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豪房产在他们所在的青市非常有名。

    许多知名的公寓楼、写字楼、大型商场等都出自他们的手笔。但安然之所以知道有这么个房地产商是因为刘褂子每次因为拆迁的事骂街,都得捎上一句:“都怪那该死的万豪房产!”

    安然的兴致突然就变得没那么高了,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站在刘褂子他们那边,现在却转而向敌方阵营求助,这让她不由生出了一种自己背叛了组织、背叛了党的负罪感。

    他知道街坊邻里对拆迁这事儿看法不一。尤其二叔那帮子人,说好听点就是对拆迁的情绪比较抵触,说难听了就是有做钉子户的潜质。

    见安然兴致缺缺,安宁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清楚自己妹妹的优点:聪明、善良、护短、重情义...但也同样清楚她的缺点,安然活得太纯粹也太过理想和想当然。

    虽然这有很大一部原因是他和爷爷有意无意的纵容...即使一开始他们只是希望她能过的快乐一点儿,但不可否认安然如今这性情,他俩难辞其咎。

    可生活哪有绝对的对错?

    就像这个世界并非非黑即白。

    安宁强迫自己不去看安然的眼睛,语气淡淡的:“怎么,不想让李老板帮忙了?还是你不打算继续掺和丁筝的事了?”

    安然唇瓣几次开合,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她眼中的挣扎和痛苦安宁都看在眼里,但只能装作看不见。

    他不得不承认爷爷说的是对的,禁制已经失效,就算自己24小时待在妹妹身边,也阻止不了那些东西的靠近。

    自己必须趁这段时间教她学会自保。

    “我...”

    “铃----”

    尖锐刺耳的铃声打断了安然还未来得及出口的话。

    她第一次觉得她哥的手机铃声那样悦耳。

    但安宁只是看了眼屏幕,就直接将手机放在了安然手里,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接不接受帮助,要不要继续掺和丁筝的事...

    由她自己决定。

    安然没有拒绝,刚刚那一刻想要甩锅的愧疚让她不敢直视哥哥的眼睛。

    可屏幕上‘李老板’三个字仍旧刺的她眼睛生疼,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屏幕上,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又深深地吐出口气,胡乱抹了把眼睛,便果断地按下了接听键。

    安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尽管安然这么做的理由并不是他想看到的那个。

    但凡事要有个循序渐进,揠苗助长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次他只想让安然明白两点:一是遇事要自己做决定,不要轻易将决定权交给别人;二是这世上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有舍才有得。

    安宁拿回手机,靠近听筒:【李老板,您好。】

    手机那头李老板的声音同样清晰地传进了安然的耳朵:【哎呀,小安先生真是太客气了...我这边啊,打听到的消息是死者家属那边确实是已经报案了,那边...也已经立案调查了。】

    安然的指甲被她拽出了一个缺口,露出了粉红的一角。

    她哥的语气难得惊讶:【这么快?】

    李老板:【可不是嘛!】

    手机那头先是表示赞同,随即又话锋一转:【但是...小安先生,我这么跟你说吧,就算死者家属那边不报案,这事儿啊,也得归那边管。】

    安宁眉间微微一皱,看了眼同样蹙眉的安然:【您的意思是...那边已经排除了意外和自杀这两种可能...】

    【哎,对喽!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李老板那头又恭维了一句,【但这目前还只是初步的鉴定结果,而且这个结果只在负责这事儿的内部公开...】

    安宁从善如流:【您放心,规矩我都懂。】

    李老板那头哈哈笑了几声:【小安先生果真年少有为!那老李我就再多跟你说两句,家属那边提供了一些对那位丁同学不太有利的证据,丁同学目前正在警局接受询问,但那些也只能证明她有杀人动机而已,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李老板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小安先生,其实说白了那些也不过是小姑娘难过伤心的时候随便发发的牢骚罢了,做不得数的!再说了,那位同学还未满16周岁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安宁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我明白了,谢谢李老板,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李老板:【哈哈哈,小安先生真是有安老爷子的风范!】

    安宁同样笑着回答:【您过奖了,我也就是跟在爷爷身边打打下手而已。】

    【小安先生太谦虚了,凭你的天分和胆识,假以时日,成就必不会在安老爷子之下!莫欺少年穷!这时代说白了,到底还是你们年轻的天下!】

    电话两头的人又相互攀谈了一阵,临挂电话前,李老板换了一种有些意味深长的语气:【小安先生,我再给你透个底...】

    不知道是不是安然的错觉,她感觉那边的李老板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是故作神秘,反倒是有点像是在防着被谁听到。

    这让她也不由屏住了呼吸。

    李老板的声音幽幽的:【这事儿吧,其实有点...邪门儿。】

    【但如果可以,等你那位同学摘出来,能别掺和就别掺和这事儿了...】

    安宁领他的人情:【嗯。我明白您的意思,谢谢您给的忠告。】

    挂掉电话。

    “哥,照这人的意思,丁筝是不是没什么事了?”

    这通电话让安然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但一想到丁筝现在人还在警局,她妈又那副爱情至上的样子,就又忍不住为她担忧。

    “嗯。和她关系应该不大。”

    安宁看着自家妹妹仍旧一脸的愁容,回答的心不在焉。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点无名火:“担心也没用。警察询问的人是她,不是你。就算你去了警局又能怎么样?你觉得没录完口供,警察会让你们见面?就算录完口供回去了,你觉得以目前这种状况,她的父母会允许你们见面?”

    “担忧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没有任何意义。”

    “有意义的。”

    安然抬头看着她哥,她的眼神那样清澈,透着不谙世事的纯真,以及藏在纯真之下坚定不移的力量:“哥,它的意义在于能够让我认清你们在我心中的分量。虽然的确没办法改变事实的根本,但担忧自己在意的朋友亲人是天性、是本能。如果哪天我不再去担心或是在意你们...那我就不是我了。”

    她上前一步拉起她哥的衣袖:“但我不该自私的拉着你一起下水。更不该只顾着朋友,还理所当然地忽略你的感受。”

    安宁突然有了种自己被打了一闷棍又被强行投喂了一个甜枣地感觉。

    这感觉酸不酸甜不甜的,实在有些别扭。

    他清了清喉咙,刚还想说点什么,二胖那边就来了电话,说是饭菜快好了,趁这会儿雨小了点,叫他俩赶紧去他那边吃晚饭。

    雨确实小了不少,淅淅沥沥地落在门口。

    安然没了一开始的馋嘴的心思,看向她哥:“哥...”

    安宁知道她想干嘛,轻飘飘瞅了她一眼:“怎么,你这是打算和二叔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了?”

    安然一听,蔫巴巴地倒在桌子上。

    “走吧!”安宁伸手拽起生无可恋的安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你才王八呢!”安然幽怨地瞥了眼她哥,“你还是我亲哥么...”

    “要不去做个亲子鉴定?”

    “哼!冲着咱俩这如出一辙的高颜值,就知道你绝对是我亲生的...哥哥!”

    安然说完,拿起门边的伞就往门外一窜。

    “安然然!逃跑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别跑!”

    安然撑着伞,站门口做了个鬼脸:“嘿嘿!我既不是好汉,也没有本事,我就跑!”

    .......

    兄妹俩到二胖家的时候,刘褂子和朱叔早就到了。两人摆了张小木桌,一边嗑瓜子,一边比比划划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刘褂子一看见两人,就热情地招呼他俩坐下,那样子简直比二胖那个主人更像主人:“来,坐下来一起吃瓜子儿。”

    说完一人给摸了一把。

    然后煞有介事地冲着厨房的方向喊:“胖子,速度点!你瞅瞅给人孩子饿的!都只能靠瓜子儿充饥了!”

    二胖在厨房骂骂咧咧,但说了啥,两兄妹谁都没听明白。

    刘褂子无缝衔接:“我这手艺不是不行嘛!要是给你那宝贝厨房点着了,那我这罪过不就大了么!”

    厨房哗哗的炒菜声没停,二胖嚷嚷的声音也没停。虽然还是没听明白,但那语气和语速,大概率是在亲切问候刘褂子的家人,还是妈含量挺高的那种。

    “行了,别一会儿把口水全喷菜里了!咱们多年的兄弟不嫌弃,总得为小辈们着想吧?!”

    厨房的声音戛然而止。

    刘褂子脸憋得通红,最后还是哈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他一边笑还一边拍老朱的肩头:“哈哈哈...好兄弟...哈哈哈...关键时候还得靠你...胖子的脸刚刚一定绿了...”

    老朱抹了把自己的脸:“胖子的脸绿不绿我不知道,你小子老了一定老年痴呆,把这口水赶紧收收,以后有的是机会流...”

    安然一个没忍住,嘴里的瓜子皮一下子喷了出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

    二胖在做饭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

    没人教,全靠自己摸索,色香味俱全,说他是五星级的大厨也绝不夸张。

    硬要说点特别的,大概是他异于常人的嗅觉和味觉。

    安然坐在桌边看着满满一大桌子菜,先前沉睡的馋虫,这会儿全被勾起来了。

    不同食物香气混合在一起,让她有了一种心灵被治愈的感觉,忍不住在心中暗叹:怪不得都说食物是人类最好的朋友,这话说的太对了!

    她咽了口口水。

    等到几个叔叔都都动了筷子,安然才夹起那块心怡了很久的糖醋排骨。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客尽主欢。

    但人有时候越是热闹开怀,就越是怕这样的日子留不住。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能有多少呦!”

    刘褂子这话像是一根尖锐的针,直接戳破了眼前美好氛围的幻像。

    安然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食物,原还美味可口的食物瞬间失了味道,酸涩涌上心头还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愧疚和羞耻。

    刘褂子忍不住想要拍烂自己的嘴。

    叫你多嘴!这么好吃的饭都堵不住你的嘴!瞎感慨什么啊,真是!

    可他再怎么自我谴责,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他就是想收也收不回来。

    枉他一向以应变能力为傲,这一时间竟也找不到一句能够救场的话术。

    于是----

    “小然然,你肚子不疼了吧?”

    老朱:.......

    二胖:.......

    老朱翻了个白眼:“刘褂子,你以后再说自己是救场小王子,我就把这几个字用绿色油漆写在你店里的墙上!”

    “哈哈哈,这个我赞成!”二胖附和。

    刘褂子这生硬又突兀的关心还真让原本有些僵硬的氛围好了起来。

    二胖夹了一口菜:“其实就算搬了也没差啥!大不了拿着分来的钱,房子买一块儿呗!这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啊!来来来,吃菜!这办法啊,总比困难多!”

    “二胖说的对!小然然,小安安你俩到时候记得跟你爷说啊,咱们以后啊,还当邻居!”

    她抿着唇,没说话。

    “小然然?”

    安然突然站了起来,对着那三个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鞠了一躬:“对不起。”

    那三个人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都有些懵地看看安然,又看看安宁,那眼神都在传达一个讯息:这丫头咋的了?

    安宁摊手,看了眼安然的方向,意思很明显:这事得她自己说。

    安然不是扭捏的人,事情既然做了,就不会哭哭啼啼。

    她缓缓地吐出口气,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详细地讲了一遍,尤其是自己求助敌方阵营的经过。

    说完,她再次跟三个长辈道歉,但这次饭桌上的三人谁都没吭声,也没有任何动作。

    屋外的雨似乎又大了。

    雨滴砸在玻璃窗上,啪啪作响。

    桌上的饭菜仍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安然闻到的却是雨水淡淡的涩。

    “啪!”

    二胖把手里的筷子放了下来。

    刘褂子吓了一跳,清了清嗓子,一个劲儿地给二胖使眼色。

    二胖却不看他,而是看向低垂着脑袋的安然:“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安然说不下去了。

    不该什么,不该托李老板问丁筝的事么?不该站在他们这边?可站在他们这边就意味着她不能再管丁筝了。

    哥哥在来的路上就告诉她了。

    那个李老板虽然在手机里只说了那些他打听出来的事,但那句暗示证据不作数的话,不止告诉他们所谓的证据就是本日记,还告诉他们…

    他已经请了律师为丁筝周旋。

    毕竟能判断证据做不做的了数的,除了警察,就只有律师了。

    那句未满16岁,也是在暗示有律师介入。

    李老板最后的那句话也有深意。

    不仅仅是对安宁的忠告,更是在告诉安宁,他的底线:他会把人摘出来,而且摘得干干净净,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会将这事对丁筝的影响降到最小,但就仅限于此,仅此而已,别的他不掺合。

    之所以不说那么明白,是因为规矩。

    毕竟现在的科技太发达了,只有这样干净的对话,才是对双方最大的保障。

    而那个李老板之所以对哥哥那么客气,就是看在老头子的面子,这个世界玄学大师很多,但有本事的却很少。

    有本事的高人本来就可遇不可求,能让高人欠个人情,那更是祖上烧高香的机遇。

    更何况对他来说只是抬抬手的忙。

    他自然会抓紧这个机会。

    更何况爷爷有本事,哥哥将来继承衣钵自然也不会差!

    他这就一下子抓住了两条人脉!

    做生意的,又哪儿会有不信风水之说的?

    所以,这人情不管是爷爷还,还是将来哥哥还,他都是最大的赢家!

    安然气的直骂奸商,但老头子联系不上,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丁筝深陷泥潭。

    最后安然只能一边抱着她哥的胳膊撒娇,一边默默决定以后要对她哥更好一点。

    ……

    “你也说不出来自己错哪了吧?”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见二胖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

    “好。那我来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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