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丽耶特是后来才知道考完黑魔法防御术的那个下午湖边发生了什么的。

    这不能怪她——真的。那天她心情很糟,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就连考试也提前了一半时间交卷,接着就溜回了校长室里自己的房间。坏心情的产生是因为她的黄色短裤找不到了。那是她最心爱的家居服,是纯棉的,柔软、宽松,穿在身上非常舒适。她确信她把它留在校长室二楼的卧室里,可是没有——到处都没有!她因此闷闷不乐了好半天,还跟邓布利多吵了一架……好吧,没有吵架,主要是她单方面在跟邓布利多发脾气(可那是她爸爸!作为爸爸——特别是个单亲爸爸,理应包容女儿的一切任性与坏脾气不是吗)。她拒绝邓布利多递来的茶(一口也不喝),还有蜂蜜吐司,最后匆匆吞了药丸之后就一言不发地跑上楼闷头大睡,直到第二天她回到寝室里,发现莉莉故作平静的外表下和自己一样的低气压,才意识到有什么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紧接着,她发现,莉莉和西弗勒斯不再和对方说话了,或者更直白地说,他们开始像盖丽耶特昨天对阿不思那样对待彼此:假装对方不存在。

    可是,那是不一样的,盖丽耶特很明白这一点。她只是——假装在和邓布利多真的生气,她假装对他视而不见但心思时刻都黏在对方身上,她希望邓布利多知道她处于坏情绪中,并把全部心思放在她身上、时刻关心她(而不是那些该死的信件),而当她的短裤出现(或者邓布利多给她又买了一条新的或别的什么东西来作为补偿)、盖丽耶特也享受够了爸爸对自己的关注之后,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和好如初。

    但莉莉和西弗勒斯不是,绝对不是,他们是真的开始试着对彼此漠不关心,黑魔法防御术下课后去魔药课的路上,他们不再一起走了;变形课变出的玩意儿他们也不再互相交换(莉莉只把她变出的针插和盖丽耶特的交换了,而西弗勒斯离他们远远的,一下课就和他斯莱特林的同学走掉了);他们也不再聚在一起复习或者闲聊,不再一起分享一个苹果派。更糟的是,这种无视也蔓延到了盖丽耶特身上,西弗勒斯不再去他们常常聚在一起研讨魔法的塔楼,也对想和他分享新发现的盖丽耶特表现出沉默的拒绝。

    盖丽耶特知道她必须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这不太难,起码有三打学生目睹了当时的全过程,她没花多久就知道了那天湖边发生的事情,甚至从室友玛丽(可能叫这个名字吧,盖丽耶特不记得了)那里知道了西弗勒斯曾在当晚来找莉莉求和的事。结果显然是失败了。

    盖丽耶特想让他们和好。

    盖丽耶特所有痛恨的事情当中,“改变”算得上排名靠前的一件,她不喜欢习惯了的事情发生变化,尤其是会严重影响她高兴生活的变化。莉莉和西弗勒斯的决裂显然就是后者。她希望他们还能像过去一样,一起研究更高效配置魔药的办法、分享蜂蜜公爵的一把糖果、暑假里让猫头鹰来回飞个不停。可麻烦的是,莉莉似乎并不这么想。

    了解一切的那夜,盖丽耶特偷偷爬上了莉莉的床,从被脚溜进去,钻进莉莉的被窝和她面对面靠在一起。她不是第一次干这件事了,所以莉莉只是用被子把她也裹住,连眼睛都没睁一下。盖丽耶特把腿伸过去和莉莉的贴在一起,莉莉皱眉嘶了一声。“好凉,”她低声说,“盖尔,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盖丽耶特唔了一声,没说话,反正莉莉也不是真的想知道时间。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莉莉瞧,即使在黑暗中难以辨别,莉莉依旧脸蛋可爱得像是画册里才有的女孩子。盖丽耶特看着默默地想,她不能轻易原谅西弗勒斯侮辱莉莉,可这种结果也绝不是他们愿意得到的。他需要被惩罚,但不是被处决或者丢弃。

    她思考着,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分地转动。她在考虑从何处入手,一种难以言明的焦躁在她心底发芽。她又蹭近了些,对莉莉说:“我想说说那天的事。”

    莉莉依旧闭着眼睛。“你不是想知道那天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她清醒地指出,“你只是想问我是不是认真地要跟西弗——斯内普绝交。”

    盖丽耶特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莉莉叹了一口气。“是的,”她喃喃地说,“我是认真的。”

    “可是——”盖丽耶特说,“我知道那个词很难听,他应该为此受到惩罚,我支持你,但是——”

    莉莉轻轻地摇了摇头,打断了盖丽耶特。“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吗?”盖丽耶特看上去完全糊涂了。而莉莉把自己往被子里更深地埋了一些。在枕头和被子的缝隙中,盖丽耶特听见莉莉的声音传来。

    “那就只是、只是一个导火索,一个诱因,带出了所有的事……是的,会有这么一天,我一直都知道,尽管我一直说服我自己不是这样的。可现实再也不能让我继续自己欺骗自己了。他走上了另一条道路,而我也有我的路,我们要分道扬镳,这是不可避免的。”

    “怎么会呢?”盖丽耶特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你们认识了七八年,就像我和西里斯一样,你们一直喜欢着对方、你们是朋友,不是吗?”

    “我们是,”莉莉承认,“所以我一直努力着……我假装他不是那样的人、假装他只是因为他糟糕的家庭而有些性格上的不合群。但事实上——我没法再当作什么事都没有了。他热爱黑魔法,他和他的伙伴们研究它、试验它……他的那些朋友做过什么,我们都知道的。”

    “可是,”盖丽耶特说,感觉有什么苦涩的东西在嘴里弥漫开,她的喉咙可能肿了,不然为什么会吞咽变得如此艰难?“而且……我也研究它们,和他一起,你知道。”

    莉莉无声地笑了笑。“你还是个孩子,盖尔,这是完全不同的。”

    盖丽耶特撅起嘴唇。“我不是孩子,”她强调,“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而且能为此负责。”

    莉莉终于睁开了眼睛,在昏暗中与盖丽耶特对视。“你瞧,就是这点。我不是说你幼稚,而是你的态度,你就像孩子那样纯粹、坦然、纯净。”莉莉柔声说,同时把手伸入盖丽耶特的卷发里,轻柔地抚摸着,就像在安抚一只闹脾气的猫,“那不一样,盖尔,你明白吗?你研究它们,是因为它们只是……只是魔法,对你来说,研究清楚之后就过去了。白魔法,黑魔法,一切没什么不同,你不崇拜它们也不偏好它们,它们对你没什么特别的,不管是力量还是意义。但西弗勒斯——他相信它们,他相信它们更强大,更适合也更应该被使用,他对它们有一种近乎崇拜的狂热,这才是根本的区别。”

    “但……西弗勒斯还没有那么糟,是不是?他还没有和那些人一起伤害别人。”

    莉莉的眼中闪过一些忧伤的情绪。“这正是我担心的,”她说,极力在克制着嗓音的颤抖,但盖丽耶特还是察觉到了,“这或许只是时间问题,他已经开始尝试了。他不在乎那些人的命,他相信那套理论,甚至,他几乎已经被拉到那边去了……”

    盖丽耶特哑口无言。她不是感觉不到斯内普身上的改变,也不是对于他对于伏地魔越来越憧憬与崇拜的态度没有发觉,她只是——就像莉莉一样,因为感情而暂时蒙上了自己的眼睛而已。

    可是,或许,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要到了。

    “我以为我能把他带回来,”莉莉说,“可能有人能吧,只是那个人不是我。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能有这样一个人的……”

    沉默,在他们之间几乎像一块不停滴水的大海绵一样存在着,过了好一会儿,盖丽耶特才听见莉莉低声地又说了些什么。

    “……不是我放弃了他。”莉莉的声音很平静,却也显得非常哀伤,“是他放弃了我。”

    盖丽耶特伸出手贴在莉莉脸上,笨拙地擦了擦她潮湿的脸蛋。“一切……还好,是的,一切,现在,还好,还有……”

    莉莉悲伤地摇了摇头。“不,”她说,声音轻轻的,“一切都不好,它只是还没变成最糟的样子。但是,一切就是这样的。”

    盖丽耶特把手挪到了被子下莉莉的腰上,她认为这样或许有些用处。她轻轻咬着舌尖,然后低声对莉莉说。“是的,现在一切都不好……但就是这样的,现实。然后,总还有办法的。”

    莉莉只是无声地流泪、勉强地微笑,然后和她额头贴着、彼此相依,等待黑夜的尽头。

    第二天盖丽耶特还是去找了西弗勒斯。在僻静的角落、他们过去常常一起度过下午的地方。从接近拐角开始她的脚步就变得慢吞吞的,但距离还是在缩短、缩短……然后,她猛地停了下来。

    詹姆.波特也在那里,正在跟西弗勒斯说话。

    “……总之,对不起。”詹姆生硬地说。西弗勒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话语中讽刺的意味几乎快要戳出来扎伤人。“何必来假惺惺地装腔作势呢?她可不在这里。”

    “和莉莉无关!”詹姆厉声说道,“我来就只是……就像我刚说的,我为我的错误道歉。我依旧讨厌你、恨不得你在全校面前出丑,但不——不应该是露底裤这样人格侮辱的方式。”他干巴巴地说,紧接着,语气又变得厌烦而强硬起来,“可我不会原谅你对莉莉说的话!永远不会!”

    “轮不着你来管!”西弗勒斯厌恶地说,“从我面前滚开!”

    詹姆怒视着他,盖丽耶特在角落里平静地望着这一切,脑子里转得飞快,倒不是担心他们会打起来(打不起来的,盖丽耶特很轻松就能从现在的情况中推测出这一点),而是,她能从这短短的对话中提炼出信息,明白一些她应该知道的事情。

    盖丽耶特把魔杖揣在兜里,转身离开了。

    邓布利多回到校长室的时候,盖丽耶特不在,壁炉里有飞路粉的痕迹。他心下了然,就也通过壁炉回到了伦敦的家。盖丽耶特正蜷缩在沙发上,下巴搭着膝盖。邓布利多轻轻呼唤了她一声。

    “盖丽,亲爱的*,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盖丽耶特抬起一双茫然而失焦的大眼,慢慢地摇头。邓布利多于是走过去,把左手手指插在她的头发间,温柔地轻轻按摩她的头皮,进屋以来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也伸到了盖丽耶特眼前。

    “那一件礼物能让我的小玫瑰*高兴起来吗?”

    盖丽耶特接过礼物袋,拆开,里面是一套新的家居服。纯棉、轻软、宽松但不肥大,还点缀着玫瑰的小小刺绣与荷叶边。

    “我找到了,”她突然说,“在衣柜下层,真奇怪之前竟然一直没找到。”

    “总是这样的,想找的东西找不到,事后不去找了却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和时刻发现它。”邓布利多微笑地说,“这很好,你现在有两件了。”

    “不,”盖丽耶特摇头,“不好,一切都不好。”

    “是啊,”邓布利多说,依旧抚摸着女儿的头,“事实就是如此,但是,丢的东西总会找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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