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这么一出,云秀和钟奕再也没有了逛街心思。

    云秀对钟齐吩咐道:“钟鸢被打一事,越多人知道越好。”

    钟齐点头道:“送去医馆那一路上全是围观的百姓,还有许家女郎也被打断了腿。”

    系统吃瓜,【宿主,许家的人已经在内史府门前哭了。】

    云秀道,“本殿必让三妹给钟家一个交代。”

    钟齐泪眼汪汪一脸感激,钟奕拍了拍钟齐的肩膀:“先回钟家去吧,这么大的事,要让家里的长辈出面。”

    钟齐点了点头,同二人道别。

    这事不私了的话,舆论发酵,都够云季受的。她究竟是过于自傲,还是过于愚蠢?送上门给她递把柄。

    与钟齐道别过后,云秀坐上马车回府,乘车经过东市时,发现任栎也收摊了。

    一回到府里,云秀就让李管家叫任栎来书房。

    云秀端起了青玉杯,杯中新沏了茶,云秀抿了一口。

    看着任栎垂头丧气地走进门来,云秀觉得好笑,道,“你的新奇点子倒是不少。今日赚了多少?”

    任栎丧眉耷眼,道,“钟夫侍中了大奖,今天算起来还是赔的。”

    云秀放下青玉茶杯,用手指敲了敲桌案,神色莫测道,“你给我的是丽人坊的五十两消费代金券,任栎啊,你可真会玩儿。”

    任栎抹了抹额头冷汗,“殿下,我可以补救。”

    任栎颤悠悠地从怀里掏啊掏,她的小钱钱,还没捂热乎呢,从丽人坊用消息换来的五十两,就不保了。

    云秀却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让钟夫侍笑了,本殿很高兴。”

    云秀从自己兜里拿出了五个银锭,塞给了任栎,道,“这里是五十两,赏你的。”

    任栎的打金系统突然提示道,【恭喜宿主提前完成任务……】

    “殿下您就别玩我了……”任栎哀嚎,“殿下,我知道您也有系统,等级还特别高,是大神级的存在,能不能不要恶趣味玩弄我们这些底层小虾米。”

    “您刚给了我五十两,系统又让我赚五百两!”任栎恨不得以头抢地,“天啊,让我死了吧……”

    任栎这个女人,不说话还像个端庄大方的贵女,一开口全毁了,气质全无。

    钟奕站在书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听了个囫囵。什么系统?大神?虾米?什么意思?

    钟奕秀美的脸上满是迷惑,还是皱着眉,转身回了钟秀院。

    宫里

    少府令崔缇拢着袖子,等在景明宫宫门之外,没过一会儿,就见着哼着小曲,回景明宫的三皇女。

    崔缇道,“三殿下,你今日打人一事,已闹得全城皆知。陛下口谕,三殿下明日起去静室思过。”

    云季神色一凛,道,“我要面见陛下。”

    崔缇的双手拢着袖子道:“陛下现在事忙。”

    云季只得道,“那我稍晚些再去请安。”

    崔缇温声道,“望殿下好自为之。”抬步便走。

    云季低下头,“恭送崔姑姑。”

    崔缇走后,云季冷哼了一声,“不过一个下臣,狐假虎威。”

    “阿季,你快别说了,总这么心直口快,容易祸从口出。”

    “阿玦,你怎么回来了?”

    云玦拉着云季的袖子道:“阿季,你收敛些吧,我听说,陛下这次真的动了要你出宫建府的念头。”

    “我出宫,不正好遂了你的意?”云季冷着一张脸。

    云玦泫然欲泣。

    她把门推开,对云玦道,“你走。”

    “阿季,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也不念了么?”

    云玦投进了她怀里,云季还是推开了他,“我让你走,是为了你好。”

    云玦黯然离开,云季也呆立在原地。

    云极殿书房

    许觅的母亲许言,拉着大司农许翎,一起跪在陛下面前诉苦:“我们家女郎才过了武试,马上就要参军了。如今被毒打一顿,腿断了,眼残了,前途尽毁,可如何是好……”

    于彦则更加夸张,直接抱着钟希将军的灵位进了宫,跪在御前哭诉道,“钟家的女人全都在外守关,家里没个主心骨,现在钟家孩子被人打了个半死,昏迷不醒,在下一介男子之身,也是束手无策。可怜了妻主为国捐躯,可怜了钟家满门武将,连家里人都护不住……”

    陛下拧了眉,道,“各位都起来,小辈们打闹,手底下没个轻重的,孤一定惩罚三殿下,给大家一个交代。”

    “崔缇,让周太医去钟家给女郎诊治,李太医擅长接骨,到许家给女郎治疗。”

    云瑟顿了顿,道,“许家女郎伤好之后,授卫戍军骑督一职。钟家三女郎也到了年纪,授卫戍军校尉一职。”

    云瑟又让崔缇从少府中拿些珠宝金银来,安抚钟家和许家。

    好歹送走了两家之人,云瑟捏了捏眉心,少府令崔缇递上了太医令制好的安神香包,道,“陛下头疾可是又犯了。”

    “头能不疼么?”云瑟接过了香包,声音低沉道,“呵,在青凤楼,为了个男子,大打出手。”

    崔缇道,“大殿下还出面想帮助三殿下解决此事,结果被三殿下嘲讽了一番。后面,内史府就接到了许家报案,事情闹大了。”

    云瑟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她那个大女儿云秀,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罢了,她生的女儿还多,还可以慢慢挑选,挑一个合心意的。

    云瑟按了按太阳穴,道,“把云季那个不成器的,叫过来。”

    过了一刻钟,云季走进了书房,规规矩矩地行礼。

    女皇云瑟坐在御座上,神色冷然:“云季,你可知错?”

    云季跪了下来,声如洪钟,“儿臣知错,儿臣是一时冲动,手上没收住力道,才伤了人。”

    云瑟厉声问,“你知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人?一个是许家的,一个是钟家的。文臣武将,你倒好,全都得罪了。”

    云季低下了头。

    “你既做错了事,便要受罚。”云瑟顿了顿,“静室思过半月。卫戍军那儿,先不用去了。”

    云季咬了咬牙,道,“儿臣遵旨。”

    “出拳时,先看清楚谁能打,谁不能打。”云瑟语气失望,“什么时候你才能像你大姐一样稳重?”

    云瑟摆了摆手,“算了,退下吧。”

    云秀关掉了吃瓜系统的实时转播。

    今日钟奕提醒钟小郎去找家里长辈,真是聪明的一步棋。于彦也是个狠人,直接抱着灵位进宫。

    系统吃瓜还没吃完,又把转播画面弹了出来,云极殿里又有人求见陛下,是卫戍军统领吴涵。

    云季这样独来独往的孤狼,居然也有些人脉。

    吴涵抱拳行礼,对陛下道,“三殿下的本心不坏,与卫戍军里的侍卫们都能打成一片,也用银子资助了几个家境贫寒的侍卫。”

    “三殿下心思直率,也许是受了挑拨才动手。更何况,喝多了酒,本就容易冲动,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云瑟对崔缇道:“三殿下改为禁足景明宫,罚俸半月。半月之后,让她去太学院报到,修身养性,多读读圣贤书。卫戍那边,不必去了。”

    云秀皱了眉,怎的如此轻拿轻放?陛下对云季处理得太轻,会寒了文武百官的心。

    陛下把云季从卫戍军调去了太学院,这是让她弃武从文么?难道真的是想要磨一磨云季好勇斗狠的性子?云秀没有看明白陛下的意图。

    正好见钟奕踏进了书房,云秀一把将钟奕拖进了怀里,一边挠他痒,一边把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

    钟奕咯咯直笑,连连求饶,云秀才放过了他。钟奕满脸绯红,轻轻在她耳边道,“卫戍军的职责是守卫凌云城,卫戍军统领历来只忠于陛下。”

    云秀一点就透,小声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无论是谁,都应当与吴统领避嫌。陛下已不喜三妹,自然也会疑心三妹与吴统领的交往过从甚密。”

    所以,吴统领不求情还好,去求个情,反而让云季回不了卫戍军。

    ………………………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钟秀院里一片柔情旖旎。

    另一头,育碧院里,一片愁云惨雾。

    已经陆陆续续有七个人离开,剩下几名书生都在议论,要不要转成府里的侍从。

    “任家的那个,成了侍从之后,居然得了殿下的赏识,现在被提拔成了副管家。”

    “要不咱们也去当侍从吧?”

    “可是咱们啥也不会,只会读书写字。”

    一身锦衣的王芫回到住处,见室友还没休息。

    刘芝对她道,“回来了?可又是撒钱去探听消息了?”

    王芫虽然被戳穿,但也不尴尬,道,“只是出去走了走,顺便听了一耳朵。你说,殿下还会来育碧院么?”

    “殿下那样尊贵的人,怎么会来这儿?”刘芝道,“别多想了,咱们还是早点离开早做打算。”

    刘芝问她,“你想好了么?留在府里做侍从还是离开?”

    “我打听好了,过几日的宴会,殿下会邀请不少达官贵人过来,到时候我把写好的赋文递上去,再试试运气。”

    刘芝道,“要立身,先立志。难道你的志向只是当达官贵人的门客么?”

    王芫被她这么一说,神色羞惭,问道,“你有何打算?凌云城之大,有我们的去处么?”

    刘芝是个有主意的,道,“我想回家乡,做个夫子,也算不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你甘心?”

    刘芝盘腿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道,“夫子说经世致用。在大皇女府中日日清谈,于国于民并无大用。做个夫子,教化乡民,反而用处更大。”

    王芫想了想道,“我也打算回家了,继承家业。”

    刘芝拍了拍王芫的肩膀,道,“甚好。殿下说了,天生我才必有用。其实离开了这里反而是好事,咱们都会找到自己的出路。”

    这一夜过后,人生齿轮开始缓缓转动,两名书生决心离开府邸,各奔前程。她们没想到,再回凌云城之日,却是青云直上之时。此为后话。

    第二日

    云秀起了个大早去上朝,每个休沐日之后的第一天,是大朝会。

    云极殿内

    大司农许翎站了出来,“近来连月干旱,若一直不下雨,恐影响秋收,臣担忧秋收粮食不足。”

    陛下神色平静,风轻云淡发问,“凌云城四郊各处仓廪,存粮几何?”

    大司农许翎道,“未满四分之一。”

    陛下发话道,“大司农着粮市司趁现在价低,多收存些粮食。”

    大司农许翎拱手行礼,“臣领命。”

    陛下又问,“祭天求雨一事,太史令可看好良辰吉日了?定在哪一日?”

    太史令于渺出列,垂头一拜道,“近五日,均不适合。”

    陛下的声音不疾不徐:“十年前大旱三月,滴雨未落,云河断流,凌江见底。你还记得,那个太史令的下场么?”

    一时之间气氛凝滞,大殿之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云秀似乎都能听见几声粗重的呼吸声。

    一声闷响,于渺铿然跪下,脊背挺直道,“臣无能,实在是推算不出来。”

    于渺的手在衣袍里抖得不成样子。

    云秀还以为这个太史令乌纱帽不保。

    陛下轻轻一笑,“上天之事,乃人力所不能及。爱卿起来,孤只是思及那年大旱,语气重了些。”

    太史令于渺这才站了起来,陛下温声道,“崔缇,先扶太史令下去。”

    李弦这个不会察言观色的,又站了出来,“陛下,凌云城人口失踪案,涉及二十七人。微臣已递上奏折。”

    女皇不冷不热地说:“奏折孤看了。加强治安巡逻,不必再提。”

    陛下好面子,宫里死了那么多年轻小侍,这个消息定是要压下来的。

    没有人能给二十七条冤魂一个交代。

    视人命如草芥的罪魁祸首,被禁足的三皇女,照常在景明宫里抱着小侍,喝着酒。

    这公平吗?这不公平。

    有办法吗?没办法。

    其实是有办法的,只不过那个办法,会让大家都没面子。

    下朝之后,云极殿书房

    女皇云瑟道,“爱卿,方才在大殿上,让你受委屈了。”

    “能为陛下分忧,臣不委屈。”

    陛下道,“大司农和粮市司对干旱已有准备。孤现在不求大雨,只求小雨。”

    太史令会意:“约三日之后,有雷雨。”

    “那求雨仪式便定在三日之后。”

    太史令领命,“臣这就下去准备。”说着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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