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上午间操刚上完,班里一阵躁动,课代表又来通知化学课改自习,更是为多讲会儿小话提供了便利。

    后排,易安倚在凳背上,手机磕在桌洞处,屏幕亮着一个□□小号的个人主页。

    他进了李尹凯的空间,置顶第一条就是他秀那六块腹肌的照片,点进那条下面被回复得最舔的账号主页:动漫头像,背景纯色,生日和星座有,感兴趣的超话也有。

    手指在屏幕中悬空几秒,重新点回刚才那人的主页,唇角也慢慢勾起来。

    跳回微信,给李尹凯发信息:【认识盗号的吗?】

    李尹凯秒回:【有,贵,但还算靠谱。】

    易安:【推来。】

    前桌,赵其闷头在教材中,还是上一节课的科目,视线在其中一页的字上一行行机械地扫过,半个拼音没读进心里去。

    豆豆的新家什么样?她们给它喂什么?会喜欢它吗?豆豆会不会焦虑得一直叫惹他们烦?他们会不会打他……

    这些问题她已经在脑中过问千百遍,可也没有人会给她回应。她强行逼着自己相信何温英向来嘴硬心软,就像这么多年允许豆豆在家里的存在一样,她应该会给它找个好人家的。

    应该……会吧?

    赵其不禁抓起两边头发,心乱得揪成一团。

    门口有人敲门,来人陌生一张脸,通知语文杯得国奖的赵其:有刊物希望能发表她的作品,要她本人去综合楼确认一下。

    一班里安静下来,所有目光也聚过来。这段时间与赵其相关的都偏负面,忽然有人来提醒他们,他们非议的人其实还这么优秀。

    一时间,底下又窃窃私语。

    终于来了事能转移注意力,赵其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立马从座位弹起来,像个机器人般往外走。

    易安欲要伸出的手扑了个空,目送赵其飞速离开教室,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前排的陈言靓却在座位上愣住好久,刚才那人讲得那么快,讲完就走,也不是这年级的语文课代表。而且这种事,不应该她先知道,然后再由她去通知赵其吗?

    而且,语文杯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怎么现在才来说?

    她收回目光,捏着笔,寻思了一会儿还是不安,起身往外走。

    外面太阳很大,晒得人脑袋昏沉。赵其头重脚轻,踩在沥青路上好像没有触感,整个人走得飞快,不知不觉飘到综合楼前。

    心脏跳得轰响,呼吸到新鲜空气,压制一上午的担忧争涌而出。一步迈上台阶,她被钳制得不能动弹。

    好想豆豆,好想见到豆豆。

    再不能确认它的安全,她会疯掉的。

    目光移向校门口方向,那敞开的大门,门外飞驰而过的汽车和悠闲的路人……一切感官无限放大。

    爱还是战胜了理智。

    她奔向前方,脚步终于踏实起来。从艺术中心前经过,楼后的一片绿化地中,铁栏杆很矮,艺术生多在这里拿校外外卖,中间缺一根杆子,瘦一点的可以侧身钻出去。

    当然,栏杆周围有一圈圈铁丝网,网上有锋利的尖刺。

    赵其也是看不见的,她钻得毫不犹豫,从树林中跑出去,奔向马路,拦下一辆出租车,向何温英的厂子急驰而去。

    教学楼外,跟出来的陈言靓没见赵其的身影,人往综合楼去。

    上课时间,小卖部的人出去搬货不在,话吧不开,整层楼处于无人的寂静中。楼梯处更是灯光昏暗,每走一步更是能清楚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陈言靓没心思怕,她觉得事情蹊跷极了。

    “过来吧骚货!”

    一声突兀叫喊,陈言靓都来不及回头,尖叫也被大手捂回嘴里。她被人勒住脖子往后拖,力气大得扼杀了她反抗的一切可能。

    她被拖进楼梯下储放杂物的三角屋里,黑暗无光,她摔在一张仰卧起坐的垫子上,看不见对方的脸。

    来不及惊慌,陈言靓下意识往出口爬,一双手捞住她的腰往回拖,她撞到了很多杂物。

    “装什么装啊婊子,不是缺钱吗,老子给你送钱来了还不高兴?”

    沙豪抓住陈言靓的双手摁在地上,人压在她身上,准备发泄点窝囊气。可她的腿在后一直蹬个不停,疯狂地尖叫,他要吵死了。

    “给我闭嘴,装清高呢?就喜欢那小子是吧?”

    沙豪捂住她的嘴,黑暗中,恐惧屈辱的泪水浸湿发鬓,流进耳朵。

    腰际的校服被掀开,这一瞬间,她突然就无比地后悔自己多此一举的善念。

    粗糙滚烫的手覆上来,陈言靓挣扎扭动,哀嚎憋在喉咙中发出凄楚的哼声。

    “都他妈是你,骚货,老子被打得没脸见人了!”

    被绝望彻底侵略之际,刺眼的光斜打进来,视线瞬间出现盲点,腰身一轻,面前的人已被拖了出去。

    帘子合上,她又重新归于黑暗,只剩最后的狼狈与之独处。外面拳头砸肉的声音猛烈,她被后怕束缚住不能动弹,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帘外,沙豪被一脚踹得身子都软了,瘫在地上被易安跨在胸前揪着衣领打。旧伤加新色彩,指关节也磨红破了皮。

    易安抓着沙豪的头发把人拎起来,贴近他的脸,目光狠戾,阴沉问他:“你脑子不记事是吧,我给你治治。”

    说完,他提着沙豪衣领把人拽起来。墙上是木刻画,中间刻着核心价值观的字,他像拎着一只鸡崽,顺势一扔。

    “砰!”

    沙豪的脑门正撞上“友善”两个大字上,翻着白眼,硬站几秒,人还是瘫倒在地。

    易安沉着脸,在身后冷眼看着对方在地上挣扎想要站起来,却腿软的不受控制,只能手脚并用向前爬。而他则一步步走向他,跨在他后背两侧,蹲下来,手已经摸上后衣领。

    “我错了哥!我真错了!闹着玩的真的真的!我没动她我真没动不信你去看!!!”

    “我求你了哥!我要报警了啊啊啊!!”

    说着,帘子内也终于有了动静,一双手从中伸出,陈言靓整理好衣服,失了神一般从中站出来。

    易安看过去,被怒气浸染的眼瞬间错愕。独属某人的那一份情绪褪去,他的理智也回来几分,别开眼,不去看陈言靓的狼狈模样。

    地上的沙豪嚎叫一声,易安人坐在他身上,手臂搭在膝盖上,看着陈言靓方向的地砖,问:“报警吗?”

    陈言靓摇摇头,擦干了眼睛,默默扯下皮筋,给自己重新梳好头发。衣服出来时也是整齐的,除了红肿的眼,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阵嘈杂脚步声,他们闻声望去,老毛和冯娟几个德育老师一脸惊讶地走过来,看到面前的景象都呆住了。

    沙豪看到老毛,哭天喊地叫救命,易安还坐着,默默加了些力道,底下人立马连连尖叫。

    “这是怎么回事!”

    *

    赵其坐车赶到何温英的单位,扔下零钱没等找零就下车了。保安看她一身校服也没拦她,一路跑到制衣厂房,这么多工人,一样的工作服,眼花缭乱。

    但赵其能一眼认出何温英,她跑过去,大家都认识重点中学的校服,纷纷看过来,窃窃私语。

    何温英一抬头,望见尚明的校服时吓了一大跳。看见闺女的脸更是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看一圈周围,跟同事们笑一下示意,问她:“你怎么来的?不上课了?来干什么?!”

    赵其的焦急占据满脸,她抓住母亲的衣袖:“妈,豆豆到底在哪,让我看它一眼好不好?”

    一听到狗,何温英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奈何人太多不好发作,还是维持着平静:“你就为这个?从学校跑过来?”

    赵其抓紧了她的衣袖,没有回答。旁边工位的人探出头看过来,笑道:“孩子是不是想那小狗呢?放心吧!小狗在阿姨家,吃好睡好呢!”

    说着,她掏出手机来,给赵其看豆豆在新家吃着饭的照片。

    何温英转头无奈笑道:“哎呀陈姐,真是,我就怕她这样!”

    赵其伸出手接过手机来看,手不受控制地抖着,一张拍不到正脸的照片,她放大看了又看,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它在吃什么呢?新主人会给它买狗粮吗?突然吃家里饭,会不会不习惯?

    她抬头看向这个陈姐,眸光晶莹,好多话想要说,人却被何温英推一把,抽回了手机。

    “狗这也见着了,快回学校,别耽误功课。”

    她话说得温柔,从兜里掏出两张十块钱塞进赵其手里,再推她一把:“快走快走。”

    赵其捏着钱,纵然心里还是不够放心,但好歹知道了下落。心不至于一直悬着,终于能平静一些。趁何温英还有好脸色,赶紧走了。

    原路返回学校,在车里,打开手机时才发现,她一时跑出来手机没顾着开提示音,李尹凯居然给她消息轰炸了几十条。

    他俩有好友却从来不说话,更何况大白天上课时间,估计是她偷跑出来学校在找人了。

    【我操姑奶奶你跑哪去了?】

    【出大事了你人呢???】

    【你们怎么集体行动没人通知我啊?】

    【咱们安这次可糟了。】

    【陈言靓怎么也倒霉了啊操。】

    ……

    赵其看着一条条信息量巨大的消息,心惊肉跳。

    她不过离开这一会儿,到底发生什么了?!

    跑进教学楼大厅,一眼就看到教导处内挤满了人。

    好几个很久才能见一次的校领导都跟着挤在里面,老毛,冯娟还有上次顶班的老师也在。

    屋里,易安一脸淡漠,静静地看着沙豪搬弄是非。听到有意思的不屑勾下唇角,懒得解释。

    陈言靓坐在椅子上,手放在并拢的腿间,低着头,一言不发。她旁边,居然站着一个高三校服的男生,离她很近。

    老毛透过玻璃瞄到门口的赵其,伸手指她:“你哪班的学生?上课时间你怎么不在班里……”话说一半,他愣了一下,瞪大眼睛:“你是三班那个跑了的学生是吧!好啊,你也一块儿进来!”

    赵其提着心,屏息走进去,好多人看她,眼神复杂。她自然地走到易安旁边站着,看到那只缠着纱布的手,掌心鲜红一片。

    她猛地抬头,眼神疑惑发问,易安只温柔地笑笑,闭眼轻轻摇头。

    旁边的沙豪一看,全明白了。

    他找的骚货原来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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