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蒙盖了沈知念的耳，她抬着沉重的双目，真想将赵氏咿咿呀呀的嘴毒哑。
好在鲁大夫给了赵氏一个说法，赵氏自以为能将沈知念赶出府，面上不显喜悦，那轻快的步子总是出卖了她的心思。
“三小姐好生歇息，莫要常走动。”
“有劳先生了。”
沈知念盈盈欠身，为鲁大夫扶着。
“只是……方才老夫也是被你这主母气上了头，竟将皇城司的牌子给了她。”
沈知念扯着苍白的嘴唇笑笑，“先生是为我，不必怪罪自己。”
鲁大夫也笑着，眼角的褶皱宛如沟壑。他拂袖指着窗边放凉的药，“药已然煎好，三小姐喝了能补些气血。”
院子里空静了，沈知念才敛去笑意。
这还真是一场玩笑话，眼下这几日恐怕和皇城司都断不清干系了。
她一个接告子杀人的江湖客，如今只能缩在皇城司的羽翼里讨个活命，真是够憋屈的。
院里因赵氏苛待没有仆役，沈知念便正好戴上帷帽轻功翻出了院墙，在市井里对上黑话，很快找到了黑风寨的据点。
破旧的茶驿忽走进来个浑身血气的女子，驿中刀客不免摁住了身边的刀柄，只见那女子走到小二跟前，问话。
“茶楼何时改建酒楼，寻花问柳？”
一锦衣公子摇扇而下，腰间环佩齐鸣，长靴绣锦缎步履生风，眉目清俊，笑言道：“翌日，后日，轮到老子做皇帝那日。”
闻言，沈知念眉头一蹙。她迎着那锦衣公子去了，伸手打在他头上，“怎么又胡诌！”
“阿姐，我的话说的在理。”
此处人多眼杂，沈知念拉着他往楼上去，锦衣公子见他牵了自己的手，勾唇一笑随后指尖探入她指缝，见沈知念未躲笑意更甚。
推门进了昏暗屋子，沈知念摘下帷帽，朝着锦衣公子头上又来了一下。
“告诫了你多少次，不准说和朝廷有关的话，为何总不听我的？”
锦衣公子不以为意，倚着窗框歪头道：“萧旗不就是总听你的么，也没落得个好下场。我可听说，皇城司的人严刑逼供把他逼死了。”
沈知念抿唇，随后盯着锦衣公子，“他身为江湖客动了朝堂心，实乃大忌，玉昭，若你要重蹈覆辙我不会拦你。”
“阿姐真是寡情。”玉昭身子前倾，凑上去，“萧公子死的那般凄惨，落在阿姐嘴里却是该死。”
沈知念并未反驳，却觉得心不太舒服。
“不过也无妨，少了个萧旗，阿姐用我的地方就多起来了。”玉昭眯眼笑着，扇子轻摇走沈知念的冷淡，“阿姐今日来做什么？”
“皇城司那处你派了人去？”
玉昭神色一僵，“阿姐是怕我对谢雁舟下手？”
“你若对他下手，你便形同萧旗。”沈知念蹙眉，心头烦意上涌，“此后我应当会与皇城司的人来往颇多，让你的人稳住性子莫要轻举妄动。”
“知道了。”玉昭漫不经心摇扇。
他闻到血气，嗅了半天才确定不是自己身上的，而是沈知念身上的。
“阿姐受伤了？”
“嗯。”沈知念颔首，“已无碍。”
“罢了，阿姐对谁都这副模样。看起来客套柔和，实则旁人说的话连阿姐的耳朵都进不去……真不知阿姐，是真寡情还是假寡情。”
沈知念踢他一脚，“越大越没正形。”
玉昭没否认，只是朝她笑了笑。
“最近寨里可有接新的告子？”
“多的是呢，不过自从萧当家接了一次朝廷的告子，这投的越发多了。”玉昭挑了两个告子递给了沈知念，“这两个告子好做，阿姐可以收着。”
沈知念打开告子，上头副有一张画像，还有一段此人的信息。都是江湖上耍刀的刀客，滥杀无辜之辈。
“阿姐受了伤还要去么？”
“不去哪儿来的钱养寨子。”沈知念从腰间拿出一枚方糖，放在玉昭手心里，“我不在时你盯着寨子里的人，若有人敢再和朝廷牵上关系，押到我面前我来杀。”
玉昭见她离去想留住她身影，却只捉住半抹被她带起的清风，没有一丝眷恋。
一颗糖，如何能镇得住狼子野心呢。
沈知念又在市井里买了些药材，让摊主磨成粉后带回了沈家，她混好粉洒在沈府的缸里，与水融为一体。
待沈雁珩回府，去上学堂的沈家子女也都回了府。沈知念没机会读书，便趁着这闲余光景，处理了一张告子，剩一张打算今夜再行动。
赵氏见沈雁珩回来像是见到救星，迫不及待地将沈知念“做”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说的是泣涕涟涟，长吁短叹。
好阿母是这般模样么？沈知念倚在窗边瞧着，她只觉得这样的是坏阿母，而坏阿母正在演一场闹剧。
晷刻，一群人就涌来了。
沈知念开门，外头无数双目将她盯着，虽没有皇城司那干人等盯着那么怵人，但总是不太好受。
“你怎能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沈珩大怒呵斥。
沈知念跪下，“爹爹如何能听阿母一人所言。”
“你阿母如何会害你！”沈珩见她这副不悔改的模样，欲打的手却又停在了空中。
沈语帘见状倒是心喜，她见不惯沈知念的长相，也见不惯沈知念那疏离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装给谁看的。
眼下是知道了，装给外男看的。
“三妹妹……”沈语帘上前抚上她肩头，“你做出如此事来，阿姊心中也是难受……不过母亲愿为你提亲，你告诉阿姊，那是哪家农户的……鳏夫？”
“他不是鳏夫……”是大夫。
话还未说完，沈语帘手猛地收回，一脸惊吓样。
装的未免比她还浮夸吧，沈知念自觉自己在谢雁舟不是这个模样的，至少看起来没有这么忸怩作态。
“阿母，那人不是留了个牌子吗？”
沈知念这么一说，赵氏才想起来袖子里揣着的牌子，她笑噙噙将牌子递到沈珩眼前，说：“不知是哪儿的乡野农夫，做个这么糙的牌子……”
虽然沈家和皇城司没什么干系，但皇城司今日的处罚可算是又给了大臣们警示。
因刺客之死，圣上震怒，皇城司人人领了二十大板，还就在正宫门处打的。
每一板子打下去，皇城司的人连气都不喘一个，叫每个路过的大臣都汗毛直立。
眼前牌子上写的正是皇城司，沈珩手微发抖，心思不宁。
赵氏瞧出他不适，想要为沈珩擦汗却被一把推开，幸得莲心扶着她这才没摔下去。
“起身吧……”沈珩手心发汗，惹上皇城司就意味着他沈家危在旦夕，他急切看向沈知念，道，“你可知那人是谁？”
“不知。”
沈珩打量神色，并未从沈知念脸上瞧出些异样。想来，沈知念应当和皇城司只是见过的关系，而非什么过深的交情。
“赵婉君，那人还说了什么没有？”
赵氏听他语气一硬，意识到那牌子来历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怎么能叫沈知念吃了甜头攀上高枝呢。
“自然是没……”
“他让阿母今夜去提亲，不得有误。”
沈珩面色暗到极致，哪个官敢和皇城司的人结亲，里头的人说的不好听些是皇帝走狗，可若有姻亲，也算半个皇亲国戚。
他们沈家无福消受。
“你提的姻亲？”
“阿母提的。”沈知念抿唇，“方才爹爹也听到大姐姐说了，是阿母替的替我做主，那人才将牌子给了阿母，再让阿母转交给爹爹的。”
“你看见牌子上的字不能动脑子吗！”沈珩朝赵氏吼道，“这种东西你都敢收，还真是不把沈家性命放在眼里了，我瞧你是每日过的太舒坦，忘了这朝堂之争是有多险阻！”
赵氏无以为辩。
沈珩喜她的时候，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于是她真就一点才能不学。如今扯到沈家性命了，这又忘了她是个有德的女子，识不得字。
“这牌子，今夜你我同去，求那位大人收回姻亲的意思。”
沈珩甩袖离去，留的众人面面相觑，虽不知牌子上到底是何人，总归，像阎罗王那般避之不及。
待膳食用罢，沈珩就要带着赵婉君去皇城司。他们二人才走到院中，忽觉一阵眩晕，双双倒地昏过去。
沈知念掐着时辰出的房门，院子里仆役丫鬟倒了一地，沈家众人也倒在了不同的地方。
和他们吵嚷总没一包迷药来的轻松，眼下沈府不吵了，沈知念才觉得心里畅快些。
还差一个告子。
沈知念换好行装，按着告子上的信息在屋檐间穿梭翻跃，很快找到了悬赏的刀客的住处。
她向来不喜拉长战线，速战速决方是上佳，一记暗针齐发戳破窗纸，暗针□□直取那刀客性命。
火光晃动颇快，片刻后又凝滞。那刀客有好身手，居然以一柄大刀挡去无数飞针。沈知念心觉有趣，总是遇上了个对手。
刀客不愿被动，破窗而出，身向外冲出，却朝着沈知念这方甩来两柄飞刀，速度之快带起一阵劲风。
沈知念避开飞刀，从腰间甩出长钩扣住那人脚踝，她向着市井街道一跃，将那人活脱脱从屋檐上拽下来。
长钩带刺，沈知念每一次发力，钩子便会在那刀客脚踝上深几寸。这刀客果决，大刀一挥斩断革绳，却未曾料到沈知念身上暗器实在过多。
挥刀时未曾护住的肩头，已然中了毒针。
刀客心知不好再纠缠下去，一面放着一面退入市井中曲折的巷子。
里头光不太足，沈知念有些看不清，被这刀客刀锋在腰伤横割了一刀，她知刀客中了麻风毒撑不了多久就会力竭而亡，遂不顾腰伤持一把泛月光软剑追上去。
“已是穷途末路，不必再追。”
忽有人叫住她。
“此时不趁此留他性命，还要等他伤势好了，再杀一次么？”
沈知念听出了那人的声音，她收了步子，回身眯眼望去，谢雁舟着官袍站在巷口，目光落在了她腰上。
“瞧你的武功远在他之上，还有那一手暗器防不胜防……”谢雁舟召她过去，“何故你会受伤？”
他召她，沈知念不知不觉靠过去。
待走到有光处，眼前景象好了许多，“那处光不亮，看不大清。”
“你既知如此，如何还敢追上去？”
“不斩草除根不是我的作风。”
“太莽撞。”谢雁舟又疏解了眉头，“倒是，怎么今日不装了？”
沈知念将金疮药拿出，直接倒在了伤口上，抬眸说着：“大夫定然告诉了你沈家要去皇城司，你不出现在那，反倒出现在我这儿……既然都跟了我一路，我还有什么好装的。”
谢雁舟笑道：“我是猜到今日他们去不了。”
“我未说过我要怎么做，我在市井上买药时，你也让人跟了我？”
谢雁舟摇头，“我可没有无耻到那种地步……我猜到的，大夫说你同沈家不和，既然有皇城司这种炼狱让他们去闯，你自不会放过这档子机会。”
他上前，抵住沈知念乱上药的手。
用腰间匕首将沈知念腰伤布料旋掉，用帕子摁了摁血，这才让沈知念自己抖上药粉。
“你心知他们去了皇城司反倒不会有事，于是干脆整个将沈府算计，让他们去不了。”谢雁舟见她撒好了药，又说，“今日他们未能按约前去，若是皇城司闲来无事参沈家一本，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诛连九族。”沈知念抬眸。
“知道胆子还这么大，你可是在九族之内的，若我今日真发怒参了一本，你余生便都只能浪迹天涯了。”
“不应当是被问斩么，哪儿来的命浪迹天涯？”
谢雁舟道：“我向圣上求告三娘子不杀，流放便是。”
她见这人耍起威风的模样莫名熟悉，又忽的想起，市井里有人传皇城司众人被罚。
思及此，问道：“今日为何不骑马来？”
谢雁舟神色一滞，抿了抿唇，“受了圣上赐的二十大板，哪怕我同以前那样被你打惯了，也不敢就这么骑马来。”
“以前？”
沈知念皱眉，“我打过你么？我分明只绑过你，你莫要记错了。”
谢雁舟眸光减淡，忽然一笑不再言语。
他原以为沈知念是装着不与他相认，结果，是真将他忘的一干二净了。
好在鲁大夫给了赵氏一个说法，赵氏自以为能将沈知念赶出府，面上不显喜悦，那轻快的步子总是出卖了她的心思。
“三小姐好生歇息，莫要常走动。”
“有劳先生了。”
沈知念盈盈欠身，为鲁大夫扶着。
“只是……方才老夫也是被你这主母气上了头，竟将皇城司的牌子给了她。”
沈知念扯着苍白的嘴唇笑笑，“先生是为我，不必怪罪自己。”
鲁大夫也笑着，眼角的褶皱宛如沟壑。他拂袖指着窗边放凉的药，“药已然煎好，三小姐喝了能补些气血。”
院子里空静了，沈知念才敛去笑意。
这还真是一场玩笑话，眼下这几日恐怕和皇城司都断不清干系了。
她一个接告子杀人的江湖客，如今只能缩在皇城司的羽翼里讨个活命，真是够憋屈的。
院里因赵氏苛待没有仆役，沈知念便正好戴上帷帽轻功翻出了院墙，在市井里对上黑话，很快找到了黑风寨的据点。
破旧的茶驿忽走进来个浑身血气的女子，驿中刀客不免摁住了身边的刀柄，只见那女子走到小二跟前，问话。
“茶楼何时改建酒楼，寻花问柳？”
一锦衣公子摇扇而下，腰间环佩齐鸣，长靴绣锦缎步履生风，眉目清俊，笑言道：“翌日，后日，轮到老子做皇帝那日。”
闻言，沈知念眉头一蹙。她迎着那锦衣公子去了，伸手打在他头上，“怎么又胡诌！”
“阿姐，我的话说的在理。”
此处人多眼杂，沈知念拉着他往楼上去，锦衣公子见他牵了自己的手，勾唇一笑随后指尖探入她指缝，见沈知念未躲笑意更甚。
推门进了昏暗屋子，沈知念摘下帷帽，朝着锦衣公子头上又来了一下。
“告诫了你多少次，不准说和朝廷有关的话，为何总不听我的？”
锦衣公子不以为意，倚着窗框歪头道：“萧旗不就是总听你的么，也没落得个好下场。我可听说，皇城司的人严刑逼供把他逼死了。”
沈知念抿唇，随后盯着锦衣公子，“他身为江湖客动了朝堂心，实乃大忌，玉昭，若你要重蹈覆辙我不会拦你。”
“阿姐真是寡情。”玉昭身子前倾，凑上去，“萧公子死的那般凄惨，落在阿姐嘴里却是该死。”
沈知念并未反驳，却觉得心不太舒服。
“不过也无妨，少了个萧旗，阿姐用我的地方就多起来了。”玉昭眯眼笑着，扇子轻摇走沈知念的冷淡，“阿姐今日来做什么？”
“皇城司那处你派了人去？”
玉昭神色一僵，“阿姐是怕我对谢雁舟下手？”
“你若对他下手，你便形同萧旗。”沈知念蹙眉，心头烦意上涌，“此后我应当会与皇城司的人来往颇多，让你的人稳住性子莫要轻举妄动。”
“知道了。”玉昭漫不经心摇扇。
他闻到血气，嗅了半天才确定不是自己身上的，而是沈知念身上的。
“阿姐受伤了？”
“嗯。”沈知念颔首，“已无碍。”
“罢了，阿姐对谁都这副模样。看起来客套柔和，实则旁人说的话连阿姐的耳朵都进不去……真不知阿姐，是真寡情还是假寡情。”
沈知念踢他一脚，“越大越没正形。”
玉昭没否认，只是朝她笑了笑。
“最近寨里可有接新的告子？”
“多的是呢，不过自从萧当家接了一次朝廷的告子，这投的越发多了。”玉昭挑了两个告子递给了沈知念，“这两个告子好做，阿姐可以收着。”
沈知念打开告子，上头副有一张画像，还有一段此人的信息。都是江湖上耍刀的刀客，滥杀无辜之辈。
“阿姐受了伤还要去么？”
“不去哪儿来的钱养寨子。”沈知念从腰间拿出一枚方糖，放在玉昭手心里，“我不在时你盯着寨子里的人，若有人敢再和朝廷牵上关系，押到我面前我来杀。”
玉昭见她离去想留住她身影，却只捉住半抹被她带起的清风，没有一丝眷恋。
一颗糖，如何能镇得住狼子野心呢。
沈知念又在市井里买了些药材，让摊主磨成粉后带回了沈家，她混好粉洒在沈府的缸里，与水融为一体。
待沈雁珩回府，去上学堂的沈家子女也都回了府。沈知念没机会读书，便趁着这闲余光景，处理了一张告子，剩一张打算今夜再行动。
赵氏见沈雁珩回来像是见到救星，迫不及待地将沈知念“做”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说的是泣涕涟涟，长吁短叹。
好阿母是这般模样么？沈知念倚在窗边瞧着，她只觉得这样的是坏阿母，而坏阿母正在演一场闹剧。
晷刻，一群人就涌来了。
沈知念开门，外头无数双目将她盯着，虽没有皇城司那干人等盯着那么怵人，但总是不太好受。
“你怎能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沈珩大怒呵斥。
沈知念跪下，“爹爹如何能听阿母一人所言。”
“你阿母如何会害你！”沈珩见她这副不悔改的模样，欲打的手却又停在了空中。
沈语帘见状倒是心喜，她见不惯沈知念的长相，也见不惯沈知念那疏离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装给谁看的。
眼下是知道了，装给外男看的。
“三妹妹……”沈语帘上前抚上她肩头，“你做出如此事来，阿姊心中也是难受……不过母亲愿为你提亲，你告诉阿姊，那是哪家农户的……鳏夫？”
“他不是鳏夫……”是大夫。
话还未说完，沈语帘手猛地收回，一脸惊吓样。
装的未免比她还浮夸吧，沈知念自觉自己在谢雁舟不是这个模样的，至少看起来没有这么忸怩作态。
“阿母，那人不是留了个牌子吗？”
沈知念这么一说，赵氏才想起来袖子里揣着的牌子，她笑噙噙将牌子递到沈珩眼前，说：“不知是哪儿的乡野农夫，做个这么糙的牌子……”
虽然沈家和皇城司没什么干系，但皇城司今日的处罚可算是又给了大臣们警示。
因刺客之死，圣上震怒，皇城司人人领了二十大板，还就在正宫门处打的。
每一板子打下去，皇城司的人连气都不喘一个，叫每个路过的大臣都汗毛直立。
眼前牌子上写的正是皇城司，沈珩手微发抖，心思不宁。
赵氏瞧出他不适，想要为沈珩擦汗却被一把推开，幸得莲心扶着她这才没摔下去。
“起身吧……”沈珩手心发汗，惹上皇城司就意味着他沈家危在旦夕，他急切看向沈知念，道，“你可知那人是谁？”
“不知。”
沈珩打量神色，并未从沈知念脸上瞧出些异样。想来，沈知念应当和皇城司只是见过的关系，而非什么过深的交情。
“赵婉君，那人还说了什么没有？”
赵氏听他语气一硬，意识到那牌子来历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怎么能叫沈知念吃了甜头攀上高枝呢。
“自然是没……”
“他让阿母今夜去提亲，不得有误。”
沈珩面色暗到极致，哪个官敢和皇城司的人结亲，里头的人说的不好听些是皇帝走狗，可若有姻亲，也算半个皇亲国戚。
他们沈家无福消受。
“你提的姻亲？”
“阿母提的。”沈知念抿唇，“方才爹爹也听到大姐姐说了，是阿母替的替我做主，那人才将牌子给了阿母，再让阿母转交给爹爹的。”
“你看见牌子上的字不能动脑子吗！”沈珩朝赵氏吼道，“这种东西你都敢收，还真是不把沈家性命放在眼里了，我瞧你是每日过的太舒坦，忘了这朝堂之争是有多险阻！”
赵氏无以为辩。
沈珩喜她的时候，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于是她真就一点才能不学。如今扯到沈家性命了，这又忘了她是个有德的女子，识不得字。
“这牌子，今夜你我同去，求那位大人收回姻亲的意思。”
沈珩甩袖离去，留的众人面面相觑，虽不知牌子上到底是何人，总归，像阎罗王那般避之不及。
待膳食用罢，沈珩就要带着赵婉君去皇城司。他们二人才走到院中，忽觉一阵眩晕，双双倒地昏过去。
沈知念掐着时辰出的房门，院子里仆役丫鬟倒了一地，沈家众人也倒在了不同的地方。
和他们吵嚷总没一包迷药来的轻松，眼下沈府不吵了，沈知念才觉得心里畅快些。
还差一个告子。
沈知念换好行装，按着告子上的信息在屋檐间穿梭翻跃，很快找到了悬赏的刀客的住处。
她向来不喜拉长战线，速战速决方是上佳，一记暗针齐发戳破窗纸，暗针□□直取那刀客性命。
火光晃动颇快，片刻后又凝滞。那刀客有好身手，居然以一柄大刀挡去无数飞针。沈知念心觉有趣，总是遇上了个对手。
刀客不愿被动，破窗而出，身向外冲出，却朝着沈知念这方甩来两柄飞刀，速度之快带起一阵劲风。
沈知念避开飞刀，从腰间甩出长钩扣住那人脚踝，她向着市井街道一跃，将那人活脱脱从屋檐上拽下来。
长钩带刺，沈知念每一次发力，钩子便会在那刀客脚踝上深几寸。这刀客果决，大刀一挥斩断革绳，却未曾料到沈知念身上暗器实在过多。
挥刀时未曾护住的肩头，已然中了毒针。
刀客心知不好再纠缠下去，一面放着一面退入市井中曲折的巷子。
里头光不太足，沈知念有些看不清，被这刀客刀锋在腰伤横割了一刀，她知刀客中了麻风毒撑不了多久就会力竭而亡，遂不顾腰伤持一把泛月光软剑追上去。
“已是穷途末路，不必再追。”
忽有人叫住她。
“此时不趁此留他性命，还要等他伤势好了，再杀一次么？”
沈知念听出了那人的声音，她收了步子，回身眯眼望去，谢雁舟着官袍站在巷口，目光落在了她腰上。
“瞧你的武功远在他之上，还有那一手暗器防不胜防……”谢雁舟召她过去，“何故你会受伤？”
他召她，沈知念不知不觉靠过去。
待走到有光处，眼前景象好了许多，“那处光不亮，看不大清。”
“你既知如此，如何还敢追上去？”
“不斩草除根不是我的作风。”
“太莽撞。”谢雁舟又疏解了眉头，“倒是，怎么今日不装了？”
沈知念将金疮药拿出，直接倒在了伤口上，抬眸说着：“大夫定然告诉了你沈家要去皇城司，你不出现在那，反倒出现在我这儿……既然都跟了我一路，我还有什么好装的。”
谢雁舟笑道：“我是猜到今日他们去不了。”
“我未说过我要怎么做，我在市井上买药时，你也让人跟了我？”
谢雁舟摇头，“我可没有无耻到那种地步……我猜到的，大夫说你同沈家不和，既然有皇城司这种炼狱让他们去闯，你自不会放过这档子机会。”
他上前，抵住沈知念乱上药的手。
用腰间匕首将沈知念腰伤布料旋掉，用帕子摁了摁血，这才让沈知念自己抖上药粉。
“你心知他们去了皇城司反倒不会有事，于是干脆整个将沈府算计，让他们去不了。”谢雁舟见她撒好了药，又说，“今日他们未能按约前去，若是皇城司闲来无事参沈家一本，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诛连九族。”沈知念抬眸。
“知道胆子还这么大，你可是在九族之内的，若我今日真发怒参了一本，你余生便都只能浪迹天涯了。”
“不应当是被问斩么，哪儿来的命浪迹天涯？”
谢雁舟道：“我向圣上求告三娘子不杀，流放便是。”
她见这人耍起威风的模样莫名熟悉，又忽的想起，市井里有人传皇城司众人被罚。
思及此，问道：“今日为何不骑马来？”
谢雁舟神色一滞，抿了抿唇，“受了圣上赐的二十大板，哪怕我同以前那样被你打惯了，也不敢就这么骑马来。”
“以前？”
沈知念皱眉，“我打过你么？我分明只绑过你，你莫要记错了。”
谢雁舟眸光减淡，忽然一笑不再言语。
他原以为沈知念是装着不与他相认，结果，是真将他忘的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