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祭山仪式在山脚下进行。
天还未亮，姜风眠就被叫起来与巫祝们一同赶山路，到山脚下的祭坛之上准备与布置。
伏听挨着姜风眠一道走着，对她颇为照顾。
“伏听。”姜风眠唤道。
“祭司大人。”伏听仍旧是那副谦恭的模样。
“咱们这儿，祭祀还挺多哈。”姜风眠半开玩笑说道。
“祭司大人，的确如此。十日之后还要祭水，再十日以后要祭神农。几乎每过十日或者十五日，便有一场祭祀。”伏听如实说道。
听闻此话的姜风眠却不淡定了。
她想过古人敬神，知道祭祀繁多，可着实没想到有这么多！这么个频率，国力大部分都耗费在此了，再怎么富强也富不起来啊。
“这……未免……太过频繁……”姜风眠小声吐槽道。
一旁的小巫也凑了过来，附和道：“就是就是，祭祀太过了，咱们这些小巫小祝，每日的事情多得忙不过来。都怪大祝，就是他，非要把祭祀庆典加这么多！”
“是他？”姜风眠暗暗有些吃惊。
“可不是他吗。仓王敬神，原本一年也只九场祭祀，祭天地鬼神，山川日月与祖宗。可如今被他撺掇着，什么都要祭一祭。”小巫怨声载道。
她这么一说，旁边也有好几人叽叽喳喳吐槽起来。
姜风眠听着听着，大致明白了。
原本仓国是没这么频繁祭祀的，须列上位以后，为了凸显自己的重要性，不断宣称神灵不满，要祭祀四方神灵，给巫祝们找了不少事。
一开始仓王还会参与，后来须列提出的祭祀越来越多，祭祀方式也越来越多，仓王便让他代劳。
如此一来，须列在民众间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地位也越来越高。
每每祭祀之后，他还会去找仓王邀功。
姜风眠心下一怔。
她想起朱含。
须列与朱含的交合……
也是祭祀？
“那种，阴阳交合的祭祀方法……”姜风眠怯生生问道。
“那就是须列为了一己私欲，笼络贵族设立的！”
她刚问出口，便有人脱口而出回应。
众人吐槽正是热火朝天，没有人在意话语是否越界，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现在她们只在乎怨气是不是能发泄出来。
“这些人，为了欲望，连小女娃都不放过。对外就通通说是祭祀。”
“就是，祭祀祭祀，祭祀都快变成他们脱口而出的借口了！”
“神灵若是有知，赶紧收拾了这些人吧。”
姜风眠听着，发现一旁的伏听，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
她也发现，众人并没有对她有何避讳。
唯一的解释就是，没有人认为她是神女。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释然了。须列在这里拿着神的名义胡作非为，这些人大概在他的带领之下，早就不信神灵了。
现在，他们只是将巫祝作为一种职业，一种谋生之术而已。
姜风眠突然觉得有些可笑，神职人员不信神，不敬神。
——
姜风眠与众巫师们赶到时，须列已经在此等候了。
他玩味地看着姜风眠。
仪式开始。
仍旧是伏听与须列共同主持。
姜风眠作为祭司只需要在高处站立着。
看着伏听忙东忙西，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想来，自己也没有作妖做出更多的事。伏听应该也没有被自己牵连吧。
一切如常。
须列跳着祭祀的舞，却频频仰首看向姜风眠这边。
她知道他的意思。
但她不准备顺了他的心意。
舞毕，须列却不让伏听退场。
他握着伏听的手腕，绕着祭坛走上整整一圈，望着姜风眠道：
“今日祭山，我见山中阴气沉沉，看来是阴阳不调了。”
“既然阴阳不调，自然需要阴阳交合来祭天，感动上苍。”
伏听被他抓着手，想要挣开，却忌讳着什么，不敢明目张胆挣扎。
姜风眠从高处下来，在祭坛下与他对峙：“你这是做什么？”
“为国祈福。”须列虚伪地笑道。
伏听一向恭谨，此刻也眼见着慌乱起来。
“你愿意吗？”姜风眠望着她。
“我……”伏听犹豫着，望着姜风眠，又恐惧地看了眼须列，低声道：“我不愿意。”
“为国祈福不是看她愿不愿意，而是看神灵要什么，山林间明显阴阳失调，这就是神灵的预示。”须列振振有词，伏听暗暗挣扎的手也慢慢停下来了。
“大祝你说神灵想要什么，神灵便想要什么吗，山林间那分明是清晨的雾气，大祝偏要曲解天地万物，你以为，你是神灵吗？”姜风眠毫不留情回怼。
“我身为大祝，自然是从世间万物了解神灵，若非如此，如何与神灵沟通？”须列理直气壮。
姜风眠见他无赖的模样，气愤道：
“我身为祭司，自然比你更了解神灵。今日你突然要求，既未告知王上，又未准备祭词告问天地，此等作为，是大祝应当做得出来的吗？若是神灵降下天罚，你如何承受？”
须列没有言语，松开了伏听的手，不再强求。
“祭司大人与司巫如此扰乱祭祀，神灵若是降下天罚，你们又如何承担？”须列身边的小祝叫嚣说道。
“那也不是你该置喙的。”姜风眠冷冷说道。
须列一行人已经离开，伏听却仍呆呆站在祭坛之上。
“伏听，他已经走了。”姜风眠试探着扯了扯她的衣袖。
伏听却呆滞在原地。
“咱们回去，别怕。”姜风眠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扶着她的肩膀，一步一步走下祭坛。
“神灵会降下天罚。”伏听突然吐出这句话，眼神空洞呆滞，没有聚焦。
四周早已只剩她们二人。
周围的雾气还未散尽，和着山风吹到身上，好像真是阴气沉沉一般令人害怕。
姜风眠一向是个胆子大的，现下也心下犯怵。
“你说什么呢？”姜风眠握着伏听的手，声音有些颤抖。
伏听仍是呆滞，却不再言语。
姜风眠只好壮着胆子，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出林子。
——
夜晚很快降临，姜风眠坐在摘星楼里，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看不透这里的人，每一个人。
须列到底想做什么？伏听又为何突然呆傻？仓王有什么目的？还有风羽，他看起来很好，在时间循环里却为何会偷她的青铜面具？
她觉得心好累，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一死了之。
可是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抱着必死的念头了，又何必在意这些，往前走就是了，若是走投无路了，那时再说寻死之事也不迟。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
“是谁？”姜风眠警惕起来。
“我，风羽。”
姜风眠起身开了门。
风羽一身黑衣，真是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姜风眠转身便关上门。
“漏夜前来，风羽将军可是有要紧事？”
“今日祭山，可有异样？”风羽问道。
“先前是没有的，只是我没有按照须列的要求，他便突然要求与伏听交合，说是祭神……”姜风眠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都说给他听。
风羽听着，眉头紧锁，待到姜风眠说完，他艰难开口：“祭山之处，发生山火。神灵降下天罚了！”
“什么？”姜风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伏听的话应验了？
不，不会。
若是自然山火，只有连日干旱与高温才会发生！但今日山林里雾气蔓延，湿度极大，绝不可能发生山火！
“这不可能！一定是须列故意为之！”姜风眠瞪大眼睛说道：“他临走时，身边的小祝提过，神灵降下天罚。他说完，便立刻出事。这下子，我，伏听，都脱不了干系，他这计谋，一箭双雕，当真是好算计！”
祭山仪式在山脚下进行。
天还未亮，姜风眠就被叫起来与巫祝们一同赶山路，到山脚下的祭坛之上准备与布置。
伏听挨着姜风眠一道走着，对她颇为照顾。
“伏听。”姜风眠唤道。
“祭司大人。”伏听仍旧是那副谦恭的模样。
“咱们这儿，祭祀还挺多哈。”姜风眠半开玩笑说道。
“祭司大人，的确如此。十日之后还要祭水，再十日以后要祭神农。几乎每过十日或者十五日，便有一场祭祀。”伏听如实说道。
听闻此话的姜风眠却不淡定了。
她想过古人敬神，知道祭祀繁多，可着实没想到有这么多！这么个频率，国力大部分都耗费在此了，再怎么富强也富不起来啊。
“这……未免……太过频繁……”姜风眠小声吐槽道。
一旁的小巫也凑了过来，附和道：“就是就是，祭祀太过了，咱们这些小巫小祝，每日的事情多得忙不过来。都怪大祝，就是他，非要把祭祀庆典加这么多！”
“是他？”姜风眠暗暗有些吃惊。
“可不是他吗。仓王敬神，原本一年也只九场祭祀，祭天地鬼神，山川日月与祖宗。可如今被他撺掇着，什么都要祭一祭。”小巫怨声载道。
她这么一说，旁边也有好几人叽叽喳喳吐槽起来。
姜风眠听着听着，大致明白了。
原本仓国是没这么频繁祭祀的，须列上位以后，为了凸显自己的重要性，不断宣称神灵不满，要祭祀四方神灵，给巫祝们找了不少事。
一开始仓王还会参与，后来须列提出的祭祀越来越多，祭祀方式也越来越多，仓王便让他代劳。
如此一来，须列在民众间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地位也越来越高。
每每祭祀之后，他还会去找仓王邀功。
姜风眠心下一怔。
她想起朱含。
须列与朱含的交合……
也是祭祀？
“那种，阴阳交合的祭祀方法……”姜风眠怯生生问道。
“那就是须列为了一己私欲，笼络贵族设立的！”
她刚问出口，便有人脱口而出回应。
众人吐槽正是热火朝天，没有人在意话语是否越界，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现在她们只在乎怨气是不是能发泄出来。
“这些人，为了欲望，连小女娃都不放过。对外就通通说是祭祀。”
“就是，祭祀祭祀，祭祀都快变成他们脱口而出的借口了！”
“神灵若是有知，赶紧收拾了这些人吧。”
姜风眠听着，发现一旁的伏听，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
她也发现，众人并没有对她有何避讳。
唯一的解释就是，没有人认为她是神女。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释然了。须列在这里拿着神的名义胡作非为，这些人大概在他的带领之下，早就不信神灵了。
现在，他们只是将巫祝作为一种职业，一种谋生之术而已。
姜风眠突然觉得有些可笑，神职人员不信神，不敬神。
——
姜风眠与众巫师们赶到时，须列已经在此等候了。
他玩味地看着姜风眠。
仪式开始。
仍旧是伏听与须列共同主持。
姜风眠作为祭司只需要在高处站立着。
看着伏听忙东忙西，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想来，自己也没有作妖做出更多的事。伏听应该也没有被自己牵连吧。
一切如常。
须列跳着祭祀的舞，却频频仰首看向姜风眠这边。
她知道他的意思。
但她不准备顺了他的心意。
舞毕，须列却不让伏听退场。
他握着伏听的手腕，绕着祭坛走上整整一圈，望着姜风眠道：
“今日祭山，我见山中阴气沉沉，看来是阴阳不调了。”
“既然阴阳不调，自然需要阴阳交合来祭天，感动上苍。”
伏听被他抓着手，想要挣开，却忌讳着什么，不敢明目张胆挣扎。
姜风眠从高处下来，在祭坛下与他对峙：“你这是做什么？”
“为国祈福。”须列虚伪地笑道。
伏听一向恭谨，此刻也眼见着慌乱起来。
“你愿意吗？”姜风眠望着她。
“我……”伏听犹豫着，望着姜风眠，又恐惧地看了眼须列，低声道：“我不愿意。”
“为国祈福不是看她愿不愿意，而是看神灵要什么，山林间明显阴阳失调，这就是神灵的预示。”须列振振有词，伏听暗暗挣扎的手也慢慢停下来了。
“大祝你说神灵想要什么，神灵便想要什么吗，山林间那分明是清晨的雾气，大祝偏要曲解天地万物，你以为，你是神灵吗？”姜风眠毫不留情回怼。
“我身为大祝，自然是从世间万物了解神灵，若非如此，如何与神灵沟通？”须列理直气壮。
姜风眠见他无赖的模样，气愤道：
“我身为祭司，自然比你更了解神灵。今日你突然要求，既未告知王上，又未准备祭词告问天地，此等作为，是大祝应当做得出来的吗？若是神灵降下天罚，你如何承受？”
须列没有言语，松开了伏听的手，不再强求。
“祭司大人与司巫如此扰乱祭祀，神灵若是降下天罚，你们又如何承担？”须列身边的小祝叫嚣说道。
“那也不是你该置喙的。”姜风眠冷冷说道。
须列一行人已经离开，伏听却仍呆呆站在祭坛之上。
“伏听，他已经走了。”姜风眠试探着扯了扯她的衣袖。
伏听却呆滞在原地。
“咱们回去，别怕。”姜风眠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扶着她的肩膀，一步一步走下祭坛。
“神灵会降下天罚。”伏听突然吐出这句话，眼神空洞呆滞，没有聚焦。
四周早已只剩她们二人。
周围的雾气还未散尽，和着山风吹到身上，好像真是阴气沉沉一般令人害怕。
姜风眠一向是个胆子大的，现下也心下犯怵。
“你说什么呢？”姜风眠握着伏听的手，声音有些颤抖。
伏听仍是呆滞，却不再言语。
姜风眠只好壮着胆子，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出林子。
——
夜晚很快降临，姜风眠坐在摘星楼里，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看不透这里的人，每一个人。
须列到底想做什么？伏听又为何突然呆傻？仓王有什么目的？还有风羽，他看起来很好，在时间循环里却为何会偷她的青铜面具？
她觉得心好累，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一死了之。
可是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抱着必死的念头了，又何必在意这些，往前走就是了，若是走投无路了，那时再说寻死之事也不迟。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
“是谁？”姜风眠警惕起来。
“我，风羽。”
姜风眠起身开了门。
风羽一身黑衣，真是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姜风眠转身便关上门。
“漏夜前来，风羽将军可是有要紧事？”
“今日祭山，可有异样？”风羽问道。
“先前是没有的，只是我没有按照须列的要求，他便突然要求与伏听交合，说是祭神……”姜风眠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都说给他听。
风羽听着，眉头紧锁，待到姜风眠说完，他艰难开口：“祭山之处，发生山火。神灵降下天罚了！”
“什么？”姜风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伏听的话应验了？
不，不会。
若是自然山火，只有连日干旱与高温才会发生！但今日山林里雾气蔓延，湿度极大，绝不可能发生山火！
“这不可能！一定是须列故意为之！”姜风眠瞪大眼睛说道：“他临走时，身边的小祝提过，神灵降下天罚。他说完，便立刻出事。这下子，我，伏听，都脱不了干系，他这计谋，一箭双雕，当真是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