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澄携着矫时出现在碧湖村口,凝聚法力照明前方道路。

    司命神官已回九霄批写命簿,矫神前辈的左腿向来不利索,常靠一杆手杖行路,此时前辈拄着手杖默默地掏出一本命簿,借着他凝聚出来的照明光翻阅着。

    她已是换上了符合慕小荷设定的粗布麻衣,脸还是原来那张脸,许是连上了慕小荷命格的原因,前辈本有的出尘气质淡了大半,一身行头冒充慕小荷竟毫无违和感。

    “画灵于慕小荷十七岁这年凝形,命簿所言‘姑娘性子温婉,形如带雨梨花,我见犹怜’,那定是体贴又柔美的,啧啧,司命可真会批命。”

    矫时一把合上命簿,难得地生了兴致,“走走走,去瞧瞧司命笔下的姑娘会美成何样。”

    说着,矫时望向远方,见一处光照亮得显眼,她新鲜:“这碧湖村的村民真有意思哈,三更半夜不睡觉,聚在一起点灯热闹?”

    “可并未听到热闹的声音啊。”许澄疑惑。

    “诶~说不准人家玩的是无声的热闹呢?”

    两人朝光亮走去,入目一片火光。

    “嚯~~这是谁家着了?”

    着得无声无息的。

    矫时微眯起双眼,当看到一缕若有若无的命格金线时,炸了起来。

    “原来是我家着了!”

    “你家?前辈,你家不是在……”

    在许澄未反应过来这“家”是何意时,前辈就已拄着手杖冲进火屋里了。

    “画!我的画!画呀!画啊!”

    闻此咋呼,许澄才反应过来是慕小荷的家着了,赶忙探查水源,调动灭火。

    浓冒的灰烟在灼热中肆意张狂,试图阻拦在火屋里急窜的矫时,她持着手杖奋力挥赶浓烟,眯成缝的眼睛在模糊中寻找命格金线,不消多时,便找到了落于角落的山水画。

    山水画呈展开式躺于地面,周遭焰火富有兴致地靠近它,甚至蹦到了那幅画上跳舞!

    惊得矫时顾不上危险,一把扑了上去用身子灭火。

    许澄的动作也是快,用法力调过来的水犹如激流瀑布,不消多时便将火屋浇灭了大概。

    见余下稀火不成气候,方才停下法术去找寻矫神前辈的身影。

    烟气混着水汽蒸笼着废墟,朦胧间还呛得人难受,许澄捂着口鼻,在这一片不大的区域中隐隐绰绰看到一个身影,身影的主人正颓然坐在烟尘中,手里不知捧着什么,仿若很伤神。

    凑近一瞧,一目了然,矫神前辈捧着一幅焦了大洞的山水画,咔咔将脖子扭于这边,发出生无可恋的声音:“我不想努力了。”

    “可是前辈,您好像还没开始努力。”

    。

    矫时:“……?”

    许澄望着画上那巴掌大小的破洞,蹲身试图安慰:“或许还能抢救呢?”

    于是乎,许澄收到了前辈悲怆且怨念的眼神。

    矫时收回视线,落于破洞画上,在她眼中,山水画暗得死气沉沉,无半点命格金光,全然报不了希望,最主要的是……

    “这么大个洞,能活?”

    她颤颤巍巍地放下破洞画,还未起身,便瞧得画中冒出一个人来,展开双臂似要与她拥抱?

    矫时惊起眉毛,美人起死回生了?!

    活着的美人好生热情!

    喜上眉梢,矫时想都没想,跟着展开双臂来迎接这份热情。

    人是抱到了,可画灵“姑娘”本该拥抱人的双手却死死地扼住了她的脖子,指节愈发用力。

    矫时:“……?……!”

    这是在干嘛?

    他是个什么东西??

    要死!

    见状,许澄立马上前扯出画灵“姑娘”的手,将人劈入画中。

    得到释放的矫时第一反应竟不是捂着脖子喘气,而是掏出命簿杂乱地翻阅着。

    “咳咳咳!不是说画灵姑娘温文尔雅吗?刚刚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许澄一手扶人,一手给矫时捋背顺气,“前辈,或许是我们拿错画了呢?”

    “拿错画?”矫时望向被扔于地上的破洞画,画上复原的金光闪得让之惊恐,“哪里错?哪里错!这哪里是什么温文尔雅的姑娘,分明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正巧,命簿被翻到描述画灵姑娘的页面,上边的“姑娘”二字渐渐淡出,取而代之的是“男人”二字,明晃晃地招摇在命簿上。

    矫时:“?”

    许澄:“??”

    许澄迟疑:“前辈,可是晚辈眼花了?”

    矫时伸出食指使劲抠刮“男人”二字,眉头逐渐锁清秋。

    “快带我回去!我要回去找司命,这男的凶神恶煞!狗司命这是在坑害我,背着我把温柔姑娘写成了男人,还用障眼法迷惑我,让我误以为多了个手帕交,太过分了!”

    言罢,矫时跺了两脚破洞画,怒气之下将画踢到废墟上,拄拐意要离开。

    “前辈,冷静,冷静。”

    “冷静不了!”

    “或许可以将那个男的当作姑娘对待呢?”

    “汝在说何?”矫时顿住步伐,神色难看,“姑娘是用来疼的,谁家姑娘带把?”

    缄默三息,矫时还是将画捡了起来,若她羽化了,她的司命铁友指不定会有多伤心。

    “前辈,那我现在该做什么?”许澄问。

    “回九霄啊,不然你想做什么?”

    矫时懒懒地瞥了许澄一眼,复又想到什么,拽住捻决要回九霄的后辈:“许澄,我有一事儿要托你。”

    许澄熄了决,恭敬道:“前辈请讲。”

    “去司命宝殿把狗司命叫下来,我要与他理论理论,把姑娘家写成男的,如此花里胡哨,哪有这般坑友的?”

    九霄之上,司命踏回宝殿,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他揉搓鼻头大胆猜测:“定是矫神想我了,哎呀~都一大把年纪了,须臾不见,就这么想我。”

    次日,天微朦亮,矫时蹲于废墟之上研磨草浆,用帕子滤出沫渣后粗糙地糊在破洞画上,来填补那个焦出来的大洞。

    她摸了摸昨夜被掐过的脖子,窒息的感觉仍是记忆犹新,她心生不悦:“脾气真差。”

    许澄天未亮就回了九霄,说是与司命神官汇报此次命簿出现的纰漏,实则是被矫时叫上去传话,让司命下来体验一下。

    “也幸好是我,不然你破的这个大洞还有谁有本事能给你填上?填不上你就得跟这堆废墟一样了,醒来后可不许再掐我脖子啊。”

    “就是你这变了性的画灵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了,难道是我现在是慕小荷的原因?”

    “话说回来,是哪个王八蛋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我家放火玩儿的?”

    矫时一边嘀咕一边修补山水画,三千年来难得地勤快了一回。

    冬日的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但这并不妨碍村里人早起赶集,途径一片废墟时不禁停下了脚步去打量。

    这里原本是谁家来着?咋被烧成了这样?

    上头冒着的火星与黑烟,一看就是昨晚烧的,他们一夜好眠,竟无半分察觉。

    凑近一看,一个似有十七八的丫头蹲在废墟上捣鼓一幅破烂画。

    “这是发生了什么?”有人好奇发声。

    废墟上的丫头闻声回眸,一副脱俗的五官让人瞧得陌生又稔熟,村民们为之一愣,半晌才在脑海中搜寻出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小荷,你回来了。”

    久未营业的矫时睖睁半息,甚不熟练地带入角色,露出酸涩的苦笑。

    “伯伯,我家昨夜着了。”

    村民们这才想起这堆废墟原先是慕小荷的家。

    大伯问:“你点的?”

    “额……它自己着的。”

    村民内心:人一回来就把自己家给点着了?实惨。

    吃人饭碗亦要帮人做事,懒如矫时这样的拒绝了乡亲邻里的好心邀约,收了筐红薯,又代慕小荷祭拜了逝去的父母后在废墟堆旁潦草地搭了一个草棚屋子,又懒又磕碜,赛过家徒四壁,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蓬门荜户。

    连飘了几日的雪,今日的日头正正好,特别适合烤东西,路过的小孩见火堆快息了,还好心地往里头添柴火。

    被修补得很难看的山水画摊在碎石上,随意中还有点硌画。

    揉物不知自己为何就被续上了画灵的命格,如今是被锁在画中出不去,柔弱得只能勉强喘个气息。

    已是昏睡一周了,自他记事以来就从未有过如此颓废的时刻,而蓬门荜户下的那个人貌似比他更颓废。

    譬如,那个人已经躺在逍遥椅上一天了,准确地来说是一整天都没有动过,躺上去时是什么姿势,如今就还是什么姿势。

    若是不知,都以为那是具尸体已经冻硬在逍遥椅上了。

    就算那个人真硬在逍遥椅上都与他无关,关键是好歹起来给他翻个面啊!他的正面都快要被烤焦了。

    直至夜幕来袭,逍遥椅上的女人终于活了,拖拉了许久,才拄着拐徐徐走来。

    这是终于想起来要给他翻面了?

    被烤得炙热的揉物焦躁地想,却见那个人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弯下身往火堆里丢了些柴火,碰也不碰山水画一下便席地而躺,抱着手杖缩成了一团,嘴里还嘀咕了这样一句话:

    “嘶——好冷,还是这里舒服些。”

    随后便没动静了。

    揉物:“……?”

    这人有病吧!

    为何会有如此懒惰之人?

    给画翻个面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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