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珐的咖啡店近一周没营业，一方面是因为课业忙碌，另一方面是傅琰升拉着她看了不下五个婚礼场地，同时还又拉着她试了不少宴席菜色。
“以前也不觉得你是这么向往婚姻的人。”陈珐被扑面而来的花香熏到头痛。
傅琰升连忙抽出胸前口袋的手帕递给陈珐，让她先凑活着掩住口鼻，“先忍一下。”
满园芳菲的礼堂背后是一片靠湖的绿草地，现下正长得茂盛，还带有春天的浅绿色，湖面上也游着几只天鹅。
“这儿怎么样？到时候会在中间铺一条红玫瑰组成的通道，一直延伸到三层礼台上，周围也会编相应的花藤铺盖……”傅琰升越说越期待，甚至还走前几步，给陈珐比划着大致的布局。
陈珐不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但是她实在无法共情。
“傅总……”傅琰升的助理赶过来，打断了傅琰升的畅想。
“怎么了？”傅琰升皱眉，满脸不悦
“被媒体爆了。”助理把手机递到傅琰升面前，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这下更阴沉。
“那我先走了。”陈珐先离开，极有眼色。
“我送你。”傅琰升让助理先去开车。
陈珐没拒绝，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实在不好打车。
一直到家门口傅琰升的脸色都没好起来，陈珐下车前从包里掏了一块自己做的小饼干，塞到傅琰升手里。
“那我先走啦。”
“好。”
车子驶出住宅区，捏了捏手里硬挺的包装纸，手心被锋利的边缘扎到，傅琰升的眉头始终紧皱，最近这段日子过的太美满，以至于他忘了设想的未来全是妄想。
厨房里有昨天同学送的新鲜香草，陈珐拿到水池旁冲泡，择了两根新鲜的出来。
沸腾的热水与香草在茶壶中激烈碰撞，没一会便释出香气，冰箱里还有水果，陈珐挑了桃子和芒果切到碗里，又从头上的木质储物柜里挑了两罐饼干，把这些统统放到托盘上。
陈珐在太阳还未彻底落山时端着这些来到房子外，她从二手市场淘了一套藤桌藤椅，天气好时就会准备些茶点在外面静坐一会，陈珐家面朝西，刚好能看到漂亮的落日。
可能是昨晚下过雨，草地的土腥气还在空气中有残留，陈珐给自己倒了一杯香草茶，用手捧着瓷碟盛着茶杯放到鼻下轻嗅，好闻的不得了。
天色渐晚，太阳落到只剩下一个边儿，茶壶里的水凉了，陈珐端着茶壶回到房子里换了热的再出来，反复三次，在月亮露面前，陈珐终于等到的她的客人。
陆衔推开虚掩着的铁门，一步步地挪到陈珐身前，她听到了他的脚步，却连头都没抬。
陈珐端起茶壶，往对面空着的茶杯里注入茶水，袅袅白汽陡然升起，然后又在空中飘散。
“尝尝吧，我现在泡茶很厉害的。”
“好。”
陆衔束手束脚地在陈珐对面落座，双手去端茶杯的时候还被烫了一下，陈珐看到这笑出了声。
原本准备好的词句全部消失，再华丽的注释都显得贫瘠，陆衔忍住指尖的烫意，沉了沉心抬头看向陈珐。
她没变，依旧美丽。
她却又变了，要做别人的新娘。
“什么时候走？陆总应该很忙的。”陈珐将饼干往陆衔面前推推，“我自己做的，尝尝。”
“一会儿就走。”陆衔调出自己的航班信息递给陈珐看。
“这么着急？”
“早就订好了票，和来时的一起订的。”
陈珐点点头，那就是原本不想和她见面，但是临时发生了什么，使他不得不走这一趟。
“什么事？我还以为你打算在我家对面坐到离开为止。”
陆衔没特意掩饰自己的行踪，他到这儿的第二天就被人偶遇传到了网上，刘峰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拦下，他说不必，万一陈珐也想他呢？
“过的好吗？”憋了半天，陆衔只梗着脖子问了四个字。
怎么算好呢？陈珐皱眉想了一会儿。
“还不错吧。”
“有没有什么困难？”
“没有，我的课程很满，同学也很好，咖啡店也每天都有客人。”
陆衔点头，过得好就好。
“你呢？”陈珐反问。
“我也很好。”陆衔故作轻松地笑道。
但是他到这的原因并不只为寒暄，陆衔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抽了一沓提前准备好的文件递给陈珐。
“虽然你要结婚了，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一些事，傅琰升在外面有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另外他们家的公司也出了点问题，智宸集团的实际决策人是傅琰升的爷爷，但是他爷爷和他爸爸关系并不好，还影响到了下一代，这也是傅琰升为什么要远跨重洋的原因，国内的公司几乎被他叔叔和表弟把着，老爷子今年起来身体一直不好，icu住了不下两次……”
陈珐慢慢地翻看手中的文件，图文并茂，文件翻到最后一页，陆衔也刚好讲完，他最后讲得有点急，连带着胸膛起伏都快了些。
陈珐笑了笑，把文件放到一边，又给他续了一杯茶。
面前的人几乎没什么变化，神色始终如一，陆衔突然明白过来，他换了种态度，试探着问：“你知道？”
“喝点茶润润嗓子。”陈珐用手指轻轻推茶杯，“家里还有梨，我去给你切点润润嗓。”
“不用。”陆衔猛然拉住陈珐的手腕，跟着站了起来。
陈珐的手被夜风吹得发亮，陆衔的手收紧了一些。
“不喜欢？”陈珐回过头问。
“你能不能别和他结婚？”陆衔好似突然失了理智，冷静的面具开始崩碎。
陈珐没少听到何筱说陆衔的变化，说他成熟稳重，自持内敛。刚刚看来确实不假，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小孩。
陆衔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陈珐的表情，试图在中找到漏洞，她抬着头直直地望着他，满眼温柔暖意，仿佛连嘴角都噙着笑。
“你冷不冷？要不然我们进屋……”
“他救过你的命吗？偏偏非他不可吗？”
陆衔的语气由强变弱，连带着眼底的期盼都消散的一干二净，被悲伤替代。
话被打断，陈珐轻轻叹了口气，她伸手掰开陆衔钳住自己的手。
“我不是非他不可。”陈珐转了转自己被卡到不过血而发麻的手腕，“所以同理，你也不是非我不可。”
“我爱你。”
“我真的爱你。”
“你不爱我吗？”
陆衔问了一连串，却没敢再次触碰她，只能用视线把她锁紧。
夜风在两人身前吹过，刮得人心尖一酸，陈珐眨眨眼，试图将泪水逼回眼眶，她抿着唇吞咽几次，想把情绪锁进身体。
脚下的草地很软，陆衔试探着又迈近一点，但这点距离没法将陈珐拥到怀里。
“你怎么就不懂呢？我要结婚了。”陈珐调整好状态，再次带上温和疏离的朋友面具，抬眸看向陆衔。
“你也会结婚的，我会有丈夫，你也会有妻子，已经分开了这么久，我以为你该懂我的意思。”
“我不懂，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希望你是我的妻子，而我是你的丈夫。”
“但是我不爱你啊。”
陈珐轻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陆衔的愚蠢。
“我爱你的话，怎么舍得离开呢？我爱你的话，怎么可能过得好呢？我爱你的话，怎么可能和别人结婚呢？”
陈珐的每个字都轻飘飘的，但是落在陆衔身上时却像冰锥一样狠狠地砸进他的心脏，冒出来的热血将冰融化，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黑洞。
明明这个场景早有预料，但是陆衔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无力绝望，他看着站在对面的陈珐，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过了半晌只是垂下头自嘲般的摇了摇。
他后退两步，拿起刚刚的文件夹从里面抽出来剩余的部分，即使他的手还在颤抖。
陆衔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将文件平稳地递给陈珐，她没接，他转了方向，将文件放在藤桌上，又从口袋里掏了一个盒子，放在纸张上方。
“新婚礼物。”
颤抖着说完这句，陆衔逃也似的离开了陈珐家的小院，就连转身关门的时候都没回头。
陈珐望着陆衔离开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任由眼泪簌簌落下，风把眼泪吹出无数的路径，四处蔓延开来，陈珐失力跌坐在地上，崩溃呜咽。
她伸出手去探陆衔留下的东西，手止不地颤动，除了盒子被她牢牢地捏在手心，剩下的纸张跌在地上四散开来。
顾不上整理，陈珐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是那枚镯子，陆衔当初在樱桃树的摇椅上给她带在手腕上的，她离开时托何筱还给了他，因为恰巧在某次晚宴上看到了白陆逢的未婚妻的手腕上戴了一只相似的。
席间人们打趣道，这可是陆衔家祖传的一对镯子，单云当初发话，两个孙媳妇一人一只，看来马上就能吃到喜酒了。
那时陈珐还在想，陆衔又骗了她一次，明明说不是什么特殊的物件。
冰绿色的镯身依旧通透，在月光下盈盈发亮，陈珐捧着镯子放在胸前落泪，心脏钝钝着发痛，像是要在体内憋炸一样。
陈珐摸了把眼泪，恍惚间扫到散落一地的文件，她透过泪水辨认，又是一堆赠与合同。
一份一份地拾起来，那年的记忆突然席卷了整个大脑，连带着那时的风、那时的夜、那时的情绪一起，通通交织在眼前。
“我还没去过冰岛看极光呢。”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就去。”
所以陆衔买了套雷克雅未克的房子。
“听说看到海豚许愿很灵。”
“那我们就出海去找海豚。”
所以陆衔买了艘能够航行万里的游艇。
“虽然星星很多但是它们都有名字，你说我们两下辈子会不会变成星星？”
“我们一定挨得最近。”
所以陆衔买了两颗行星命名权。
“新闻说全球变暖越来越严重，马尔代夫都会消失，我还没去过几次呢。”
“一定有和它一样漂亮的小岛。”
所以陆衔在南半球买了座风景秀丽的小岛。
“还是金子值钱，货币又贬值了。”
“你又不用担心这些。”
所以陆衔给陈珐在银行开了间保险房屯了满屋的黄金。
“我们老了的话还是回这儿养老吧，我还是喜欢这儿。”
“真的？”
“当然啦。”
陈珐靠在陆衔的怀里，两个人躺在樱桃树的摇椅上慢慢晃，轻松自在……
另外还有一份单独的文件，纸张颜色和这些不同，看来是来巴黎后才打印出来的，是一份股票收购计划，关于智宸集团。
最后一页的背面还贴了一只便签：祝好。
就算没法一起，他也在努力为她铺平未来的路，即使路上并没有他。
就这一刻，陈珐突然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为什么非要逼着陆衔离开呢？
明明她也爱他爱得要死，明明她也过得空虚又难过，在无数个寂静的深夜，她总会止不住地想念他。
“我做错了吗？”陈珐止不住地反问自己，“我应该和他在一起吗？”
“但我一定不是他最好的选择。”
陈珐反问又否定，清醒又后悔，一个人反复挣扎直到天明。
傅琰升也忙碌了整晚，再来陈珐家时只顾得上换了身衣服，连胡茬都是在车上被助理提醒后才匆匆处理的。他有陈珐家的密码，客厅的灯亮着，明明已经是白天，傅琰升按下开关换了鞋往屋子里走。
“陈珐？”
回答傅琰升的时候磕磕碰碰的收拾声，他上到二楼来到卧室门前，陈珐刚好推出来一只行李箱。
“要去哪？”傅琰升顺手接过。
“回国。”陈珐头都没回。
屋子里的东西都没动，只有卧室的衣帽间一团糟，傅琰升的心咯噔一下，像是下楼梯时踩了空，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回想起陆衔出现的那年，陈珐也是这样，一声不响的拉着箱子就要离开。
傅琰升故作镇定：“回去玩啊？回来的票定了吗？”
陈珐叠衣服的背影停滞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开口：“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傅琰升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我玩够啦。”陈珐快速地收拾出第二只箱子。
“你的课程还有两年才结束，咖啡店也刚步入正轨，而且你房子的家具你不是都很喜欢？你还说喜欢下雨的时候在梧桐树间散步……”
“但是我想家了。”陈珐不好意思地笑着看向傅琰升，“对不起啊，不能陪你继续演下去了。”
“婚纱不漂亮吗？”
“很漂亮，但我不想穿。”
“陈珐……”傅琰升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他茫然地四处看看，试图找到留下陈珐的理由。
“我们不是说好的嘛，帮你演一出戏。”陈珐故作轻松地从地毯上站起来，“但是我听说你的项目已经拿下来啦，而且你爷爷也想早点抱孙子。”
“与其找我，还不如把你真正的妻子早点接回去。”
傅琰升没想到陈珐会临时后悔，而且老爷子确实也发话了，除了孙媳妇，还想看看重孙子再走，再加上最近巴黎的项目谈的顺利，自己相当于胜券在握。
“我……”
“你什么你，帮我搬行李，要不然要误机啦！”陈珐打趣着跳过话题，绕过傅琰升拎着一只箱子率先下楼。
“我不想娶她，我想娶的是你，你知道的。”傅琰升急忙开口，他被打的不知所措，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听到这儿，陈珐不由得地皱起眉，她放下箱子停在楼梯中间回头看。
“我和她商量过了，等孩子生下来，她就离开，然后我们……”
“你疯了？”陈珐语气冰冷，甚至还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厌恶，“那是你孩子的妈妈！”
“我没疯！”傅琰升急红了眼，他快步走到陈珐面前伸手握住陈珐的肩膀，将人死死禁锢在自己面前。
“我是爱你的啊，你怎么就假装看不到呢？”
“你爱我？你认识我之后身边的人断过吗？”
陈珐试图挣开傅琰升的禁锢：“你真当我不知道啊？”
“那是因为你不答应我啊。”
“你也没追过我，没认真地问过我要不要和你一起。”
挣扎无果，只会让傅琰升握得更紧，陈珐放弃挣扎。
“你不爱我的。”
“我不爱你我怎么会为你付出那么多？我怎么会什么都不顾地从巴黎飞回国又一路辗转去看你？我怎么会明里暗里给你喂资源替你铺路？我怎么会送你价值连城的礼物？”
陈珐点了点头，然后对上傅琰升狰狞的面孔。
“那是我错了，你是爱我。”
“对啊，我爱你的啊陈珐。”
“但是你不只爱我。”
这就是了，怎么付出了却得不到回报，因为付出不是独一份，回报也自然不是独一份。
傅琰升呆了一下，他对上陈珐坦荡的眼，无从辩驳。
“是。”傅琰升咬着牙点头，“我承认我多情又卑劣，但是……”
陈珐嗤笑了一声：“你看，你明明也清楚的呀。”
“所以你当初来找我帮忙的时候，我也立马答应了，我不否认你确实对我很好，也帮我很多，所以这次就当我还了，行吗？”
陈珐最后是叫车离开的，傅琰升被她留在那栋房子里，连同这段日子一起，不必在开封。
“以前也不觉得你是这么向往婚姻的人。”陈珐被扑面而来的花香熏到头痛。
傅琰升连忙抽出胸前口袋的手帕递给陈珐，让她先凑活着掩住口鼻，“先忍一下。”
满园芳菲的礼堂背后是一片靠湖的绿草地，现下正长得茂盛，还带有春天的浅绿色，湖面上也游着几只天鹅。
“这儿怎么样？到时候会在中间铺一条红玫瑰组成的通道，一直延伸到三层礼台上，周围也会编相应的花藤铺盖……”傅琰升越说越期待，甚至还走前几步，给陈珐比划着大致的布局。
陈珐不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但是她实在无法共情。
“傅总……”傅琰升的助理赶过来，打断了傅琰升的畅想。
“怎么了？”傅琰升皱眉，满脸不悦
“被媒体爆了。”助理把手机递到傅琰升面前，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这下更阴沉。
“那我先走了。”陈珐先离开，极有眼色。
“我送你。”傅琰升让助理先去开车。
陈珐没拒绝，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实在不好打车。
一直到家门口傅琰升的脸色都没好起来，陈珐下车前从包里掏了一块自己做的小饼干，塞到傅琰升手里。
“那我先走啦。”
“好。”
车子驶出住宅区，捏了捏手里硬挺的包装纸，手心被锋利的边缘扎到，傅琰升的眉头始终紧皱，最近这段日子过的太美满，以至于他忘了设想的未来全是妄想。
厨房里有昨天同学送的新鲜香草，陈珐拿到水池旁冲泡，择了两根新鲜的出来。
沸腾的热水与香草在茶壶中激烈碰撞，没一会便释出香气，冰箱里还有水果，陈珐挑了桃子和芒果切到碗里，又从头上的木质储物柜里挑了两罐饼干，把这些统统放到托盘上。
陈珐在太阳还未彻底落山时端着这些来到房子外，她从二手市场淘了一套藤桌藤椅，天气好时就会准备些茶点在外面静坐一会，陈珐家面朝西，刚好能看到漂亮的落日。
可能是昨晚下过雨，草地的土腥气还在空气中有残留，陈珐给自己倒了一杯香草茶，用手捧着瓷碟盛着茶杯放到鼻下轻嗅，好闻的不得了。
天色渐晚，太阳落到只剩下一个边儿，茶壶里的水凉了，陈珐端着茶壶回到房子里换了热的再出来，反复三次，在月亮露面前，陈珐终于等到的她的客人。
陆衔推开虚掩着的铁门，一步步地挪到陈珐身前，她听到了他的脚步，却连头都没抬。
陈珐端起茶壶，往对面空着的茶杯里注入茶水，袅袅白汽陡然升起，然后又在空中飘散。
“尝尝吧，我现在泡茶很厉害的。”
“好。”
陆衔束手束脚地在陈珐对面落座，双手去端茶杯的时候还被烫了一下，陈珐看到这笑出了声。
原本准备好的词句全部消失，再华丽的注释都显得贫瘠，陆衔忍住指尖的烫意，沉了沉心抬头看向陈珐。
她没变，依旧美丽。
她却又变了，要做别人的新娘。
“什么时候走？陆总应该很忙的。”陈珐将饼干往陆衔面前推推，“我自己做的，尝尝。”
“一会儿就走。”陆衔调出自己的航班信息递给陈珐看。
“这么着急？”
“早就订好了票，和来时的一起订的。”
陈珐点点头，那就是原本不想和她见面，但是临时发生了什么，使他不得不走这一趟。
“什么事？我还以为你打算在我家对面坐到离开为止。”
陆衔没特意掩饰自己的行踪，他到这儿的第二天就被人偶遇传到了网上，刘峰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拦下，他说不必，万一陈珐也想他呢？
“过的好吗？”憋了半天，陆衔只梗着脖子问了四个字。
怎么算好呢？陈珐皱眉想了一会儿。
“还不错吧。”
“有没有什么困难？”
“没有，我的课程很满，同学也很好，咖啡店也每天都有客人。”
陆衔点头，过得好就好。
“你呢？”陈珐反问。
“我也很好。”陆衔故作轻松地笑道。
但是他到这的原因并不只为寒暄，陆衔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抽了一沓提前准备好的文件递给陈珐。
“虽然你要结婚了，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一些事，傅琰升在外面有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另外他们家的公司也出了点问题，智宸集团的实际决策人是傅琰升的爷爷，但是他爷爷和他爸爸关系并不好，还影响到了下一代，这也是傅琰升为什么要远跨重洋的原因，国内的公司几乎被他叔叔和表弟把着，老爷子今年起来身体一直不好，icu住了不下两次……”
陈珐慢慢地翻看手中的文件，图文并茂，文件翻到最后一页，陆衔也刚好讲完，他最后讲得有点急，连带着胸膛起伏都快了些。
陈珐笑了笑，把文件放到一边，又给他续了一杯茶。
面前的人几乎没什么变化，神色始终如一，陆衔突然明白过来，他换了种态度，试探着问：“你知道？”
“喝点茶润润嗓子。”陈珐用手指轻轻推茶杯，“家里还有梨，我去给你切点润润嗓。”
“不用。”陆衔猛然拉住陈珐的手腕，跟着站了起来。
陈珐的手被夜风吹得发亮，陆衔的手收紧了一些。
“不喜欢？”陈珐回过头问。
“你能不能别和他结婚？”陆衔好似突然失了理智，冷静的面具开始崩碎。
陈珐没少听到何筱说陆衔的变化，说他成熟稳重，自持内敛。刚刚看来确实不假，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小孩。
陆衔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陈珐的表情，试图在中找到漏洞，她抬着头直直地望着他，满眼温柔暖意，仿佛连嘴角都噙着笑。
“你冷不冷？要不然我们进屋……”
“他救过你的命吗？偏偏非他不可吗？”
陆衔的语气由强变弱，连带着眼底的期盼都消散的一干二净，被悲伤替代。
话被打断，陈珐轻轻叹了口气，她伸手掰开陆衔钳住自己的手。
“我不是非他不可。”陈珐转了转自己被卡到不过血而发麻的手腕，“所以同理，你也不是非我不可。”
“我爱你。”
“我真的爱你。”
“你不爱我吗？”
陆衔问了一连串，却没敢再次触碰她，只能用视线把她锁紧。
夜风在两人身前吹过，刮得人心尖一酸，陈珐眨眨眼，试图将泪水逼回眼眶，她抿着唇吞咽几次，想把情绪锁进身体。
脚下的草地很软，陆衔试探着又迈近一点，但这点距离没法将陈珐拥到怀里。
“你怎么就不懂呢？我要结婚了。”陈珐调整好状态，再次带上温和疏离的朋友面具，抬眸看向陆衔。
“你也会结婚的，我会有丈夫，你也会有妻子，已经分开了这么久，我以为你该懂我的意思。”
“我不懂，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希望你是我的妻子，而我是你的丈夫。”
“但是我不爱你啊。”
陈珐轻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陆衔的愚蠢。
“我爱你的话，怎么舍得离开呢？我爱你的话，怎么可能过得好呢？我爱你的话，怎么可能和别人结婚呢？”
陈珐的每个字都轻飘飘的，但是落在陆衔身上时却像冰锥一样狠狠地砸进他的心脏，冒出来的热血将冰融化，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黑洞。
明明这个场景早有预料，但是陆衔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无力绝望，他看着站在对面的陈珐，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过了半晌只是垂下头自嘲般的摇了摇。
他后退两步，拿起刚刚的文件夹从里面抽出来剩余的部分，即使他的手还在颤抖。
陆衔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将文件平稳地递给陈珐，她没接，他转了方向，将文件放在藤桌上，又从口袋里掏了一个盒子，放在纸张上方。
“新婚礼物。”
颤抖着说完这句，陆衔逃也似的离开了陈珐家的小院，就连转身关门的时候都没回头。
陈珐望着陆衔离开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任由眼泪簌簌落下，风把眼泪吹出无数的路径，四处蔓延开来，陈珐失力跌坐在地上，崩溃呜咽。
她伸出手去探陆衔留下的东西，手止不地颤动，除了盒子被她牢牢地捏在手心，剩下的纸张跌在地上四散开来。
顾不上整理，陈珐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是那枚镯子，陆衔当初在樱桃树的摇椅上给她带在手腕上的，她离开时托何筱还给了他，因为恰巧在某次晚宴上看到了白陆逢的未婚妻的手腕上戴了一只相似的。
席间人们打趣道，这可是陆衔家祖传的一对镯子，单云当初发话，两个孙媳妇一人一只，看来马上就能吃到喜酒了。
那时陈珐还在想，陆衔又骗了她一次，明明说不是什么特殊的物件。
冰绿色的镯身依旧通透，在月光下盈盈发亮，陈珐捧着镯子放在胸前落泪，心脏钝钝着发痛，像是要在体内憋炸一样。
陈珐摸了把眼泪，恍惚间扫到散落一地的文件，她透过泪水辨认，又是一堆赠与合同。
一份一份地拾起来，那年的记忆突然席卷了整个大脑，连带着那时的风、那时的夜、那时的情绪一起，通通交织在眼前。
“我还没去过冰岛看极光呢。”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就去。”
所以陆衔买了套雷克雅未克的房子。
“听说看到海豚许愿很灵。”
“那我们就出海去找海豚。”
所以陆衔买了艘能够航行万里的游艇。
“虽然星星很多但是它们都有名字，你说我们两下辈子会不会变成星星？”
“我们一定挨得最近。”
所以陆衔买了两颗行星命名权。
“新闻说全球变暖越来越严重，马尔代夫都会消失，我还没去过几次呢。”
“一定有和它一样漂亮的小岛。”
所以陆衔在南半球买了座风景秀丽的小岛。
“还是金子值钱，货币又贬值了。”
“你又不用担心这些。”
所以陆衔给陈珐在银行开了间保险房屯了满屋的黄金。
“我们老了的话还是回这儿养老吧，我还是喜欢这儿。”
“真的？”
“当然啦。”
陈珐靠在陆衔的怀里，两个人躺在樱桃树的摇椅上慢慢晃，轻松自在……
另外还有一份单独的文件，纸张颜色和这些不同，看来是来巴黎后才打印出来的，是一份股票收购计划，关于智宸集团。
最后一页的背面还贴了一只便签：祝好。
就算没法一起，他也在努力为她铺平未来的路，即使路上并没有他。
就这一刻，陈珐突然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为什么非要逼着陆衔离开呢？
明明她也爱他爱得要死，明明她也过得空虚又难过，在无数个寂静的深夜，她总会止不住地想念他。
“我做错了吗？”陈珐止不住地反问自己，“我应该和他在一起吗？”
“但我一定不是他最好的选择。”
陈珐反问又否定，清醒又后悔，一个人反复挣扎直到天明。
傅琰升也忙碌了整晚，再来陈珐家时只顾得上换了身衣服，连胡茬都是在车上被助理提醒后才匆匆处理的。他有陈珐家的密码，客厅的灯亮着，明明已经是白天，傅琰升按下开关换了鞋往屋子里走。
“陈珐？”
回答傅琰升的时候磕磕碰碰的收拾声，他上到二楼来到卧室门前，陈珐刚好推出来一只行李箱。
“要去哪？”傅琰升顺手接过。
“回国。”陈珐头都没回。
屋子里的东西都没动，只有卧室的衣帽间一团糟，傅琰升的心咯噔一下，像是下楼梯时踩了空，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回想起陆衔出现的那年，陈珐也是这样，一声不响的拉着箱子就要离开。
傅琰升故作镇定：“回去玩啊？回来的票定了吗？”
陈珐叠衣服的背影停滞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开口：“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傅琰升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我玩够啦。”陈珐快速地收拾出第二只箱子。
“你的课程还有两年才结束，咖啡店也刚步入正轨，而且你房子的家具你不是都很喜欢？你还说喜欢下雨的时候在梧桐树间散步……”
“但是我想家了。”陈珐不好意思地笑着看向傅琰升，“对不起啊，不能陪你继续演下去了。”
“婚纱不漂亮吗？”
“很漂亮，但我不想穿。”
“陈珐……”傅琰升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他茫然地四处看看，试图找到留下陈珐的理由。
“我们不是说好的嘛，帮你演一出戏。”陈珐故作轻松地从地毯上站起来，“但是我听说你的项目已经拿下来啦，而且你爷爷也想早点抱孙子。”
“与其找我，还不如把你真正的妻子早点接回去。”
傅琰升没想到陈珐会临时后悔，而且老爷子确实也发话了，除了孙媳妇，还想看看重孙子再走，再加上最近巴黎的项目谈的顺利，自己相当于胜券在握。
“我……”
“你什么你，帮我搬行李，要不然要误机啦！”陈珐打趣着跳过话题，绕过傅琰升拎着一只箱子率先下楼。
“我不想娶她，我想娶的是你，你知道的。”傅琰升急忙开口，他被打的不知所措，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听到这儿，陈珐不由得地皱起眉，她放下箱子停在楼梯中间回头看。
“我和她商量过了，等孩子生下来，她就离开，然后我们……”
“你疯了？”陈珐语气冰冷，甚至还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厌恶，“那是你孩子的妈妈！”
“我没疯！”傅琰升急红了眼，他快步走到陈珐面前伸手握住陈珐的肩膀，将人死死禁锢在自己面前。
“我是爱你的啊，你怎么就假装看不到呢？”
“你爱我？你认识我之后身边的人断过吗？”
陈珐试图挣开傅琰升的禁锢：“你真当我不知道啊？”
“那是因为你不答应我啊。”
“你也没追过我，没认真地问过我要不要和你一起。”
挣扎无果，只会让傅琰升握得更紧，陈珐放弃挣扎。
“你不爱我的。”
“我不爱你我怎么会为你付出那么多？我怎么会什么都不顾地从巴黎飞回国又一路辗转去看你？我怎么会明里暗里给你喂资源替你铺路？我怎么会送你价值连城的礼物？”
陈珐点了点头，然后对上傅琰升狰狞的面孔。
“那是我错了，你是爱我。”
“对啊，我爱你的啊陈珐。”
“但是你不只爱我。”
这就是了，怎么付出了却得不到回报，因为付出不是独一份，回报也自然不是独一份。
傅琰升呆了一下，他对上陈珐坦荡的眼，无从辩驳。
“是。”傅琰升咬着牙点头，“我承认我多情又卑劣，但是……”
陈珐嗤笑了一声：“你看，你明明也清楚的呀。”
“所以你当初来找我帮忙的时候，我也立马答应了，我不否认你确实对我很好，也帮我很多，所以这次就当我还了，行吗？”
陈珐最后是叫车离开的，傅琰升被她留在那栋房子里，连同这段日子一起，不必在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