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盖丽耶特有多么的早慧,在满是十一岁往上的孩子里的霍格沃茨,一个才几岁大的小姑娘是不可能交到真正的朋友的。邓布利多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盖丽耶特需要和她同龄的朋友,但出于他工作的需要,以及不愿意把盖丽耶特长期的留给其他人,他最终找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平日里盖丽耶特和自己呆在霍格沃茨,而周末他们回到在外面办置的房子住。房子购买在伦敦,附近自然有许多麻瓜的住家,但邓布利多并不很在乎女儿会交麻瓜朋友还是巫师朋友。而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的这一决定是正确的,盖丽耶特很快就交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

    在某一个午后——那是一个天气开始由温暖转变成炎热的晚春初夏的日子,盖丽耶特到不远处的一座小公园去玩。当她站在藤架上纠缠成一团的忍冬藤干边上时,她看见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走进来。男孩的眼睛和她一样大,但是颜色是深灰色,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盖丽耶特很难得看见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是深颜色的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个男孩也在不动声色地默默打量她。

    男孩有一双盖丽耶特在同龄人、甚至再大一点的孩子脸上都从未看见过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从对方的目光中,盖丽耶特隐隐约约有到了一种同类的感觉。

    他好像和我一样!盖丽耶特这么想着,心里放松了警惕。而对面的那个男孩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几乎是同时开了口:“你是哪里的?”语气也是一模一样的盛气凌人。

    然后他们眼睛眨也不眨地对视了几秒钟,一起笑了起来。

    “我家住在那边。”盖丽耶特指给他看,“隔一条街那边的,独栋的房子。”

    “我家则是在那边——指了你也看不见。”男孩微微掀了掀嘴角,“喏,就是那边那个广场、后面那一排房子。”

    “一排都是你家的?”

    “其中一栋!”男孩无趣地撇撇嘴,“我家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住啊。”盖丽耶特替他出谋划策,自从上周她看了一本麻瓜的书——叫做天方夜谭的,之后她就一直想这么干,“你想啊,每年住一栋新的,或者每星期每一天都住不一样的房子,比如今天住希腊风格,明天住豪华风格,后天我又可以住乡村风格……那多有趣!”

    “我家有二三十个房间。”男孩接上了一句,“我要是高兴,我也可以每天睡不一样的房间。”

    盖丽耶特很为男孩贫瘠的想象力和志气惋惜。“一个房间能和一栋房子一样吗?这样小家子气的话,以后会办不成大事的。”

    男孩有些懵了,他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想不想住不一样的房间或房子,会突然和人有没有志气、以后能不能办大事联系起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听出盖丽耶特在贬损自己。他立刻抢白:“有些人就算每天都住在一所全新的城堡里,也一辈子都是窝囊废。而即使我每天住在一模一样的房子里,我以后也能办成大事。我想——”他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我以后会凭借自己的努力,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就算和麻瓜在一起玩也没人会来管我。”

    男孩本以为盖丽耶特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回呛他:“这是什么破烂梦想?”或者,“你这想法真令全家丢脸。”截至目前,他还没发现自己嘴漏说了什么本不该说的词。直到盖丽耶特慢吞吞地复述:“麻瓜——”,他才知道慌张。

    “不,我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是谁了。”盖丽耶特打断了他,笑容在她的脸上慢慢展开,她胸有成竹地看着男孩,“你是布莱克家的,西里斯.布莱克,对吧?”她扭着肩膀,饶有兴趣一直盯着对方。

    “对。”西里斯说,盖丽耶特看见戒备的围墙又渐渐在西里斯眼睛中竖起了,她因此有些不开心,因为按照她的想法,论理也应该她对布莱克这样做才对。

    “你又是哪个?”

    “我?我是邓布利多家的盖丽耶特。”

    西里斯的肩膀松弛了。他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又从上到下地看了看盖丽耶特。“喔!你就是邓布利多的孩子。”

    盖丽耶特点点头。她感觉心里还有许多话想要和西里斯说,但又什么都说不上来。西里斯似乎也有这个感觉。他们只静静地看着对方,直到邓布利多来找盖丽耶特回家吃下午茶。当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公园门口时,盖丽耶特的注意力就全部被他吸引了。于是她对西里斯一点头,后者也对她点头,然后盖丽耶特头也不回地跑向父亲,扑在他怀里。

    “那个是谁?新朋友吗?”邓布利多问她。

    盖丽耶特点点头,心里第一次对“朋友”有了概念。

    第二天,还是差不多的时间,还是那个立在怪模怪样的女人雕像旁、爬满忍冬的藤萝架,盖丽耶特又遇见了西里斯。这一天的对话要通畅许多了。他们互相开始叫对方的教名,随即把生活里的一些事讲给对方听。盖丽耶特告诉西里斯霍格沃茨城堡,学生们一起上课、一起做功课的景象,温室里奇奇怪怪的植物和有“巨人”看守的神秘有趣的禁林。西里斯则和她讲起自己那个巨大无比的家,华丽却毫无温度的家具与古董,自己家那些故作姿态的亲戚朋友,还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种种明规暗矩。虽然六岁孩子的表达能力并不足以他把暗流涌动和细枝末节都一一说明白,只能讲出一个大概的框架,但并不影响盖丽耶特理解,他们立刻发现了他们都讨厌那些人,满口的仁义道德却一肚子坏水,整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对别人毫不客气地整体指手画脚,唯恐天下不乱。这份同感和共鸣,把两人之间最后的一点隔阂也消融干净了。于是她立刻对西里斯讲起霍格沃茨里某些讨人厌的学生,当父亲在她身边时就对她和颜悦色,而她孤身一人时就对她爱搭不理,眼睛里温柔的光也全都褪得干净,转变成了一种压抑的不快,甚至是恶毒。尽管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并没有明确的概念,盖丽耶特却很清楚地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人嫉妒自己,并由此生出了厌恶。他们窥探她身上笼罩着的鲜红色和灿金色的光晕,就像老鼠在阴沟里偷窥暖黄色的明亮灯光下的美丽世界。

    在痛快地抱怨过那些讨厌鬼之后,两个人就一起坐在秋千上,聊起其他的话题:蹦跳嬉笑魔法笑话商店的新玩意儿、蜂蜜公爵店里的糖果、不同的魔法生物——盖丽耶特很快发现,西里斯特别愿意听她讲有关她爸爸和海格的事儿。于是在估计着时间快到了的时候,她问西里斯:“你想和我一起回家喝下午茶吗?这样你就能亲眼看见我爸爸了。”

    西里斯迟疑了一下,他转头看向他家的方向,沉默着好半天,但最后还是答应了。盖丽耶特本来心提着,但看见西里斯点头的那一刻,她心里在放松的同时,油然生出一种骄傲,和“果然如此”的感觉。

    在很早之前,盖丽耶特就明白,能面对面和她爸爸打交道,对于许多巫师来说是种荣光。在和父亲一起出席晚餐会、开幕式或其他公共场合的时候,她就发现有许许多多的人会特地——不惜绕道走——前来和邓布利多打招呼,之前几乎没见过面的他们当然没有什么话好说,但似乎只是握个手就令那些人心满意足了。她以为西里斯也是如此,却全然不知西里斯只是被她话语里那个“邓布利多”所打动。一个能花许多时间来陪伴孩子、对女儿百般呵护无微不至的温柔又有趣的父亲,毫无架子的风趣幽默的博学师长与大魔法师,这样一个西里斯从未听过见过的角色深深吸引了他。尽管从前他听到的有关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评价——全部来自他的家人们——多是讽刺和批评,但他还是对这位大巫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天照例是在蛋糕即将要烤好出炉的时候,邓布利多来接盖丽耶特回家。他对于西里斯的同行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他很亲切地和西里斯打了招呼。

    这是西里斯六年的短暂人生里——不,即使是多年以后再想起,他也深感如此——度过的最奇妙的下午。他本来以为像邓布利多这样的人物,家应该又大又豪华,并且摆上许多高大坚硬的家具,以彰显主人的气度与个性,就像他的家一样。但是不是的,不如说正好相反,平凡但别致的小独栋建筑,暖色的墙纸、毛绒绒的地毯、他家里绝对不会出现的软软弹弹的没有正型的沙发,还有鲜花与绿植。邓布利多说话轻柔温和却平稳有力,并且全然没有一般大人蔑视孩子的态度,他们说了好多话,西里斯的心情却一直完好无损。他们甚至一起玩了高布石、巫师棋和噼啪爆炸牌——邓布利多输得最多。

章节目录

hp黎明之前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关山牧云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关山牧云并收藏hp黎明之前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