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脑海闪过各种问题,手指飞快敲击,屏幕却只显示了寥寥几字。

    她将【她还活着么?】逐字删除,又重新编辑了一段信息:【她怎么了?】

    班长那边又没了动静。

    安然忍不住在铺子里来回踱步。

    尽管知道一收到消息手机就会自动发出提示,但还是忍不住每隔十几秒,就拿起来看一眼。

    一阵小提琴欢快的旋律,打破了眼下焦灼的氛围。

    她赶忙按下了通话键,因为没拿稳,还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喂,班长?】

    电话那头是班长压低了声音的回话:【不好意思啊安然,班里现在有些乱…丁筝的事是王皓上厕所的时候路过办公室听到的,现在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你别担心,丁筝目前应该没事,出事的好像是她家里的人...】

    班长那不确定又模棱两可的安慰,并没有让安然的心情舒展多少。

    那种隐隐的不安促使着安然继续问道:【你有听王皓说出事的是谁么?】

    电话那头的班长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安然以为是雨天信号不好,往门口走了几步:【喂?】

    【丁筝...有个哥哥,你知道么?】班长的声音有些踟蹰,【但好像不是亲的,是她后爸的儿子,王皓他哥认识的,听说是个小混混。】

    安然听着,呼吸的频率却不由自主地放缓直至趋于屏息。

    【出事的就是他...王皓说人好像是死了...】

    安然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心里还有些为丁筝高兴。

    可转眼一想,秦志高那人渣死了,和丁筝能有什么关心?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他死了和丁筝有什么关系啊?】

    班长那头又沉默了。

    这回的沉默比之前还要长。

    班长的沉默让安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那感觉像是头顶突然悬了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有可能掉下来。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开口询问的时候,手机那头说话了:【呃...今早的时候,大概是你晕过去没多久,(5)班和(7)班就有了一些...呃...奇怪的传言,好像...是职高那边传出来的,他们说...丁筝...和她哥...】

    班长语气尴尬,干笑了两声,剩下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末了又问了一句:【这事儿是...造谣的吧?】

    手机那头乱糟糟的,不用看她也知道他们正肆无忌惮的谈论着听来的关于丁筝的一切。他们讨论着,猜测着,像是被福尔摩斯附身的柯南,分析着他们心中已经认定了的真相。

    就好像那个被他们讨论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课后闲暇的一点谈资。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感受和经历,他们在乎的只有眼下那点信息够不够让他们再多博得一点关注。

    令人烦闷的嗡嗡声被听筒无限放大,如同夏日盘旋在垃圾场上的绿头苍蝇,简直让人头痛欲裂。

    安然垂眸。

    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造谣,是有历史传承的。

    她害怕有人会因为那一点微末的关注而胡乱臆测和添油加醋。

    安然捏着手机的指骨微微泛白,说出来的话却不见半点怒气,反倒是用一种轻松的像是听到了什么扯淡玩笑的语气:【这玩笑开得也太不着边际了吧?!职高那边儿的话有几句话是能信的?他们之前还说我身高8尺,体壮如牛,长得跟钟馗似的呢!】

    电话那头的人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也是!那边说的话确实不可信!那些人真是...嘴巴一张,什么话都敢说!】

    安然心里松了口气:【所以才说谣言止于智者!就是因为有你这么明事理的班长,咱班才和其他那些那些只会胡乱传谣言的班级不一样...要不然老班怎么会在那么些个班委里选你作为一班之长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另一头的班长好不意思地笑了两声,却没有反驳。

    果然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是有其道理和深意的。

    安然趁热打铁,换了种义愤填膺的语气:【职高那个,估计是看他爸再婚,心里不爽,故意抹黑丁筝呢!】

    手机听筒里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这就难怪了!刚还不敢跟你说呢,职高死了的那个男的他妈...】

    听着徐羽澜换了对秦志高的称呼,心里有了底,人性的阴暗面让我们通常熟稔于伤害他人而非自己,但探听别人隐私的理由永远不会高尚。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乐于此道。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表现出愤怒或急于辩解,就会给人一种心虚或是恼羞成怒的感觉,一旦这种第一印象产生,再多的解释都会变成越描越黑的借口。

    徐羽澜之前也难保存了些八卦的心思,但她这人聪明又一向自持清高,再加上特别重视班长这个职位,自己刚刚的话应该能给对方一些别样的启发。

    当然,安然最看重的还是她在班级的号召力...

    有她在,班上的谣言也许能有机会逆转。

    于是安然便顺着徐羽澜之前的话问了下去:【他妈怎么了?】

    【还能怎么呀,非说她儿子是丁筝杀的呗!还报警了呢!胡搅蛮缠的很,要不怎么说家庭教育很重要呢!丁筝遇到这样的奇葩也是真的倒了血霉了...】

    安然的大脑轰地一片空白。

    【你放心,我们都相信这肯定不是真的!丁筝那么瘦弱,怎么可能杀得了比她强壮那么多的男生?我们都会为丁筝作证的!警察现在在老班的办公室呢,肯定能还丁筝一个清白...】

    徐羽澜还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安然听了一些,又没完全听进去。

    【啊...不说了...老班来了,我迟点再联系你】

    “嘟----”

    “嘟----”

    “嘟----”

    一阵忙音过后,耳边又重新归复于平静。

    .......

    安宁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下楼梯,一抬头就看见他妹站在门口,正盯着手机发呆。也顾不得擦干头发,快步下楼将安然往后拽了拽:“怎么站在门口?裤脚都湿了...”

    对上她哥关心的眼神,安然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这几天堆积在心头的烦闷与愧疚宣泄而出,她扑进安宁的怀里,声音因压抑哭泣而微微颤抖:“哥...丁筝出事了...”

    安宁没有着急询问,而是一下一下轻拍着安然的后背,和过去做了无数遍的那样轻声哄劝着。

    直到安然不再哭泣,说话也不再颠三倒四,安宁才拉着她坐到椅子上,拧了条毛巾递过去:“先擦擦脸。”

    温热的毛巾贴在脸上,先前那种窒息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安然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将刚刚和徐羽澜的对话还有上个礼拜丁筝神神叨叨的行为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见哥哥沉默不语,安然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了下来:“一定是那个混蛋骚又扰她了!我那天要是好好听她说话就好了,事情就不会变得这么糟糕!是我...是我害了丁筝...”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很镇定的么...怎么这会儿就又怂了?”安宁刚想伸手擦掉安然脸上的泪,爷爷电话里那些话再次盘旋在了他的耳边。

    弯曲的手指紧握成拳,重新放回了膝头。

    他的声音略带了点严厉:“后悔是这世上最没有用的东西,与其沉溺在无法改变的事情里,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去解决。”

    安然抬眸,语气有点可怜:“哥...”

    安宁别过眼,声音很轻:“这事儿...你真打算掺和?”

    她哥的这个问题让安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像是在劝她不要再管丁筝似的。

    她垂下眼眸,看着那条攥在手里已经冰凉了的毛巾:“哥,丁筝是我的朋友。我...不知道这事儿我能不能掺和的进去,也不知道能掺和多少...”

    “但如果,如果要我什么都不做,做个冷眼旁观的观众...我做不到。哥,我做不到。”

    安然看着她哥,眼睛红肿得只剩一条缝。

    安宁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狠狠揉了揉她的头发:“真该给你照照镜子,眼睛都找不着了,还整得和地下党员接头似的,真服了你了!”

    安然委屈地看着她哥:“那...”

    “掺和,掺和行了吧?!”

    安宁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最后还是伸手抹掉了安然脸上残留的泪痕。

    再等等...

    再...等等。

    ......

    二胖电话打来的时候,安宁刚挂掉安老头之前给看过的一个李姓事主的电话。

    遇上看事儿的地方近又不太麻烦的时候,安老头一般都会带上安宁。

    安然对此颇有微词。

    安宁学习很好,属于拿竞赛奖状拿到手软的超级学霸。对于安老头的这艘‘贼船’,她自然不愿意让他哥这棵优秀的大白菜上的。

    但架不住哥这么一个精明的人,就像个被‘噶腰子集团’忽悠的找不着北的失足青年,愣是一头扎了进去,还非说‘玄学’也是一门学问。

    那段时间,安然感觉自己操碎了心。

    她突然就能理解那些看着子女不顾劝阻,非要往火坑里跳的父母的心情了。

    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两个当事人都拍板了,再加上安宁保证学习不会耽误,安老头保证不会有危险后,她这个孤立无援的小可怜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

    那个事主就是安老头带着安宁一起接待的。

    而他之所以给对方打电话,一是因为当时的事情解决的比较顺利,再就是那位李老板在警局那边颇有些人脉。

    电话里那位李老板先是对着安老头感谢了一番,又夸安宁年少有为,将来必定接手老爷子的衣钵云云,然后小心翼翼又委婉地询问是不是上次的事出了什么新的变故,有什么需要他配合的只管提。

    因为开了免提,安然听完忍不住一顿白眼。

    安宁看了她一眼,简单说了一下事情地经过,李老板那头听完一口答应了下来,说是会帮忙探探消息。

    刚挂电话,安然忍不住问道:“哥,这人怎么听上去还怪高兴的?”

    她一开始其实没怎么抱希望的,老头子手机关机,哥哥虽然厉害,但忽悠人的道行可没有老头子高,而且生意人都鬼精,哪是他们这种小毛头能对付的了的?

    难不成这李老板是个好忽悠的?

    可他哥连忽悠都没忽悠,人家就自己把事揽过去了。

    也许...可能...这人是个热心肠...吧?

    安宁一看安然的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听过万豪房产么?”

    安然吃惊的神情从那双核桃掀开小缝似的眼睛透出来:‘是那个万豪房产?’

    “就是你想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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