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后的工作日正式开始,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节后的疲惫空虚,陈珐等人办理完相关手续后便快速离开,就这一会便有不少粉丝堵在办事大厅门口。

    “珐珐你最近怎么都不出席活动了?”

    “是不是公司不给你接资源?”

    “你们怎么照顾珐珐的?!人瘦了这么多看不到吗?!”

    小可和妮妮张开双臂把陈珐护在中间试图往车子的方向靠,期间陈珐始终低着头,脸全部隐藏在帽子里。

    “珐珐你可不能谈恋爱啊!咱们正在上升期呢!”

    “就是珐珐!没人配得上你!”

    “珐珐给你信!我们后援会给你写的!”

    不知道从哪伸出来一只手扯到陈珐的衣服上,紧跟着连帽卫衣被揪掉,陈珐的五官不可避免地出现在大众视野,不算太好的面色更是刺激到了偏激的“粉丝们”。

    “大家先让让,让我们先离开,不要打扰其他人!”小可冲着四周大声说。

    办事大厅的人头攒动,不少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拿出手机拍摄的更不在少数,这么大一堆人挡在建筑大门口,其他正常办事的居民也受到影响。

    “挤什么挤呀?有没有素质?”

    “明星排场这么大?欺负我们普通人?”

    “能不能让我们先进去?我们着急盖章……”

    一时间场面更加混乱,期间还有小孩子被吓哭了,哭声掩在人群中成为助火剂。

    粉丝们分为三派,一派对内,一派对外,一派热衷于摄影。

    “你们能不能做好艺人工作?什么大学毕业的啊?读过书没有?”

    “能干干不能干滚蛋!珐珐白给你们发工资了?”

    “叫什么啊叫?那边那么大口子不能过吗?”

    “大姐谁碰你了啊?我离你这么远!”

    无数闪光灯和镜头怼在陈珐面前,即使两只手都护在脸周也难挡住,不知道哪来的镜头竟然直直地打在陈珐脸前,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

    “干什么呢?”

    “都散开保持距离!”

    办事大厅的工作人员见状急忙调了保安队过来维持秩序,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到人群中,还好粉丝中有为数不多的几位理智对象,她们和保安一起用身体给陈珐隔成一个小空间,手挽着手挪着往车前走,短短十几米的路走了快半个小时。

    在众人的帮助下陈珐终于上了车。

    “姐你先走!”小可和妮妮还在人群中用身体死命地挡着。

    这种时候陈珐别无他法,只能迅速地离开,毕竟自己就是是非来源。

    “还好吗陈老师?”司机一边驾驶一边从后视镜查看陈珐的情况,“我先送您回去,小可她们会自己离开的。”

    自从陈珐出道以来,这种事不算少见,最起码现在大家不冲她们扔鸡蛋了。

    陈珐低头看自己被踩了无数鞋印的白色球鞋,又摸了摸不知道被谁扯成一团的头发,竟还笑了出来,衣袖也掉了半个,陈珐伸手去扯,却摸到一个黄豆大小的洞,期间还有丝线连着。

    “这是手上拿剪刀了啊?”陈珐一边说一边从上面拿下一个小水钻。

    头皮也有点痛,随手一撸就抹掉一把发丝,陈珐垂眸看着手心的头发心情沉重。

    这就是,新年第一天。

    小可和妮妮逃回来的时候陈珐已经洗完澡换完衣服在沙发上答卷了,这是医生留的作业,因为问诊时间有限,必须提前把能做的东西做好。

    “还好吗?”陈珐咬着笔杆问两人。

    “还好,毕竟不是冲我俩来的。”小可故作轻松地笑笑。

    “对啊姐,你走了大家就散了。”妮妮也补充道。

    “那这么这么晚才过来?都两个小时了。”

    “回了趟公司,晚上不就回剧组了吗,正好回去报备下最近的工作。”

    陈珐没再多问,低下头继续和试卷作斗争。

    “姐你门口放的袋子是垃圾?是的话一会就扔了。”

    “扔吧。”

    小可走过去看了眼,是刚刚穿在陈珐身上的那件衣服,此刻小可心里还是在后怕,刚刚的场面实在太混乱,要是出点什么差错可就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了。

    正在回想时手机震了,小可拿出来解锁,在看到备注时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不少,她看了眼客厅的陈珐,抱着手机走出门外接。

    “喂?”

    “你们那边还好吗?需要我们帮忙吗?”刘峰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

    ……

    问诊时间约在下午三点,陈珐等人乘车来到诊所,下车前小可和妮妮四处扫视了几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才陪着陈珐下了车。

    一行人动作极快,医生也早早就在电梯里等着,接到人立马按了关闭键,封闭的电梯空间只剩自己人,陈珐带着墨镜和帽子,遮挡得严严实实,被人们护在角落。

    这里总共三十层,十五到十七层全部属于心理诊所的范畴,因为陈珐要来,医生选择给自己科室的人员全部放半天假,连病例登记都是自己亲手做。

    小可和妮妮被留在休息室,陈珐则和医生一同进了诊疗间,里面窗明几净,一只近两米长的鱼缸直接占据了陈珐的视线。

    医生关上门后径直走到办公桌后查看陈珐带来的试卷,陈珐则慢悠悠地踱到鱼缸前,旁边的小桌子上放了一罐鱼食,她拿起来冲着医生摇了摇。

    “随便。”医生笑了笑。

    陈珐没客气,扭头就倒了两三把进去,陌生的进食时间打乱了鱼群的平静,大家纷纷往陈珐手下游,尾巴扇动水面后溅出水来,跳到陈珐的手背上。

    “我想洗手。”陈珐看着手背上的水渍,鼻间突然出现极强的腥味。

    “洗手间位置没变。”医生头都没抬。

    柠檬味的泡沫在手上搓了又搓,直到皮肤发红陈珐才停下动作,冲了热水后陈珐凑到湿淋淋的手背上嗅了嗅,没有味道了。

    诊疗椅来自十分高级的家居牌子,躺上去的瞬间就有困意来袭,再加上冬日的暖阳透过玻璃打进来落在身上,陈珐有点想补个午觉。

    “要毛毯吗?”

    “不用。”

    陈珐用手掩着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泪花。

    “你最近不太好。”医生终于摘下金丝框眼镜,双手交叉放到桌面上,眉头紧皱。

    “所以我才来找你的呀。”陈珐在椅子上由平躺转成侧倚,“好久不见。”

    何筱把试卷转了方向推到陈珐那边的桌子边缘:“今年冬天你得常常来见我了。”

    何筱和陈珐是高中同学,读书时关系就是比普通同学好一点而已,上了大学后两人的学校就隔着一条街,开学放假时总会一起买票回家,一来二去的接触下来关系竟然产生了质的飞跃。

    大学时陈珐就在外面接一些平面模特的活,何筱就在旁边充当她经纪人的角色,其实就是两个女孩子初入社会还有些担心害怕,所以去哪都要一起才踏实。

    何筱主修心理学,研究生也选了应用心理学专业,考研的时候压力太大几乎整晚整晚地不睡觉,头发也是跟着大把大把的掉,陈珐那时已经小有成绩。

    有一次活动结束后连妆都没来得及卸就抱着一瓶红酒跑到何筱租的房子里,把人家的电脑关掉,书也合上,拉着何筱喝了大半夜,末了两个人还犹嫌不够又互相搀扶着去便利店买酒,即使那时两个人已经醉到吐过一轮。

    天蒙蒙亮时两个人才支撑不住依偎着躺下,头挨着头,手拉着手。

    陈珐拍拍胸脯说即使何筱考不上研自己也能养得起她,每天跟着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就好,何筱瘪着嘴狂哭,说不行自己一定要考上,陈珐皱着眉用被角给人擦眼泪,说没事,不就是给人看病吗,我当你的病人,何筱哭到抽抽,说那怎么能一样,陈珐喝了酒的脑子实在转不过弯,干脆拿起手机。

    “你一年房租多少钱?”

    “干嘛?”

    “问你就说。”陈珐不耐烦地打了何筱手背一下。

    “你打我干嘛?”何筱噘着嘴又要哭。

    “嘶——”陈珐抬高手作势又要打下去,何筱连忙把手藏到被窝里。

    “一个月四千,十二月就是四万八。”

    “那就是五万,生活费呢?”

    “差不多一年也要两万四五吧。”何筱喝了不少,也算不清具体数值。

    只见陈珐把手机贴得极近,眯着眼在手机屏幕上摁了几下,发出的亮光正好照亮她通红的脸。

    “好啦。”

    “什么啊?”

    何筱一头雾水,陈珐一脸自豪,让她看手机。

    打开一看,有一条银行的短信,何筱学着陈珐把手机贴到脸跟前,用手指对着一个一个地数,不知道是眼睛太花还是手指太粗,翻来覆去怎么都数不清楚。

    陈珐不满地啧了一声:“不用数了,四十万,老娘保你再考五年。”

    “呜哇——”何筱看着陈珐突然嚎了起来,谁能告诉她有这么一个闺蜜到底好还是不好。

    一方面能毫无犹豫的就给自己打五年的生活费,另一方面她竟然觉得自己五年都考不上研究生,心里瞬间五味杂陈。

    陈珐还以为何筱感动得要死,还把人抱在怀里安慰,说是不用太开心,钱吗,挣就是了,但是人啊,就这一条命。

    她甚至一边说一边揪起何筱稀疏的头发感叹,下次得给她多带点生发产品了。

    ……

    陈珐皱眉:“我行程很满诶。”

    何筱站起身绕到办公桌前靠着:“没的商量。”

    其实陈珐一下车何筱就心里有底了,治疗时长会只长不短,她简直瘦到皮包骨头,面色很差,反应也迟钝,再加上刚刚的试卷,看来陈珐最近又过得艰难,两个人一直都在断断续续的联系,所以她的事何筱心里也算有数。

    “药最近在吃吗?”何筱抱着胳膊看向陈珐。

    “从进组开始就断断续续在吃,突然吃不下东西啦。”陈珐抬起细细的胳膊在空中来回晃,“我又瘦了好多。”

    “你自己察觉到不对应该早点来的。”何筱眉间满是担忧。

    “之前断断续续看了快两年才好,你应该多注意,上次问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但是你死活不说,我也没法去剧组抓你。”

    其实陈珐比谁都先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因为这并不是第一次。

    在出道第二年的时候,陈珐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恶意攻击,工作路上被恶意跟车,活动现场被泼水、家门口被扔动物尸体、就连爸妈的电话号码、身份证号、工作情况和家庭住址都被扒到一干二净,门口每天都有人去堵着拍照。

    自己被人恶意p图造黄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同学说被她打过耳光,读书时是爸妈动用了人际关系和金钱买的入学席位,大学时为了钱和人出去鬼混还堕过胎,更有甚者还实名举报了爸妈的公司偷税漏税,导致陈珐和家人都陷入了舆论风暴。

    这个时候讲什么清者自清是没用的,即使学校、派出所、公司和税务单位都出具了相应的官方证明也没人相信,谩骂攻击声伴随着陈珐过了整整四个月,就连张逸都被砸过鸡蛋泼过油漆。

    好不容易热度过去了一点,却没想到合作对象又出了幺蛾子,剧播时就没和陈珐的团队通气找人私自剪辑了一些情侣向内容在网络中大肆传播,还没等张逸出手去整理就被人家的正牌女友出面明朝暗讽,关于陈珐是小三的言论就这么被坐实,在本人都不清楚的情况下。

    那位男星的流量不算小,粉圈粘性又强,又把逐渐淡去的事情翻起来二次加工,陈珐再次站上风口浪尖被批判到体无完肤,就像全身赤裸着站在广场上被人一寸寸地审视,并且这些眼光并不善良,更多的是冷漠和恶毒。

    陈珐越想越疲惫,眉头紧紧地蹙着,眼睛中出现痛苦灰暗的底色,双手不自觉地捏紧抱枕,直到指尖发痛也没停。

    何筱叹了口气,上前握住陈珐的手,一点点把她从自虐中救出来。

    “不要想了,都过去了。”

    陈珐被从羞耻难堪的记忆中唤醒,慢慢地抬起头看向何筱,眼底多了几分迷茫。

    “相信我,我是专业的。”何筱把陈珐的手翻过来掌心朝上,里面都是红红的指甲印,有的已经结痂,有的经过刚刚的行为又开始往外渗血,她探过碘伏给陈珐消毒,“我一定把你治好,和之前一样。”

    听到这陈珐终于扯着嘴角浅浅地笑了一下,只不过配上她消瘦的脸更显脆弱,“那就靠你啦,何医生。”

    诊疗时间比预想的要久的多,小可和妮妮已经喝完了一壶茶还不见里面有动静,张逸又在手机那边一直催,心里越来越着急,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时,何筱就像是有预判一样发来信息。

    “还有十分钟结束,可以让司机过来了。”

    小可立马回复收到,同时给司机发去信息。

    经过诊疗,陈珐依旧懒懒地躺在皮椅上,只不过脸色好看了不少,整个人看着放松了一点。

    “谢谢,下次我得开春了才能来了。”陈珐坐起身给何筱看自己的行程安排。

    何筱看都没看:“我会出差的,不用你操心。”

    “好了。”何筱脱下白大褂,“诊疗结束,现在我是你朋友,要和你说点事情。”

    陈珐站起身走到她的办公椅上坐下,还慢悠悠地转了个圈,从她的抽屉里拿了一粒薄荷糖。

    何筱指了指墙上的一副字,红红绿绿的和她的办公室极不搭调,“怎么样?”

    陈珐看过去:“追求者送的?品味一般。”

    “去你的!”何筱扭头瞪了陈珐一眼,“昨天晚上的慈善拍卖会知道吗?这可是压轴的拍品!”

    “知道,叫我了没去。”陈珐将糖纸折来折去,薄荷糖在接触到口腔黏膜的瞬间就散出冰意。

    “啧,我从小就练他的字,临摹这篇词不下千便,终于让我见到实物了。”

    何筱的爷爷是书法大家,请他讲一节课要七位数,何筱近水楼台却偏偏对月亮不感兴趣,只在小时候被爷爷压着练了几年的字,长大后逆反心理严重,和老爷子大吵了一架,后来自觉不孝顺伤了老人的心,工作后便四处收集名人字迹送给爷爷以自我宽慰。

    “恭喜。”陈珐拉过何筱的手在她掌心里放了一个千纸鹤。

    “你不好奇哪来的?我可没有邀请函。”何筱意有所指。

    陈珐眨眨眼,又望着墙上的字画看了一会,用舌尖把薄荷糖从口腔的一侧顶到另一侧,鼻间都凉嗖嗖的,“走啦,草原风雪大,来的时候多穿点。”

    何筱没跟着出来,陈珐等人快速地乘电梯离开,司机刚刚打电话说只剩一个红绿灯就到了。

    刚一出门就被雪打在了眉心,陈珐瞬间一激灵,她抬头去看,无数的雪片飘下来,砸在行人肩头。

    “出于医生的职业操守,我没法把她的情况透露给你,但是出于多年的朋友关系,我可以告诉你,她比你当时的状况要好。”何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陈珐,小小的一点立在街头。

    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陆衔是何筱导师的病人,在导师心脏病突发离世后,陆衔曾来吊唁,不过那个时候陆衔早已痊愈。

    “谢谢。”陆衔站在她身边也跟着看过去,雪花毫不怜香惜玉地砸在陈珐的发顶,风也呼哧呼哧地往她身上刮,翻飞的衣摆像是要把人卷走。

    司机说红绿灯前突然出了事故,自己要多耽误几分钟,小可和妮妮急到冒火,陈珐却没什么反应,她低着头站在两人背后,路来路往的人都没注意到她,就是好冷啊,身上像是没穿衣服。

    “我会定期去看她。”

    “辛苦。”

    “你不去?”

    “她不想见我。”

    轻飘飘的声音说出极有分量的话,何筱下意识回头看他。

    “哎……伸手。”

    陆衔的掌心里落了一只小小的千纸鹤,即使是糖纸也被折的漂亮规整,还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何筱指了指墙上的字画:“不能白拿你的,这是回礼。”

    楼下司机也终于到了,陈珐被人拥簇着上了车,小可用纸巾粘去陈珐肩头发顶的雪粒。

    “冷不冷姐?”

    “冷。”陈珐把嘴里的糖块咬碎,“好冷。”

    陈珐的车离开后陆衔也跟着离开,晚上还有饭局要赴,刘峰也在同样的路口被同样一起事故绊住脚,陆衔站在刚刚陈珐站过的位置等待,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更大了。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陈珐的味道,陆衔垂着头呆呆地看着鞋尖发呆,千纸鹤的翅膀顶端刺得手心发痛。

    好冷,比空无一物的草原都冷,就像身处旷野,脚下是冻了几十年不化的冰层,头上是无休无止砸下来的雪片,风呼啸而过,吹得人无处闪躲,陆衔被雪打到眼睛,霎时间通红一片。

    刘峰接到人后看着不对,侧头问了一句:“怎么了陆总?”

    “没事。”陆衔用纸巾擦掉睫毛上的残雪,“好冷啊。”

    “今年就是要比往年冷,听说是因为……”

    陆衔眼睛上的雪好像擦不完一样,搞得整张纸都被浸透。

    好冷啊,今年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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