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三年,春分时节。

    太极殿内灯火通明,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立于堂下,龙椅上并无人,仅一着正红蟒袍者立于阶上,手持卷宗细细研读。

    半晌,刑部的人终于开口:“杨公公,这三日虞渭受的刑不少,陈瑜自裁,其家眷也都进了大牢,的确是没吐出什么。交战时分,粮草补给是要事,可现下的军需却是连个影子都见不着了!此罪还要请皇上做个定夺,不知...”

    阶上人轻瞥过他,不急不慢说道:“大人也知道战事吃紧。东郡军报刚呈上来,城门被破,这战也打不了,内阁正商量如何调运,比咱们这儿着急。”

    说话间一锦衣卫带刀入内,阔步越过几位大臣朝着督公过来,在其不远处密语禀报。静了片刻,督公合上卷宗,待身后锦衣卫麻利接下,才再次开口:“烦请各位大人移步理事厅,太子殿下片刻便到。”

    三日后

    是夜,内监托着汤药匆匆进了□□堂。皇帝侧卧于内榻,皇后在一旁接过汤药,仔细吹着热气。

    内监恭敬退回门外,堂内仅剩了三位可使得皇权的贵人。冰悉数撤了,细密汗珠凝在皇帝紧蹙的眉间。

    坐在下首的陈太后继续方才没讲完的话:“虞渭现下被审的不成样子,其子及妻女也受了刑,半点审不出来钱粮的下落。杨朝恩还吊着他一口气,只是撑不了太久时日了。”

    皇帝将药一口灌下,与皇后对了一眼,皇后心下了然,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此事由他胞弟呈上来,好一出大义灭亲。”皇帝颇为头疼,苦笑道,“朕让杨朝恩把人都带去了刑部,只是没想到啊,高阁老的手还能伸到这里。”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今早还有好些大臣上了折子说合该带去诏狱,朕哪里不知道!”

    陈太后移步道榻边侧坐,拿出帕子替皇帝细细擦着汗:“他们怎会不知其中厉害,就等高辕露出尾巴。长和京世族林立,宋、高、王、虞,近年斗得愈发厉害。”她轻飘飘将自己母家择出,别的一概不提。

    “此案势必要悬着了,能做出此等手笔的人,除了母后说的这几家,再无旁的。消失的是几百万两银子和大批粮草,不是这太极殿顶上的夜明珠!母后说,这大批粮草,除了苏氏这般皇商能接手,还能由谁来处理?咳...咳咳...”

    “皇帝莫要动怒,”陈太后帮着皇帝顺气,“先皇在时早已有收权之心,只可惜...”

    皇帝闭上双眼,长叹口气,朝中之事,仅是防着世家同将门结盟就够他愁的了,大梁百年前也有盛世景象,只可惜一连两位皇帝为了维持盛景都放权太过,世族宗亲壮大的过程,仅用眼睛和耳朵是看不到听不到的,想要集权为时已晚。

    关外三个不依旧制的大州,别说东、北两大重兵之地,仅有五万轻骑的南罗州也不让他足够放心。可偏偏大小战事不断,关外得有人驻守。

    国库已然见底了,待到备不出粮草的那一日,世家的力量便足以强大到谋权篡位,各位饿久了的将军是勤王还是想挣份从龙之功,都在一念之间。

    “此事面上须得尽快结案,再晚些,他们便要多使出一份心思谋算。每个人的谋算里都有朕!”皇帝冷声笑道,歇了片刻,气息终于稳下来,“虞渭杀不得,他父亲也是最初肯力拥朕上位的功臣。”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无论如何处置不了,皇上也说了,自是有人想着保构陷之人的周全。”太后看向皇帝的眼神中满是心疼和慈爱,安抚般轻声说,“没有供词,物证又模糊,怎么判都行。”

    “咱们长和京里最不缺的就是新贵。依哀家看,户部的陈瑜,既畏罪自裁,自然是主谋;虞家祖上有功,且于此事了解甚少,不若留他一双儿女,来日也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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