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佳并未躺在床上,在桌前坐着,点击鼠标浏览招聘网站,仅仅一个家教已经不能维持她的生活,她必须再找一份兼职。

    邓妍进门便见在电脑前狂点着鼠标,大概出去了一趟,身上穿着牛仔短裤和白色短袖,“你好了?”她放下书包,问。

    时佳看了她一眼,点头,“差不多了,明天我就自己去了,谢谢你帮我代课。”

    邓妍哑然,她十分喜欢这份工作,心里甚至希望她慢点好,尽管如此,也只能点头,“没事。”

    漆黑的夜晚,从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且愈演愈烈,而这喧哗声全来自于一位中年妇女,她凶狠地说着犀利的语言,似乎无论多么恶毒的词语也不能表达她心里的怒意。

    那个时候,学校并未在宿舍内接热水管道,想要热水还得下楼到对面去,他们还算幸运,只需走几步,离得较远的宿舍楼来回也要五六分钟。时佳提着热水壶下楼,外面围了不少人,她从他们旁边绕过,在下面更能清晰地听见中年妇女在骂什么,她狠毒的言辞句句数落着女生,仿佛是因为她,她的丈夫才会被蒙蔽双眼,被蛊惑。接完水回来,见人群开始涌动,保安已经将人带走,而她也看清了被责骂的女生——徐沐。

    她的发型不似往日那么精美,服装也不似平常那么靓丽,现在的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

    徐沐也盯着她,下一秒转身进了宿舍,步伐依旧平稳。

    回去时邓妍与郝文锦已经从阳台外进来,坐在椅子上,狭窄的空间里气氛异常僵冷。比那晚钟子骞送她们回来时还要怪异。

    十点,其他两人从自习室回来,或许感觉到气氛不对,说话的声音也轻了不少。

    那天以后,他们与时佳互动多了起来,时佳却不再像以前那么热络,她们与她交谈,她回应,若是不与,时佳也不主动搭腔。

    没过多久,有人将当天晚上的事情发布到学校的论坛上,整个学校几乎都知道外院有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舆论沸反盈天,徐沐只整天待在宿舍里。

    四月底,时佳再次去到于蒙家,于蒙见到她,仔细打量一番后说:“这个发型不太适合你。”

    时佳是昨天下午去剪的刘海,本想用来遮额上的疤,结果托尼老师又向她建议,她的脸型剪刘海就搭配短发才好看,时佳对造型并无太大要求,也就并未阻止。剪完后托尼很是满意地点头,让她睁眼瞧瞧,时佳对着镜子时,却无论如何也觉得里面的人不像自己。

    “你模拟考试考了多少?”时佳并未理会他的揶揄。

    “78。”于蒙十分不谦虚,洋洋得意地说。

    “好吧,你还是有进步的。”时佳说。他上回考了77。

    这节课时佳仍旧让他看了一部只有英文字幕的电影,下次课再截取电影的一部分来帮助他做听写,以此来提高听力。

    天黑得越来越晚,时佳出来时,恰好天全被暗色笼罩,在客厅里没见到钟子骞的身影时,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五月初,劳动节放假,昨夜,徐沐一夜未归,时佳坐在电脑前,继续寻找第二份兼职。

    回复里只有一家广告公司,招聘模特,时佳却担心被骗,迟迟不敢去面试。等了许久依旧没有其他回复,她只好背起包决定去看一看。

    广告公司在市中心的一座大厦里,时佳一路探寻,花了不少时间。前台是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递给她一张单子,签完字后让她到一旁等候,哪儿候着十几个同她一样来面试的女孩。人陆陆续续地进去,又陆陆续续地出来,面部表情并不能看出失落或开心。

    半个小时后,时佳被叫进去,几个面试官上下打量她,其中一个说:“先做一个自我介绍。”

    “我叫时佳,今年20岁,身高169,体重48,三围分别是77,60,83。来自南城。”

    接着又问她是否过做模特之类的经验,时佳皆老实作答。

    仅几分钟就结束面试,交代她回去等通知。

    时佳对凡事都只抱六分的期待,得到时不会觉得理所当然,失去时自然也不会萎靡不振。当她再次见到曾诚时,是在咖啡店门口,心里原本已经淹没的难过又悄悄涌上心头。他身边还伴着一位身材姣好的女子,关系有几分密切。

    他大概是有所察觉,蓦地转过头来,看见她时,眼神闪过一丝错愕。

    红绿灯颜色一变,时佳就不再停留,穿到马路另一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们分手一个月,曾经美好的记忆依然存在,在一起时并不会觉得多么刻骨铭心,分开后那些记忆却扑面而来。那天,曾诚后来直接挂了电话,就这样失了联系。心理学曾说爱情由三个基本成分组成:激情、亲密和承诺。她和曾诚空有承诺,他对她的承诺。

    不知不觉,她绕了一圈,不知到了哪里,抬眼的不远处就是一家小清吧,居然是木房。这让她想起十岁时去外婆的娘家,她家也类似这种风格。本着好奇,时佳踏进去,清吧比起酒吧安静得多,台上的歌手悠悠地唱着民谣。

    “请帮我调一杯最烈的酒。”

    “稍等一下。”他停止在底下寻觅,抬起头来,“最烈的酒?你一个人?”他不可思议。

    “没关系。”

    他笑了笑,便开始调起来,几分钟后,他将酒倒入杯中递给她。时佳盯着那一杯像红茶的饮水,问道:“这叫什么?”

    “长岛冰茶。”

    台上歌她几年前听过,在一栏普法频道里播的青春励志片,这首歌是里面的插曲。初听时,她便觉得这首歌十分感伤。

    喝完一杯,时佳除了有些闷,再没有任何感觉。

    “再来一杯?”他问。

    时佳摇头,“太贵了,我喝不起。”

    他又笑了几声,“我请你。”他年龄也就二十五左右,笑起来脸颊挂着两道酒窝,眉目也清秀。

    “为什么?”她问。

    “因为你长得漂亮,并且现在还很伤心。我呢,不愿看到美女在我眼前如此难过。”

    “万一我把你的酒喝光了还没醉呢?”

    “哈哈哈。”他开怀大笑。

    时佳最终没有接受,听完那首歌她就离开了。

    时佳见到了徐沐,在学校门口,她明显也刚回来,被之前的妇女推搡着,也不还击。路过的人边离开边注目,时佳原想绕过,曾诚曾经就说她是个没爱心的人,自然也不会干乐于助人这种事。声音越来越远时,她的心却越来越沉,总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她最终折了回去。

    中年妇女并不知有人靠近,被推到一旁,趁她不经意之际,时佳拉着徐沐往学校里跑,拼尽了全力,所有的人、所有的树像电影一般闪过。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气喘吁吁地跑到操场,时佳喘着粗气,喉咙如冒烟一般,边喘气边向外走去,也不再管一旁的人。

    “时佳。”徐沐在后面叫,她气息并不像时佳那么急,语气平稳如常,“你为什么救我。”

    时佳自顾自地继续前行走,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怕老了摔倒没人扶,或许怕死了没人收尸,或许只是一时脑热。

    空中飞过一架飞机,留下一片尾迹云,她突然想起一首歌,也是忧伤的情调:

    所有的飞机早已经落了地

    我还以为你在等待你的行李

    查旅客名字没有你的登记

    坐在回家的 taxi 里沿途找你

    把你的名字写在烟上吸进肺里

    让你保持离我心脏最近的距离

    再也不用担心会和你断了联系

    ……

    她都忘了当初是怎么听到的这首歌。

    晚上熄灯前时佳收到了广告公司面试通过的短信,通知她周六前去拍摄。她盯着短信发怔,兼职来得太容易,这令她惴惴不安。

    时佳再次见到钟子骞是距离上次的两周后,五一假期当天她从于蒙家出来,她去了那家清吧。

    吧台小哥一眼认出了她,含笑说:“还点最烈的?”

    “换一种。”

    他几分钟后就调出一杯酒,时佳看得眼花缭乱,这杯颜色呈蓝色,里面放着一根马克笔大小的管子。

    “这杯叫什么?”

    “弹壳。”他收拾调酒台,“传说中叫‘七口颠’,知道为什么吗?”

    时佳喝了一口,“七口就醉?”

    “聪明。”

    喝到第四口时,台上切了一首歌,这首歌似乎是前几年发布,却是今年才开始火。

    时佳见他盯着台上,喃喃地说:“他居然唱歌了?”

    时佳纳闷,转动椅子看向台上,台上的人音色极好,也非常有技巧,像是学过。上面的人与往常见到他时不同,今天穿得非常休闲,一件黑色短袖,黑色长裤。时佳生活里鲜少能碰到歌喉好的人,不知不觉,情绪也被带进歌里。吧台小哥递给她一张纸,时佳神情茫然。

    “流泪了。”

    时佳接过来,左眼框里挂了一滴泪。台上的人一曲唱完后下了台,却向他们走来。

    “怎么突然唱歌了?”他坐在时佳身旁的椅子上,吧台小哥问。

    钟子骞喝了一口吧台小哥递过去的酒,皱眉,“大树,你这酒时间又没掌控好。”

    “我明明掐好了时间。”大树反驳道,“你还没说你怎么突然唱歌了?”

    钟子骞又喝了一口,“想唱就唱了呗。”

    大树哑言,见一旁的时佳已经默默地将一杯酒喝完,神志仍然清醒,“又没感觉?”

    “有点。”这杯确实喝完后有些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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