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渊二十年,庆阳帝受万民敬仰,以勤政为民,以勤勉为政,举国上下,一片其乐融融,可谓繁华盛世。庆阳帝手下有一得力干将名为钟初,其身姿挺拔如苍松,浓眉剑目,浑身气势刚健似骄阳,十五六岁已能堪当重任,率兵直击北狄一带,收复华北一带,为庆渊一统立下丰功伟绩,庆阳帝大喜,即册封钟初为一品“威武大将军”,并为其修建将军府,赏金千两,珠宝数车,甚至有意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钟初。

    而钟初感念皇恩浩荡,只愿坚守将军之职,永为皇室效劳,不愿受儿女之情羁绊,不愿被功名利禄所牵绊。

    钟初之举,是为一段佳话,民间广为流传,百姓无不对威武大将军肃然起敬。

    不过也有闲言碎语说这威武大将军怕是个断袖,不然怎么连皇帝的掌上明珠都不放在眼里呢?

    阿嬷说到激动之处,声音都忍不住拔高几个度,手上系缎面包袱的力度都随之紧了些:“钟初将军之举,是为一段佳话……”

    胡缨忍不住打断阿嬷:“阿嬷,您刚刚这句话已经说了两遍了,刚刚第三遍了……”胡缨伸出三根手指,在阿嬷眼前晃了晃。

    阿嬷回过神儿来,宠溺地摸摸胡缨的细软的头发,语气里有些嗔怪:“你这孩子…”

    “不过…”胡缨数着自己的银针,一根不少,都齐全了,“这次咱们迁往庆都,随行的当真是钟初将军?”

    阿嬷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气喘吁吁跑进前堂的白芍打断了话头:“小……小小姐,夫人问您收拾妥当没有,收拾妥当就早些时候上路。”

    胡缨又点了一遍细软里的东西:“好了好了,这就来了。”

    亭院里,赵子言和胡氏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迁往庆都的愉悦,尤其是赵子言,已经在这一方鹅卵石铺就的路上徘徊许久。

    这赵子言本是华北一带人氏,早些年随家族迁往庆都,赵子言本人学识渊博,考取功名,又有治理奇才,深受庆阳帝赏识,被派往前去治理江南一带。

    十几年来,他尽心尽力,竟把江南一带治理得有声有色,而他自己也在江南稳定根基,娶妻生子,本想任职期一满便上书请辞,安享晚年,谁料庆阳帝一道圣旨竟要他全家迁往庆都。

    明黄布上,墨字字字明确,面上道是庆阳帝想念忠臣,想为他后半辈子寻一处好归处,可赵子言混迹官场多年,怎能不知晓这内里的意思?

    “子言,我们这般可如何是好?”胡氏着急道。

    此时恰是江南逢春,本应是暖阳和煦,今日却天色阴暗。

    赵子言低头叹气:“还能如何?皇命怎敢违?门外威武大将军已经拉了车马在外率兵等候,我们该如何?”

    赵子言伸出手来紧紧握住胡氏的手:“夫人,此番入庆都,你我都深知犹如虎穴,庆都不比江南,只能步步小心,万事小心,如此这般,我们才能保全。”

    胡氏点点头:“放心吧,老爷,我会安顿好阿缨的。那阿杨……”

    “阿杨常年在塞外驻守,庆阳帝是那般城府深又做事周全小心的人,怎么会轻举妄动?”赵子言拍拍胡氏的肩膀,“但愿只是你我的一番胡想,兴许到了庆都我们一家依旧团团圆圆呢。”

    胡氏笑着点点头,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丈夫。他既说了团团圆圆,那定会和和美美。

    赵子言一家老小,加上全部家当,钟初带来的车马竟是刚刚好,不多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将军有预知能力,不然他怎么知道需要多少马车呢?胡缨随母亲上车时,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骑在马背上的,那个活在人们传说里的将军。

    “也没有那么凶嘛,”胡缨嘟囔道。

    “什么?”坐在身边的胡氏以为胡缨在同她讲话。

    “没什么。”

    马夫架着马车“嘚嘚嘚”地走开不久,胡缨就在这样的颠簸里睡着了。她睡觉沉的很,闭眼前还依稀记得人在天色有点氤氲阴暗的江南,再睁眼醒来时,却不知身在何处,旁边的阿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白芍撩开马车上的小帘子,突然涌进来的冷气让胡缨打了一个哆嗦:“现在几时了?”

    白芍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冻的还是热的:“小姐,刚入夜,快下来烤烤火。”

    胡缨极其不情愿地下了车,天色果然是刚入夜的蓝灰色,也当真是有火堆,阿妈阿嬷阿爹还有几个随行丫鬟都围着烤火。就连一同护送的几个士兵也围着火堆不知道在烤些什么,胡缨吸吸鼻子,倒是怪香的。

    胡缨不想烤火,四处张望,瞧见一个同样不烤火的人。

    正是那个活在传说中的钟初大将军。此时他正慢条斯理地顺着马毛,此番景象本应该坐在一边当一幅画细细观赏来着。可是胡缨按捺不住想接近“传说”的念头,越这么想着,脚步就越控制不住地往“传说”的那个方向移。

    “传说”见她过来,微微点了下头,就当是打了招呼。此时胡缨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哪里能看懂钟初“生人勿近”的潜台词,她还当他是想同她讲话,笑嘻嘻地便开了腔:“我叫赵胡缨,你呢?”

    钟初头也没抬:“钟初。”

    “你知道我阿爹为什么给我取名叫胡缨吗?”胡缨自顾自语,“因为我自小就体弱多病,阿爹希望我以后身体硬朗,就给我取了胡缨这个名儿,胡缨你知道吗?就是武人枪上那撮红缨毛,你呢,为什么叫钟初?”

    钟初手上给马顺毛的动作顿了一下:“姓钟,头一天生的。”

    “那你的名字真没新意,那你初五生呢?十五生呢?”

    “嗯。”钟初真的有那种能把人话堵死的天赋。

    可他堵不住胡缨。胡缨想了一下,露出同情的目光:“幸好你是头一天生的,钟初这个名字甚好,若是生在第二天,叫钟二了,怪是不中听。”

    钟初破天荒地想笑,他竟想笑。

    这是钟初对赵胡缨的第一印象,她让他竟然想笑。这是他这二十几年来,第一个让他竟然会有想笑冲动的人。

    他从小就注定要当一个将军,当他尚年幼之时因为赢得了擂台赛而欢喜跑回去想得到师傅一顿夸奖时,却被师父罚裸背负荆棘,在院中跪了一整夜。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一个将军不是想笑便能笑的,会让部下以为将军心善而行不义之事,会让敌人以为将军不善战而轻视军队。后来他征战沙场,浴血奋战,百战百胜,所到之处,无人不对他投以敬仰的目光,而他深知,那些人目光下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是因为诚心诚服,而是对他不苟言笑的恐惧。

    再后来,庆阳帝册封他一品将军,那时他已经忘了笑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将军府如何,百千金又如何,他孤身一人已年年岁岁。

    师傅要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而真正的将军从来不应该有任何能被敌人拿捏住的把柄。

    从江南到庆都的路程要走足足半月之多。胡缨因为睡着的时候很沉,所以很安静。不过等她醒来,就会撩开马车上的小帘子,看看钟初在不在马车跟前。若是在跟前,她能絮絮叨叨同钟初有的没的说上一些闲话,有时候是阿哥托人给她从塞外带回来的好耍的玩意儿,有时候是阿爹给她从药材铺买来的那些个药材,有时候又会同他讲自己和小丫鬟们跑去了哪里玩如此如此,一直说到她犯困为止。

    钟初也只是听着,胡缨说的这些都离他很远。

    时间久了,同行护送的士兵发现了端倪。他们的大将军钟初每天掐着点,不着痕迹地从马车队的前面或者后面正好好地骑着马“嘚嘚嘚”地正好好地走在赵家小姐坐着的马车边上。

    有生之年,能见证将军有“怜香惜玉”的一刻,他们都觉得这一趟,值了!

    有生之年,能瞅见将军愿同女子说上几句话的瞬间,他们都觉得这一趟,值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琉烟都,走出琉烟都,不出两日,便能行至庆都。一行人舟车劳顿,带着的存粮也不多了,赵子言提议在琉烟都暂住一晚,钟初看了眼随行带的马草,也所剩无几,便点头应允。

    歇脚的客栈是当地最好的客栈,店小二殷勤地招呼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给安顿好了客房。胡缨卸下细软,四处打量这间客房,虽不比江南家中,却也算得上一路上比较好的住所了。

    胡缨推门出去,可巧隔壁的钟初也出来了,看见她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你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好看,”胡缨笑嘻嘻地指了指他的衣服,“总穿玄色太老沉了,这件青色的衣服倒称你气色。”

    钟初穿惯了玄色衣,今日这件青色衣裳属实是没得选了。

    他不说话,胡缨也不恼:“我一直未问你年龄,你多大了?有三十吗?家中可有娶妻?”

    “二十一,”钟初顿了一下,“不曾娶妻。”

    “我真羡慕你,”胡缨感慨他竟然真的和传言中那般说的那样年纪轻轻就率军击敌,从前她一直当阿嬷诓她,“原来你十五六岁时真的已经是受万人敬仰的将军了,不像我,如今快要十六岁,连个银针还使得不怎么好。”

    “不会。”

    胡缨没想到钟初会回她话:“什么?”

    没想到钟初还挺认真地解释:“十五六岁应该是你这般天真烂漫才好,而不应该是我这般的。”

    不应该是我这般从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中,踏着万人尸体仓促地走过十五六岁。

    “哦……但你为什么不娶妻?”胡缨没憋住自己的好奇心,他不会真的和传言中说的是个断袖不成?

    “一个将军,守家卫国就够了,儿女情长终究是虚的。”

    钟初那时一直觉得儿女情长,终究不过是空中楼阁,镜中花。他从不相信儿女之情,也不愿自己沾染那理不断剪不清的绵绵不绝。

    胡缨撇了撇嘴:“那是你没遇上心上人,若你遇上心上人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也会同我阿爹阿娘一样,在一处厮守,生一双儿女。”

    钟初没说话,他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有些美好的愿想还是应该的,而他是一个将军,自然不能同她一处比较。

    琉烟都安稳一夜,倒是解乏不少,到达庆都的时间竟比预想中提前了半日。这庆阳帝倒也算是个善解人意的,也没强求赵子言一家子上堂朝拜,只说想见见赵子言。因初来庆都,一来没有田宅,二来也没有安稳的落脚地,庆阳帝一拍大腿,当即下旨要赵子言一家暂住将军府。钟初应允,他一人倒也不曾久住将军府,空着也是空着。

    就这样,赵子言一家暂时搬进了将军府。赵子言一时也看不清摸不透庆阳帝心思,只能暂时在将军府安顿下来。

    将军府空着许多房间,常年无人清理,积了不少灰,阿嬷连同几个丫鬟收拾了好半天才清理出来。

    赵子言同钟初拱拱手:“一路上劳烦将军照佛,来了庆都又要叨扰将军清净。”

    “哪里,赵大人何出此言,您肯光临寒舍,是在下的荣幸。”

    赵子言叹气:“唉,庆都之大,却无心安之处啊。”

    钟初看了一眼在院里忙忙碌碌的赵家人,这是头一次将军府这么热闹,他忍不住道:“此心安处便是故乡,赵大人若不嫌弃,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

    一股暖意涌上赵子言心头:“多谢将军。”

    庆都不比江南,在庆都呆的越久,胡缨越发觉得它不像江南。这里没有江南的水汽温润,没有江南逢春的温暖,没有江南遇夏的湿热。到庆都不知不觉中已有三月有余,正是庆都最燥热的时候,胡缨身子骨不大好,已连着几日鼻中流血了。

    白芍给她端来放凉的绿豆粥,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小姐,你喝点绿豆粥罢,这里的人都喝这个解暑。”

    胡缨笑嘻嘻地戳了戳白芍光溜的脑门儿:“本小姐我可是一个郎中,挑两针便好了,我这并不是热的。”

    胡缨打小身体不好,赵子言给她找了郎中调理,后来身子骨倒是比小时好了些,而胡缨却也阴差阳错喜欢上了草药银针,日日缠着郎中先生要他收她为徒,教她医术,这郎中原是不肯收女徒弟的,但无奈和赵家私交甚好,就收下了胡缨,教她药理知识和针灸。

    胡缨自己也有些天赋,跟了郎中学医三年,竟能同平常郎中一般。只是碍于世俗,人们都不大能接受女郎中,胡缨便只在家中给家中上下老小看看病,偶尔也有街坊有个头痛发热的也来寻她。

    白芍放心不过:“自打咱们来了庆都,都没怎么见小姐摆弄银针,今天给自己不明不白扎两针,万一扎坏了怎么成?”

    胡缨哈哈大笑:“你什么时候比阿嬷还操心了?你的便秘还是我扎好的你倒是忘了?”

    白芍脸一红,佯装生气:“小姐!”

    “好好好,我就此打住……”

    钟初在游廊阴影处,默默注视着这一对主仆,他有两月没回将军府了,没想到一回来倒是撞见胡缨同她的小丫鬟打趣。钟初转身打算去房里换件衣裳,没料想别在身上的佩剑“啪嗒”掉在走廊上,沉重的玄铁剑和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怪响的。

    胡缨和白芍主仆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惊了一下,两人齐齐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还是胡缨先看见了钟初,许久不见钟初,她反倒是有些惊喜:“钟初?”胡缨从不叫他将军,虽比他小了整整六岁,但却同一个平辈一般唤他名字。

    钟初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玄铁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点点头,就当是回应她。

    这边胡缨已经放下手中盛了绿豆粥的青瓷碗,笑盈盈地起身,朝他走来:“好久不见了,自己的家不喜常住,现在反而被我们这一家子住了你倒也是宽心,真不怕把你将军府什么宝贝给盗了去。”

    钟初反倒是挺认真地说:“不会,你们住着我倒放心。”

    胡缨打趣道:“你这么说着,我今天可要好好翻腾翻腾这将军府藏没藏什么宝物。”

    钟初自己都不曾察觉自己面上染了一丝笑意,别好佩剑,微微拱了拱手,就要转身离开。胡缨眼尖,拽住了他的衣角,语气里有点着急:“你别走,这袖子上是什么?你受伤了?”

    钟初没防备胡缨突然有这么一拽,手腕反倒是被她拽到了她眼前。顺着她的目光,钟初才注意到自己小臂上那一截袖子比别处布料的颜色略深了些,许是伤口裂开渗出了血。

    他有点不大自在:“不碍事,不过……”

    “怎么不碍事?”胡缨气冲冲地打断他的话头,“你怎么同我阿哥一个样子,受了伤就糊弄几块草药敷上去就了事?运气好几块草药敷上去,好成一块丑疤倒也算了,若是运气不好着了风,感染了怎么好?”

    不容他再说,胡缨冲一旁的白芍使了个眼色:“白芍,去把我的银针还有装了药罐子的盒子全都拿来,再打半盆温热的水。”

    “喏。”

    钟初本想说,这些伤口不过是兵家常事,今日好了疤明日说不准还要旧疤上覆新伤,交交错错,他确实不大在意。不过看胡缨那不容分说的冲劲儿,他头一次想到了“顺从”这个词,这个词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从不会去想到的词。

    胡缨处理伤口时很仔细也很认真,低着头一点点用白绢布沾了热水轻轻擦掉伤口周边的泥沙和有些干掉的血痂,认真皱眉头处理伤口的样子像是正在做一件不可被打扰的事情一样。

    钟初很少多打量一个人,而此时此刻,他忍不住去看赵胡缨。胡缨有着江南女子应该有的白皙的皮肤,一头细软乌黑的头发上只别了一根檀木簪子,眼眸清亮,眼睫弯弯,笑起来有若隐若现的梨涡。

    但她却又不同于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子,没有胭脂粉的香气,没有雪花膏留下的甜腻的味道,她身上总有淡淡的药香味,而钟初却觉得这样的药香味倒是不难闻。

    “好了,”胡缨笑着给纱布的末梢打了一个结,“你这伤口这么处理,定不会留一道丑疤,以后你受伤了,我还给你包扎。”

    “那若是受了很多伤呢?”连钟初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问。

    “那我也给你包扎,”胡缨有点同情钟初,“你们在战场上厮杀的都是这样的吗?受了伤也没人理的?”

    “不是,”钟初放下刚刚挽起来的衣袖,眼底浮上来一些说不清到不明的情愫,“今日多谢姑娘。”

    胡缨从木匣子里头取了一个白瓷小罐子,塞到钟初的怀里:“拿好了,以后若是受伤了,拿这个敷伤口比那些个草药的效果要好的多。”

    钟初抿了抿嘴,将白瓷小罐子小心装到衣裳内侧,他抬手摸了摸胸口处略为鼓起来的小包,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只能干巴巴地说道:“多谢姑娘。”

    胡缨摆了摆手:“救死扶伤乃是一个医者的仁心,况且我也只是雕虫薄技,我们初来乍到,一路上承蒙你照顾不说,如今还要在你府上多住,给你擦点药你怎么还客气上了?”

    钟初愣了愣,他倒没觉得赵家人住到将军府上是件叨扰他的事,反而觉得添了些生气,不至于让这府上一直冷清。

    胡缨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问道:“你此次可是从塞外回来的?”

    “不是,”钟初注意到胡缨期待的眼神有些暗淡下去,不由自主改了口,“但是下次行军时兴许会去往塞外。”

    “真的?”胡缨又笑了起来,她是真的很喜欢笑一个姑娘,一笑起来脸颊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嗯。”

    “那你可否帮我给我阿哥稍个信?他在塞外驻守,我已好几年不见他了,他总说等他买了塞外姑娘们都会用的那种水胭脂就回来,我如今只想让他回来,不想要那水胭脂了。”

    钟初心里知道胡缨阿哥此番说辞不过是给自己的妹妹留了一个盼头,不过他还是点头应允:“我会的。”

    胡缨开心地眼睛眯起来:“钟初你真好!”不过转而她又有点失落地感慨道:“虽然我也想要那水胭脂,但是我更想阿哥早日回来。阿哥说那塞外姑娘们用的水胭脂盒子上雕着好看的图画,不比江南买的那些个胭脂,还说那水胭脂润润的,擦着看起来就会有好气色。”

    对于姑娘家说的胭脂这些,钟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冰冷铁甲夹杂着那种风尘仆仆的沙尘味,和血渍的锈味,是他不得不熟悉的味道。

    记得北狄凯旋那次,同行的军士们为了庆祝大获全胜,带着不过十五六岁的他去了“花满庭”要让他开开眼,钟初只记得“花满庭”的姑娘们擦着厚重的和脖子处皮肤都不是一个颜色的脂粉,像蜜蜂一样凑上来,对他拉拉扯扯要他喝酒,他烦躁不堪,那时兴许是他真的不懂怜香惜玉,黑着脸甩开那些个想要拉扯他的手,又黑着脸从“花满庭”出去了。自此,他十分厌恶胭脂水粉的味道。

    而看着胡缨亮晶晶的眼眸,钟初突然想自己的世界多一种名为“水胭脂”的味道。

    只愿拨雪寻春,烧灯续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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