    花小六声音沉沉:“你若还当我是你小六姐,别再说这种话。”

    “小六姐......”花小九心里一动,急的站了起来,双手捏紧手里的柴。

    不受控制的,心里涌起了难过,现在家里的情况她也有所猜想,进项少欠债多时间又急,小六姐要强,定是不愿意让他们几个小的来操心,可她也想承担起一定的责任。

    “我们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少。”

    “我去叫他们来吃饭,别多想了,我会有办法的。”

    咱们有手有脚,卖身为奴是万万不能的!别说她不答应,木老头和恒哥儿知道了都得半夜来骂她,你就是这么带弟弟妹妹的?!

    就算广仁堂不在了,他们后面多挣点,到时候还有个希望可以再赎回来。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现在,还是要想办法保住广仁堂,她们的家。

    一出门便被门外的四个人吓了一跳,花小六拍了拍胸口,皱眉:“先去洗漱,锅里有热水,兑一兑。 ”

    “嗯嗯!”花十一木十二齐齐点头,小腿吧嗒吧嗒就跑进厨房,一人拿盆,一人拿瓢,配合默契。

    一看就没少干这活。

    木小七和木小八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走进厨房排队洗漱去了。

    一时间,厨房里满是十一十二闹着爬椅子的玩闹声。

    “小六姐,今天的蛋羹好吃吗?这可是十一十二一起给你做的呢。”木小七用手舀起一些水,浇到另外一只手上,清清嗓子问道。

    “对呀对呀,蛋羹好吃吗?我们还在里面放了糖呢!”木十二急忙加了一句,旁边的花十一点着头,两双大眼睛期待的看着她。

    她该怎么委婉的说她没吃到,还把碗给踢翻了!

    这么珍贵的食物!

    这么珍贵的心意!

    “好吃!非常好吃!”花小六拉开椅子将十一十二抱上椅子,又伸手接过花小九分的筷子,给她眨了眨眼。

    等会儿就把那包着碎碗的红布藏起来,找个时间丢喽。

    花小九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小六姐,你筷子拿反啦。”

    一直没做声的木小八,心里松了一口气,将台面上东西收拾干净,端着切好的两盘酱菜,放在桌子中间。

    在他看来,不管是因为什么,小六姐和小九姐闹得不愉快,就像是天空总是会刮风下雨一样,她们总会过不了多久就会和好如初。

    这个认知是他这么多年悟到的,刚来时,她们两人为了谁的箱子里多放些,谁的箱子少放些,都要讲个明白。

    舅舅说,父母在他一岁那年就因为水灾去世了,他跟着舅舅逃荒来到临安,失散后他为了吃饭,在街边乞讨,却根本抢不过那些人,被小六姐捡回来那天,他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四年前,临安街道。

    木小八被那群人放在墙边,面前放在他一直用的碗,破了一个缺口,里面不脏,从小舅舅就和他说,病从口入,一定要吃的干净。生病吃药太费银子,他们这样的人只能硬抗。

    为了避免生病,他从小就学着舅舅将自己收拾干净,包括后面他捡来的这个碗,用之前他还专门去小河边洗了好几遍。

    现在却满是食物残渣,他趴在地上,还能看到碗里有前天一个大哥哥放进去一些酱菜,还有一些麸皮的痕迹。

    他现在这样根本找不到舅舅,也养活不了自己。

    木小八脸色苍白,空洞的眼神,抿着发白的嘴唇,四岁的小孩脆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了。

    阳光透过指缝,他伸出手一缓一缓的将碗拖回,用身上并不合身的衣服擦干净,讨不到饭食,那群人岂会放过他。

    他已经不想活了,至少要走的干净。

    “小孩,你要不要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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