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

    容珩关切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揽着她往旁边一避,避开楼梯口的人群。

    “不必着急,我会等你的。”

    酒楼前堂里人来人往,嘈杂喧闹,宋予静不敢让他一直抱着,低头从他的怀里退出来,绞弄手指。

    “我……我没事。”

    “有没有扭到脚?”容珩细心询问,“或者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

    她低头揪住衣袖口,躲开他关心的目光。

    “公子,姑娘,对不住对不住。”掌柜的跑过来,连声道歉,“楼梯上洒了点汤,没来得及扫干净,今天这事全是我们的过错,下次您二位来,我们一文不收。”

    容珩冷声回绝了一句“不用”,转头温声对她说:“我们走吧。”

    宋予静应了声好,随着他往外走。

    以前被强压下去的复杂心绪一股脑地全冒出来,乱做一团,她压根不敢看旁边的容珩,只管低头往前,跨过门槛时,还被绊了一下。

    “小心。”

    容珩伸手扶她,刚碰上她的手臂,她迅速缩回手。

    “我……没……没事。”

    宋予静结结巴巴地说完,抬头见容珩保持伸手的姿势不动,挠挠手心,想勾住他的衣袖,伸到一半,又颓然垂下。

    “没事便好。”容珩收回手,目光微暗,“我送你回去。”

    “……嗯。”

    回去的路上,她直盯着前方地面。

    之前梦中场景不停地在脑海里打转,偏偏梦到的人活生生地站在她的身边,还离得那么近,他垂下的广袖时不时碰到她的裙摆。

    她按了按心口,努力放松下来。

    快回到公主府的侧门处时,宋予静率先停下脚步,低头揪住衣袖,揉得衣角皱成一团。

    按理,她该与他道别,目送他离开,可她偷偷瞄了他几眼,对上他温和含笑的目光,溜到嘴边的话霎时一变:“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容珩微微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话已出口,她不想再改,拍拍滚烫的脸颊,重复一遍:“可以吗?”

    “……当然可以。”容珩迟疑开口,“只是你为什么忽然要我这样做?”

    “我以后会告诉你原因。”

    不管会不会真的告诉他,宋予静先往前两步,站在他的面前,咽了口唾沫,飞快地眨眨眼,强逼自己望着他。

    容珩也在看她,抬起双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腰,温柔而不由她逃离地抱住她。

    贴合的瞬间,她听到自己的心再度狂跳起来,又听见另外一道沉稳有力的心跳,似乎在慢慢加快跳动。

    咚——咚——

    他也在紧张吗?

    真论起来,她以前抱过他几次,那时候的他,也会像她现在一样紧张吗?

    她不知道。

    “你最近……不开心吗?”容珩低沉的声音响起,“有什么心事的话,可以讲给我听,我一定会帮你。”

    宋予静靠在他的胸口,感觉到随着他说话而微微加快的心跳,半真半假地回答:“没有不开心,只是因为受伤,要忌口,很多好吃的都吃不了。”

    “再过两天,你的伤应该就会彻底痊愈,我再陪你去品尝美食。”他笑问,“江南菜怎么样?府里最近新进了一名江南的厨子,厨艺高超,做得一手地道的江南菜。”

    “不要江南菜,我在江南都吃了快十年。”

    容珩清润嗓音里的笑意略深:“好,我让他们做些京城本地的美食。”

    宋予静悄悄抓住他的衣袖,指腹擦过上面的暗纹,待的越久,萦绕在鼻尖的清雅淡香渐渐变浓。

    她轻轻挣扎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退离他温暖的怀抱。

    “咳……”她低着头,“那、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容珩伸手,勾起她散乱在脸边的几缕发丝,挽至耳后,“头发乱了。”

    他的指尖擦过脸颊,轻轻碰过耳垂,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完了完了,他肯定发现她现在的脸和耳朵烫得不行,说不定还会看到她满脸红晕。

    宋予静在心里哀嚎不已,兀自攥紧手,浑身僵硬地站着,压根不敢乱动。

    “你讨厌戴耳坠?”

    容珩的问话拉回她飘乱的思绪,她捏了捏光秃秃的耳垂,“没有,只是有时候不方便,那些耳坠还是很漂亮的。”

    “我记住了。”容珩点点头,“两日后,我再来找你。”

    她连忙应了声好,转身往回跑。

    一路不停歇地跑回瑞雪居,宋予静大口喘气,接连灌了两杯冷水,气息稍微稳定些许,可一想起容珩抱住她时的感觉,刚压下去的热意又有升腾的迹象。

    她赶紧又灌了半杯冷水,双手用力捧着茶杯,试图用冰凉的瓷杯驱散热意。

    容珩是特别的。

    他跟兄长,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面对他的时候,她不会排斥他的碰触,反而会因此脸红心跳,甚至还想他多抱一抱她……

    她呜的一声捂住脸,掌心和脸颊一样滚烫,烫得浑身微微发颤。

    宋予静使劲摇头,将刚才的奇怪念头甩出脑海里。

    难道这就是话本里写的喜欢吗?

    应该是的,她恍惚地想,可是容珩也喜欢她吗?

    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她浑身一激灵,仿佛突然身处冰天雪地之中,呼啸寒风压下全部热意。

    万一……万一容珩不喜欢她呢?又或者他喜欢别的女子呢?

    在京城众多世家公子中,他的样貌家世、品行才能都是顶尖的,有几次赴宴的时候,她听到不少贵女称赞他。

    宋予静按住心口,感受到掌心下渐渐平缓的心跳。

    至少要先试探一下,看容珩是否有心仪的女子,如果有,而且还不是她的话……

    她猛地闭上眼睛,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痛尖锐,她不愿意也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

    还是先想一想怎么向容珩套话,又不会暴露自己的异样。

    一连想了两天,夜里还悄悄地躲在被窝里练过几次,临到约好和容珩见面的这天,宋予静托住下巴,拧眉盯着面前一溜摆开的衣裳。

    “姑娘,您还没有决定好吗?”冬雪看了看刻漏,“快申时初了,您不是还要出门吗?”

    她一惊,指向最开始选中的那一件银红色衣裳,匆匆转到屏风后,迅速换好,又对着铜镜检查发髻。

    瞥见匣子里的耳坠时,宋予静微微一愣,犹豫片刻后,依旧没有拿出来戴上。

    急匆匆赶到约定好的地方,容珩果然提前到了。

    “等很久了吗?”她一边抚按胸口顺气,一边解释,“出门前耽搁了一阵子。”

    “不久,况且等你的话,不管等多久,我都会一直等下去。”

    宋予静一怔,手恰好停在心口,心跳一瞬间变快,抬头看着他。

    容珩神色坦然自若,深邃眼眸里蕴着温和笑意,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偶尔会说出一些像刚才那样奇怪的话语,偏偏语气神情又很坦然。

    她暗自回想,好像是上个月一起做了花灯之后?

    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原因,况且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宋予静不得不暂时压下疑惑,笑道:“我们先去看看玉石,好不好?”

    “好。”

    闲逛了半天,怀着一点私心,她引着容珩走到了清水桥。

    天气转冷,桥上来往的行人很少,桥下河水流淌,还未结冰。

    她扶住栏杆看了几眼,眺望远处河流,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不再犹豫。

    “我之前听三殿下说,”她转过身,缓缓开口,“你好像在议婚……”

    “我没有议婚。”容珩骤然开口打断,声音微沉,“之前给你写过信,我在信中已经说了,皇后娘娘在为三皇子议婚,是三皇子弄错了。”

    他顿了顿,直视她的双眼,“难道你没有看我的信?”

    被打断了一下,提前准备好的话一时半会儿用不上,又见他眉间紧蹙,宋予静连忙解释:“你写的信,我都很认真地看了,刚刚是一时口误,说错了。”

    “那你原本是想说什么?”

    她别开头,盯着下方粼粼水面,拇指轻轻抚过食指指腹,上面的血痂开始脱落,伤口愈合,有些痒。

    “下个月是你的生辰,应该是要满十九岁了。”她舔舔干燥的唇,尽量控制语气轻松平稳,听不出异样,“即使这次没有议婚,以后总归是要的,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中意的议婚人选。”

    越往后说,她的声音越低。

    宋予静摸不准容珩有没有察觉异常,忍住心口的酸涩,努力扬起笑容:“有吗?”

    容珩定定地看着她,不答反问:“有的话,如何?没有,又如何?”

    “有的话,我就要和你保持距离了。”

    这是实话。

    如果容珩真的有喜欢的女子,她只能与他客气规矩地来往,日渐疏远。

    宋予静掐了掐手心,不敢再多问,免得暴露自己的不对劲。

    容珩一直一言不发,过了许久,终于开口,说出两个字:“没有。”

    “真的?”她立即追问,“真的没有?”

    容珩盯着她:“你很开心?”

    开心,也不开心。

    宋予静的心情非常复杂,他没有喜欢的女子,那她暂时不必疏远他,但也意味着他不喜欢自己。

    “那你呢?”容珩低声问,“你有心仪的郎君吗?”

    要告诉他吗?

    心里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她瞬间否认,不能,至少不能现在告诉他。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贸然说出来,只怕她与他连朋友都做不成。

    于是,她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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