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闪动着明亮而温暖的火焰,壁龛里摆着鲜花和刀把上镶嵌着宝石的土耳其弯刀。壁炉两边竖立着好几座高大的书柜,里面塞满了书。地板上铺着直能陷到脚腕的地毯。一盏威尼斯琉璃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色彩和样式都很美丽。盖丽耶特坐在壁炉前的扶手椅上,膝盖上摊着一本书,腿舒舒服服地搭在脚凳上,面前的桌上还摆着茶、果盘和点心:醇香的奶茶还在冒白气,玻璃盘里堆满深紫色的葡萄和红润的樱桃、小西红柿,方形小蛋糕盖着柠檬黄色的糖霜和白色花纹。

    这本来应该是非常舒适的环境的,但盖丽耶特有些焦虑,她在等人——虽然时间还没到,但等待总是让人心焦的。

    突然炸响的电话铃声扰乱了这份平静,盖丽耶特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丢下书,匆匆窜到电话机旁边,心里一边默念:“别是......别是......”一边睁开原本一到电话机跟前就不由自主紧闭上的双眼,但看到电话号码时,她松了一口气。

    “你好,这里是弗莱沃斯家,我是盖丽耶特......哦,你是?”原本迷惑不解的盖丽耶特,在听到电话那头的描述之后眉头渐松,不自觉露出了笑容,“没关系,我也只是帮了一点小忙......这么说那孩子已经顺利到家了吗?嗯,嗯,好,没关系,不用客气的。”她专心于和对面之人的谈话,全然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七点钟,分针悄无声息地到位,而同一时刻,她背后壁炉前的火焰就呼地一下拔高了,颜色也变成了一种幽幽的碧绿色。在奔腾的火焰里,走出了一个身材高挑清瘦的男人,有着足可以塞进腰带里的银亮的头发和胡子,半月形的眼镜后面一双湛蓝的眼睛明亮得惊人。他穿着一身蓝色有银纽扣的长袍,蹬着一双带搭扣的黑色高跟靴,虽然样式有几分怪异,但又让人觉得十分考究。他用充满温情的目光看了打电话的盖丽耶特一眼,就像来的那样安静,在扶手椅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盖丽耶特一转头,就看见了这样一幅场景:拥有老人的特征却也有着年轻人也难以匹敌的精神活力的男士坐在沙发里,蓝眼睛若有笑意地凝视着她。她不清楚他听到了多少,但即使在昏暗的环境里,她也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怎么,”她说,强撑出比自己体型更大的气势,“觉得我变得软弱了吗,变成了一个平凡又善良的女人。”

    男人笑了笑:“善良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品质。”

    盖丽耶特走回到扶手椅上坐下了,男人的手伸向杯子,茶壶飞起来自动给他斟满了茶水。

    “那孩子就快要入学了。”他啜饮了几小口茶水后说道。听闻此言,盖丽耶特默默地坐直身体,抬起眼睛注视着对方。“我要怎么做?”她问,声音轻轻的。

    “做你想做的事情。”男人语调柔和地说,“至于我们上次谈的事情——?”他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盖丽耶特的脸色,“你还是不愿意吗?”

    “他不一定需要我,你——你们也是。”盖丽耶特说,声音听上去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海绵,将她话里所有的力气与感情都吸走了,只留下一些模模糊糊、无色无味的部分,“只是几个月而已,城堡里会有什么问题呢?我没有必要非要回去,前十一年都没有事,对吧?那个人,我的意思是……”她的语速忽快忽慢,内容也逐渐开始语无伦次,男人只是一直非常温和地看着她,然后慢慢张开了手。盖丽耶特的话于是停住了。她咬着嘴唇犹疑不决地盯着对方,最终慢吞吞地站起身走到沙发边,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手轻轻放在男人的手掌里。

    “......如果需要我,我会在的。”她最终这样说,目光涣散地看着跳动的炉火,“就像我此刻在这里。”

    哈利孤独地躺在地板上,把身体努力蜷缩在一条薄得可怜的被子下面,冻得瑟瑟发抖。他睡不着——一点点睡意都没有。还有十分钟,就要到他的十一岁生日了,达力肉墩墩的手腕上戴着的那只手表的夜光表盘告诉了他这一点。这个时候,他格外想念盖尔。有盖尔的两个生日都好极了。生日那一整天他都在盖尔那里度过,盖尔会给他烤蛋糕、还张罗了一桌子美食。九岁的生日礼物是一辆小小的南瓜马车,只要给马儿上发条,它们就可以拉着车子跑,车门还可以打开,里面原本穿着公主裙的仙度瑞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穿着一身可爱新衣的哈利。十岁的生日礼物则是一本奇异的书,画满了美丽的画:有穿五彩斑斓的大裙摆的洋装的美丽少女、挥舞着长剑的马上的骑士、魔杖头喷出火焰和彩光的巫师、翱翔天际的龙、口袋里塞满宝石的小矮人和尾巴闪闪发光的美人鱼,每一样都活灵活现,而且一打开时,所有东西都是立体的,甚至触感也是真实的:少女的裙摆摸着像丝绸,画着水和宝石的地方冰凉光滑,美人鱼的鳞片滑溜溜的,像是真的鱼鳞。哈利对两件礼物喜欢极了,所以他决定平时把它们留在盖尔家——他怕被达力看见,他就会把它们抢走。

    回忆起之前的生日并没有让哈利好过一点,反而使他更难受了。落差是如此之大,就连从前盖尔不在时的生日都比现在好过不知多少倍:那会儿他好歹有碗柜可以睡觉,现在却只能躺在冰冷硌人的地板上。这几天四处奔波逃窜,吃不好睡不好,也实在很折磨人。

    是的,逃窜。一切都要从几天前一封奇怪的信说起。一封没贴邮票、指名道姓给哈利、甚至方位精确到房间的信扰乱了德思礼家的平静。哈利很想知道是谁寄了这封信、信上写了什么,但弗农姨夫和佩妮姨妈都对这封信忌惮不已,如临大敌。他们立刻摧毁了这封信(想起他们的手段,没有词能比“摧毁”更合适了),并把信箱堵死。可信还是源源不断送来,哪怕把门窗全部锁死也不管用,信塞满了房子,甚至从厨房烟囱里、壁炉里掉出来。恼羞成怒的弗农姨夫带着他们离开了房子,开车出远门,可是信依旧会投寄到旅馆来。最后,走投无路的他们只好找到了这一栋坐落在海中礁石上的破落小屋,又饿又冷地在这里过夜。

    哈利听着暴风雨的声音和几乎在他耳边响着的钟表的嘀嗒声,心里想,不知道德思礼夫妇会不会记得他的生日——大概是不记得的。盖尔会记得,可是他们不能一起过生日了。她会被满屋子信的隔壁房子吓一跳吗?她或许会不高兴地鼓起脸说:“我只是出去买了个菜!这世界都发生了什么?”不过,盖尔会给他补一句生日快乐的......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呢?等他们回去的时候信一定会更多了,没准儿他能想办法偷到一封呢。

    还有五分钟,哈利听见外面玩外面不知道什么东西嘎吱响了一声。难道是屋顶要塌下来了?哈利胡乱地想着,塌下来也不坏,只要别把他们砸死——说不定塌了的房子还能更暖和些呢,左右不会比现在更冷了。

    哈利心里其实是希望那一声会是某个极其称职的信使发出来的,他找到他了。但他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这样糟糕至极的天气里,谁会出来送信呢?更何况还是送到这样一个不好到达的荒僻古怪的地方!可他没法控制自己保留这样一点小小的希望,就像他其实也抱有着一点他的亲戚们多少能记得点他的生日的希望一样。

    还有三分钟。外头狂风暴雨的声音更大更恐怖了,夹杂着怒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可真是个坏天气!两分钟……那个嘎吱嘎吱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只有三十秒了。哈利盯着达力的手表看,心里默默念着数字,倒数着。二十秒——或许他应该在正好到时间的时候,把达力叫醒,气气他。哈利琢磨着。

    十秒钟——九……三——二——一——生日快乐,哈利.波特。哈利在心里对自己说。

    与此同时,“轰!”的一声巨响,门外有人在敲门了。

    在后面的事情,不管过了多少年,哈利都会记得一清二楚。

    来敲门的是个高大得像个巨人的男人,叫做鲁伯.海格,自称是“霍格沃茨的钥匙保管员和狩猎场看守”。他先是告诉哈利他长得像他爸爸、眼睛像他妈妈,又给了哈利一个生日蛋糕,并祝他生日快乐。在哈利发出疑问——霍格沃茨是哪里、他是谁、为什么认识他——的时候,他向他解释了一切。

    原来,哈利是个巫师,一个会真正的魔法的巫师!这就是为什么他身边总会出现一些怪事。他父母也都是巫师。霍格沃茨是一所魔法学校——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学校!哈利会到哪里去上学,学会许多魔法,成为一名像他父母一样好的巫师。那封如影随形、不管德思礼一家带着哈利跑到哪里都能送达的信就是入学通知书和学生需要物品清单。

    同时,他也对哈利解释了他父母的死因。魔法世界里过去有一个魔头——一个可怕到无人敢提起他名字的人,只要是他想杀死的人,没有能活下来的。他还广招党羽,在魔法界为非作歹。他唯一害怕的人就是霍格沃茨的校长邓布利多。是那个人杀害了哈利的父母,并想把哈利也杀死,斩草除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的魔咒落在哈利身上却失效了,只留下了一道闪电形的伤疤,甚至地,他自己的全部力量也失去了、他被摧毁了。换言之,哈利就是魔法界的“救世主”,是唯一大难不死、活下来的黄金男孩。

    哈利起初不能相信这些,但海格言之凿凿,并且以哈利身边发生的怪现象为例作说明,说服了哈利。他们一起度过了一夜,第二天,海格就带着哈利前去对角巷——巫师新生们购物的地方,去购买哈利上学所需的一切。在这里,哈利开始相信海格的话里那些关于他很有名的部分了——好多巫师都想来跟哈利说话、握手,哈利还认识了第一个未来他的老师——黑魔法防御术的授课教师奇洛。海格又带着哈利去了巫师的银行古灵阁,那是哈利见过最神奇的银行,由妖精开办、金库都在地下几百英里。而且哈利竟然也有一个金库!那是他父母留给他的遗产。

    事实上,自从穿过破釜酒吧,所有的一切,都是哈利有生以来见过最神奇、最美妙的。那条曲曲折折的街道,两边的商店卖得都是什么坩埚呀、魔药材料呀、以羽毛笔和羊皮纸为主的文具呀……等等哈利从没见过的新奇有趣的东西。哈利还在一家名为“丽痕”的书店里看见了无数本魔法书,随便一本都是那样的奇异、那样充满魅力,哪怕是最不爱读书的人看见这些也都一定会为此着迷的。哈利贪婪地看着这一切,哪怕这只是一个梦——或许很快海格就会说他们找错了人,哈利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没有魔法的小男孩,他也想把这神奇的一切牢牢记在心里。如果是真的那就更好了,他想把所有这些奇妙的东西都讲给盖尔听——这可是切实存在的“奇幻”!这些都实在太棒了,尽管哈利在服装店遇到了一个对海格言语攻击的无礼的男生,发生了一段不那么美丽的插曲,他也并不放在心上。

    海格带着哈利买了一只锡坩埚(哈利本来想买纯金的,可是单子上没写,海格不让他这么做),一架可以量魔药材料的天平,一架可折叠的黄铜望远镜,一份标准剂量的药粉,还有一只雪白的猫头鹰——海格送给他的礼物,哈利给他取名叫做海德薇。

    当然,哈利也得到了自己的魔杖。冬青木,凤凰尾羽杖芯,十一英寸长。魔杖制造人奥利凡德先生告诉他魔杖就是巫师的半身,是对巫师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每个巫师都会有专属于他自己的魔杖。而当哈利握住他的魔杖时,确实从未感觉那么好过。

    哈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一切和盖尔分享了。他向海格询问,是否能把巫师和魔法的事情告诉麻瓜,在得到肯定的回复时,他感到欢欣雀跃,以至于他忽略了海格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古怪的脸色。买完所有应该买的东西后,他只想快点回去,把这些都拿给盖尔看,把这段经历告诉盖尔。而等他回到女贞路的时候,他也确实这样做了。他在盖尔家里给她看了自己的魔杖、魔法书、器具和那些金银铜的魔法界钱币。盖尔始终微笑着看着他和这些东西,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暖柔和。

    “太棒了,哈利。”当哈利讲完之后,她笑着说,“梦想成真了,对不对?”她冲哈利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是的,没错!”哈利兴奋地脸颊通红。他急匆匆地说道:“海格说我们可以靠猫头鹰和外界通信!我会写信给你的。你……你会写信给我吗?”想起了什么,哈利懊恼地低下了头,“哦,你没有猫头鹰!但是......但是我可以让海德薇时不时回来!”他愁眉舒展,抬起一双翠绿的眼睛,犹豫又期待地看着她,“所以——所以——”

    盖尔鼓励地点着头,很肯定地说:“我会写信给你,一定会的。”

    于是哈利欢呼了一声,扑进了盖尔怀里,抱紧了她的脖子。

    “我会想你的。”他小声说。

    “我也会,”盖尔回答他,“但你很快就会发现,霍格沃茨像家一样——那是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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