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已相赠,命回归途。

    身体不再有羽化的征兆,混吃等死的生活重续安然。命簿还回司命宝殿,矫时躺回矫神宫,看着每日都来串门的许澄,她没了最初的厌烦,倒是起了打趣的闲心:“其他神仙的琼楼玉宇不好看?怎么就爱往我这光秃的矫神宫晃悠?”

    矫神宫确实光秃,秃到仅剩下矫时屁股下的一张逍遥椅,比穷山恶水还难看。

    许澄熟练地掏出一张凳子,端坐在旁,“是因前辈最闲,有空与晚辈喝茶。”

    言罢,许澄从百宝袋里摆出桌椅,拿出茶具,施施然沏起茶来。

    “从前,在人间界只顾苦修行,破难关,鲜少能有这般闲情逸致之时,如今上了九霄,倒是把从前未吃过的甜糖都尝了回来。”

    矫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是未负神职闲得慌,飞升得来的法力可吃不了几年,等天君赋你神职时,可就忙咯。”

    “那负有神职的前辈您呢?”

    “我?”

    矫时望向天际的神仙榜,倒数第二的位置看着是多么地不求上进,她想当然地回答:“颐养天年啊。”

    许澄沏茶用的乃是点茶法,茶乳浓稠,沫饽洁白,飘出的茶香引得矫时扬起眉毛,撑着扶手闻香看来。

    “茶点得不错。”

    “前辈来一杯。”

    手中的草蝈蝈被插入发间,矫时支起身子端起一杯茶,浓厚醇香缭绕于鼻尖,只是茶乳未渡入喉间便洒得没边。

    茶杯稀碎,致使茶杯滚落的手已然消失不见。

    矫什愕于逍遥椅上,不明所以地看向许澄。

    “前辈,您怎么又开始变透明了?”

    矫时:“额……你觉得我现在是该瞧你顺眼,还是该瞧你碍眼?”

    许澄缄默,放下茶具,将矫时背了起来。

    这次不再是去找天医,而是直接将人送去了司命宝殿。

    “呵呵!呵呵呵!矫神,我不知该如何笑你好。”

    “司命,命簿再借我一下呗。”

    矫时的法力见底得突然,无需细想也能猜到是慕小荷的命格又出了问题。

    翻开命簿,细读一番,才知,慕小荷死了!

    本该是少女征战三余年,还乡逢画灵;如今偏差成了少女征战未三年,尸骨浸沙场。

    “这……死了还怎么矫正?”矫时呆愣当场。

    古往今来,命详者暴毙的事矫时也不是没遇到过,皆是略之而过;然今非昔比,她再怎么略也是略不过去的了。

    “可还有其余偏差的命格?”矫时抱着希望。

    “有是有。”司命在命簿堆里翻了翻,“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就算矫正了,得到的法力也填补不了慕小荷死亡所带来的空洞,该如何是好?”

    “等死咯~”矫时打哈哈:“我在九霄之外保佑你们。”

    听这话,与矫时做了万年铁友的司命霎时黑了脸:“你丢不丢脸?你羽化后就是回归天地了,魂消魄散,落于万物,保佑的还能是我们?”

    矫时看出司命这是真担心了,她难得地收回了不正紧:“我在想若我续上了慕小荷的命格呢?”

    司命焦灼地捂住她的脑瓜,“这里边的脑子是不是已经羽化了?人都死了还怎么续上命格?”

    手脚已然消失不见,矫时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用我来续。”

    续死人的命格,万年来闻所未闻。

    迎接着司命与许澄投来的怪异目光,她咧开嘴角:“试试。”

    -

    边塞景观一片萧条,黑云肆意蒙翳金光,滤下昏暗的阴光照出这一片的满目疮痍,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寒风夹杂着腥气刮过矫时的脸颊,冷酷且无情。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唉~”

    她趴在许澄的背上指点:“左边一点左边一点,过了过了,再往右一点儿,再往前走两步,对对对,就是这,放我下来吧。”

    许澄将人放下,掩起口鼻,墩身打量半埋于地的尸骨,“这个就是慕小荷?”

    “然。”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若慕小荷还活着,如今该有十七岁了。回想起十日前还是个软萌小丫头的慕小荷,如今已捐躯塞外。

    叫许澄心中五味杂陈。

    司命立于一旁翘首以盼,十分好奇怎么个续上命格法。

    只瞧矫时铁友周身发出细微荧光……矫神不是法力空洞了?怎么还能榨出法力!

    又瞧铁友的身色逐渐融于天地……这是榨干了法力,矫神续命不成倒把自己给羽化了?

    司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铁友在干嘛?来这里就是为了给自己换个地方羽化?!

    目瞪之际,便见矫时一头扎进了腐烂的尸骨中,“嘭”的一声在地上滚了一圈,本是透明的身形竟奇迹般地恢复如常了。

    地上的人染了一圈脏污,捂着胸口如释负重:“甚险,甚险,差点羽化。”

    那融于天地的模样,可不就是差点羽化么。

    此情此景,足令司命耳目一新,“成了?”

    矫时缓缓支起身子,柳暗花明又一村。

    “嘿嘿!我赌成了。”

    -

    幽隍处于地阴处,生成片成片的紫玉竹,聚鲜少寡淡的怨气。

    不多时,一袭黑袍身影急穿于紫竹林中,所踏之步匆匆响起碎叶声。

    待行出林子,冬月寒风便急不可耐地掀开他的兜帽,露出一副好容颜。

    藏于发间的红线似是察觉到男人不快的心情,顺着发丝蜿蜒而下环绕于他的身怀。

    揉物抬手缠住红线,瞬间消失于幽隍地界。

    再次现身时,已身处碧湖村内。

    恰逢夜深人静时,寒风凌冽,云翳遮天,他只身一人闯入一户人家,门一开,一片尘埃卷席而来,想来此处多日无人居住了。

    被灰尘呛了一口,揉物凝出一盏油灯照明,眉头是越皱越深锁,若不是幽隍的怨气少得可怜,他又何至于深夜赶来这里染灰尘?

    全都是许澄那厮的祸!

    揉物天生就与常人不同,一双眼睛能看见天命之人,听闻师父说,天命之人大抵是命格详细之人,这样的人若脱离了命格往坏处发展,能为幽隍生出不少怨气。

    然天命之人在这三千年来是少之又少,揉物自接任揉魔一职以来,便时常在人间界游荡,寻找天命人,最好是让他们万事不遂。

    自两百年前,许澄崭露头角,周身所泛金光让揉物一眼就判断出许澄的命格必是及详细的,若是坏了他的命格,定然能为幽隍造出成批的怨气,滋润魔族修炼。

    可谁知许澄这厮愈挫愈勇,人是脱离命格了,但却踏马飞升了!渡劫神气荡平了幽隍积攒已久的怨气,造使揉物焦头烂额。

    前些年好不容易又找到一个天命人,动了些手脚,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慕小荷的不顺遂为幽隍朦上了一层怨气,虽然稀薄,但相比之前被涤荡干净的模样简直好得不要太多。

    然好景不长,这稀薄的怨气在这两日有隐隐散去之意,想来是慕小荷那儿出了问题。

    大抵是挂了。

    挂得有段时间了。

    但怨气需要续上,忆起十年前那幅金光耀眼的画,揉物决定从这幅天命画下手。

    他在慕小荷曾居的屋子里翻箱倒柜,果不其然,画成精了。

    画灵姑娘从山水画里飘出来,面容娟秀,娇弱动人,许是灵物的原因,姑娘眉目间浅浅携了些仙气,望之犹如天上人,可观不可触。

    首见来人,姑娘含笑相迎,却不料来者形貌文质彬彬,实乃凶神恶煞之人,刚见面就与她动起手来。

    一人一画大展拳脚,初生灵识的画灵姑娘自是打不过活了三千年的揉物,瞬间败下阵来。

    红线将画灵缠绑得动弹不得,揉物手持油灯将败下的画灵打量了一番,心思琢磨要如何折磨才能让这画灵生出绝佳的怨气。

    还未拿定主意,眼前的画灵骤然发出剧烈白光,揉物暗道不妙,迅速调动修为要将其镇压住,却堪堪压住了一个自爆声,霎时房屋无声燃起。

    画灵姑娘宁死不屈,就这么烟消云散了,独留一幅无用的山水画。

    真晦气!

    “红愁。”

    揉物唤了一声,本意要召回红线法宝离开,不料红愁粘在山水画上毫无反应,这让本就不悦的揉物更是烦躁。

    又唤了一声,还是召不回来,他退回几步一把抓住红愁,怎知山水画中有金光汇成丝线,顺着红愁搭在了揉物的指尖,将揉物一整个拉入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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