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寒，带着暖意的阳光照入床幔，将夜间的凝结的寒意都消融于枕边。
姜朝元一夜未眠，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身着一件单薄的春衫，手上的炉子早已没了任何暖意。
霜寒推门而入，拿了一件厚实的袄子披在了姜朝元身上，伸手探向手炉，忙不迭的收了起来，“王妃，你若真不痛快，我就出去撕了赵姒儿，所有的罪责我担着。”
姜朝元微微回过神来，袖中的手骤然握紧，轻声道：“死了赵姒儿有何用，还会有其他人，死不绝的是人心。”
五年前，姜朝元的父亲和五个哥哥战死沙场，母亲撞死在父亲的棺木上。怀有七个月身孕的她产下死胎，至此气血两亏，终日缠绵病榻。
今日的毅王府，红绸高悬，透着一股子喜气。
外人都知晓七皇子叶之越靠着姜家的那点荫庇封了毅王，可显然他本人不知，火急火燎的迎了秦楼楚馆的赵姒儿入府。
想来当年姜家六娘子是太上皇钦定的太子妃，可成婚前一月，太子毫无预兆的病逝，最后嫁给了这扶不起的毅王，入府也没有这般大的排场，这毅王真是昏了头了。
“七爷，若姐姐不吃妾这盏茶，那妾也算不得入了王府。”娇滴滴的赵姒儿身穿红色喜服，纷繁复杂的绣金牡丹图案，头顶的翠冠，无一不显奢华。
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到底是娶妻还是纳妾。
众人瞧着这一对新人，倒是极为同情姜朝元了。
“王妃终日缠绵病榻，怕是不能来。”叶之越宽慰着赵姒儿。
一语刚落，霜寒搀扶着姜朝元走入喜堂，步子有些不稳，脸上多涂了些胭脂，倒也看不出虚弱之象，她穿着一身红色锦缎衣衫，没有过多的装饰，却也难掩华贵之气。
“你病还未好，怎能出来吹风？”叶之越上前一步想去搀扶姜朝元。
谁料，姜朝元后退一步之时，赵姒儿却扯过叶之越的袖子，笑盈盈道：“姐姐，喝茶。”
姜朝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坐在了喜堂上的太师椅上，身子斜靠在椅背上，尔后抬起头看着叶之越。
叶之越心虚的别过眼睛，急切道：“姒儿已经有孕，而我只想给她一个名分，这孩儿将来也是唤你一声母亲的。”
姜朝元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木头，
“我们和离吧。”姜朝元波澜不惊的话语，使得在场的所有人为之一震，包括叶之越在内。
“你疯了？你我是太上皇赐婚。”叶之越一改往日的温柔缱绻之意，只剩下烦躁。
姜朝元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跟她心中料想如出一辙，叶之越的心中只有“赐婚”二字，全无夫妻五载的情分了。
不过，她又何尝有呢？当初嫁他，不过是无奈之举，再后来认命。
对他，确实没有情分。即便是有过，也被这几载春秋磨成了碎屑。
“你可知你今日是纳妾，而非续弦，你却以正妻之礼娶赵姒儿，你是当我死了，还是未将先皇赐的婚放在眼中？”姜朝元终究是将门之女，自幼习武，虽卧榻已有五年之久，可那不卑不亢的声音在堂内盘旋，锐利的双眼看向赵姒儿和叶之越二人。
“七爷，妾怕。”赵姒儿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瑟缩在叶之越身后。
叶之越揽过赵姒儿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姒儿莫怕。”尔后，对着姜朝元不耐烦道：“和离不可能！”
两人撕破了脸气，毅王脸红脖子粗的大声吼道，终于不用和这个泼妇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了，这五年他受够了。
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可能对她从一而终，再者自从五年前姜朝元落了胎，就从未给他好脸色，憋了几年终于他的心肝宝贝迎入府内。
就算不做这王爷，他也要娶赵姒儿，那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我姜家也不同意和离！”外头闯入两位年轻妇人，一人手持一杆银枪，一人手持一柄长剑。
“这不是姜家那两寡妇，他们怎么来了？”众人窃窃私语之时，两位年轻妇人已经跨入喜堂站在了姜朝元跟前。
“六妹！”两人泪眼婆娑的瞧着清瘦了许多的姜朝元。
二嫂宋清韵握住姜朝元的手，恶狠狠的对着叶之越道：“但是可以休夫！”
“毅王，这是休书，从此你我两家再无关联。”六嫂曲卿和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叶之越。
休书是早就备下了。
“自古以来都是男子休妻，你们怎的如此荒谬。”叶之越接过纸，待看清纸上的字后，连连摇头。
姜朝元站起身来，宋清韵和曲卿和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
“你个贱妇！你若跨出王府半步，就是抗旨。”叶之越已经完全没了作为一个王爷的样子，对着姜朝元破口大骂，“是不是着急跟哪个奸夫双宿双飞，那个孩子说是早产，谁晓得呢，七个月就生了。”
孩子？
紧绷的弦骤然崩断。
“二嫂借我一用。”
银月宝枪握在手中，虽五年未拿枪了，触及手中之时，好似所有的一切都活了过来，连带着病容都消失了大半，她好似天生的武者，一杆银枪在手，令在场之人都瑟了瑟。
叶之越害怕的握住赵姒儿的手，颤抖道：“这疯婆子要杀人了。”
话音刚落，只见姜朝元长枪一挥，手腕翻转，刹那间只听得“啊”一声，叶之越头顶的玉冠碎裂成两半，几簇的黑发掉落在地上，披头散发的蜷缩在角落。
模样狼狈至极。
“本王乃王爷，你杀本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叶之越疯狂大喊，身旁的家奴哪里敢上前阻止，赵姒儿也跟着蜷缩在叶之越身旁大气都不敢出。
“我姜家哪里还有九族，为了你们叶家的天下全死在了战场上。如今只剩下满门妇孺，你若有那本事，尽管全杀了去。”姜朝元冷笑着，收起了银枪，也不管在场的人如何，跟着两位嫂嫂出了毅王府。
至此，毅王娶妾之日被毅王妃削了头发之事传遍了整个皇城。
人人都道他活该。
“听闻毅王妃自小养在叶老将军身侧，若是男儿身，当为国效力，可惜……”御前研磨的小太监小锤子话至一半，便停了口。
手握朱笔的年轻帝王抬起头来，头束一支普通的银剑簪，在烛火的折射之下散出星光，剑眉星目自有一派王者风范来。
“皇兄，我要休了那泼妇！”殿外传来嘈杂之声，只见叶之越散着头发冲入殿中，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锤子使了个眼色给殿外的宫女，宫女立马跪地道：“陛下恕罪，奴婢实在是拦不住。”
“听闻姜朝元休了你，还和离作甚？”叶之渊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宫女退下。
“到底是父皇赐婚，纵然她不能生养，平日里也是恭敬待她，如今姒儿有孕……”叶之越欲言又止，低下头嘟嘟囔囔道：“那休书作数不了，故而特来求旨和离。”
叶之渊眼眸瞬间暗沉，沉吟片刻道：“听闻毅王妃病重之际，你却以正妻之礼娶秦楼楚馆出身的赵姒儿？全未将王妃放在眼中？”宽大的袖袍拂过案几，拿起镇纸就用力的向前掷去。
镇纸砸中叶之越的额角，血水糊了叶之越满脸，更显得他狼狈，伏在地上错愕地望着叶之渊，“臣弟想起府中还有要事处理，不叨扰皇兄了。”
许是接连受了惊吓，还未站起身就昏死过去。
第二日，叶之渊下了两道旨，一为打发了毅王去了封地。二为赐旨和离，皇家玉牒去了姜朝元之名，收回王妃命妇冠，封一等镇国昭元夫人，并赐了九龙四凤冠，也算给了姜家一个交代。
叶之渊抚着九龙四凤冠，脑中闪现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他喃喃道：“元元，终于可以有一个理由送你了。”
这九龙四凤冠一赐，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但姜家在百姓中的地位犹如神一般的存在，别说一个凤冠，天下都应得。
没有姜家军，就没有岚朝的盛世。
况且当年战事吃紧，国库空虚，若非姜夫人娘家拿出白银十九万万两，便没有今日的岚朝。
“原说这凤冠是陛下登基就命人造的，原以为是册封皇后用的，可陛下登基三年都未立后，四王妃却也只是立为贵妃。”霜寒细细数着凤冠上的珍珠，眼冒金光道：“这得多少钱！”
躺在塌上的姜朝元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瞧着，良久才道：“你若喜欢放你屋里观赏，还有我很乏，明日就不进宫谢恩了。”
第二日，是姜家两位嫂嫂进宫谢恩去了，抬了几箱子赏赐回来，真是笑得合不拢嘴。
整个姜家估摸着也就病怏怏的姜朝元不爱钱了。
西行的马车上，男子头上缠着头纱，在染血的纱布称得他脸色煞白，捂着头愤愤然道：“早前要回封地，皇兄怎的都不肯，如今赶我赶得这般急，不知道的还以为姜朝元才是他的一母同胞，晦气！”
“七爷，慎言。”赵姒儿摇了摇头，还以为押对了宝终可苦尽甘来，没成想居然是个草包王爷，她才是真的晦气！
“陛下与姜朝元自小的情分，比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自然要亲厚，当年若不是太子横插一脚，如今这位与你和离的姜朝元怕已然身居后位，七爷你当真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啊！”赵姒儿瞥向叶之越。
此时的叶之越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瞪着双眼，那眼珠子转来转去，终于把这个事想明白，然后再一拍大腿：“不会两人有私情！”
赵姒儿忙捂住叶之越的嘴，嗔怪了一眼：“七爷，慎言。”
叶之越点了点头，“还是我心肝儿厉害，真后悔不早点娶你进门，那疯婆子……”
叶之越欲言又止，一把将赵姒儿拉入怀中，“不管她了，我们今后管好我们自个儿就好了。”
赵姒儿眼底一抹寒光。
姜朝元，我会重新踏入京都，到时候且看且瞧就是了。
镇国将军府内，栽了一院子的桃树，姜朝元将躺椅置于院中，微风中有些暖意熏得她昏昏欲睡，躺椅咿呀咿呀的摇着渐渐没了声音，手中的书册掉落在地。
风旋于树枝，吹落花瓣落在了女子眉心。
男子缓步走来，解开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女子身上。他拾起地上的《孙子兵法》，书中还有红笔批注，他合上了书册将它置于女子身侧，随手拂去了她眉间的花瓣握于掌心。
霜寒端着药走来，姜朝元才悠悠醒转，好似做了一场梦，回到了年少时期。
她瞧着她的少年郎越行越远，最终消失于桃花林之中。
“娘子，刚刚陛下来祭拜了老爷。”既然姜朝元不再是王妃，霜寒也换了称呼。
低头搅着汤匙的姜朝元，瞧见了她身上的黑色的绣金的披风，待看清披风上的纹样之时，她稳了稳略微发抖的双手她放下药碗，她喃喃道：“我的小风筝，线早就断了。”
五年前的那晚，也是最后一次见他。
姜朝元一夜未眠，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身着一件单薄的春衫，手上的炉子早已没了任何暖意。
霜寒推门而入，拿了一件厚实的袄子披在了姜朝元身上，伸手探向手炉，忙不迭的收了起来，“王妃，你若真不痛快，我就出去撕了赵姒儿，所有的罪责我担着。”
姜朝元微微回过神来，袖中的手骤然握紧，轻声道：“死了赵姒儿有何用，还会有其他人，死不绝的是人心。”
五年前，姜朝元的父亲和五个哥哥战死沙场，母亲撞死在父亲的棺木上。怀有七个月身孕的她产下死胎，至此气血两亏，终日缠绵病榻。
今日的毅王府，红绸高悬，透着一股子喜气。
外人都知晓七皇子叶之越靠着姜家的那点荫庇封了毅王，可显然他本人不知，火急火燎的迎了秦楼楚馆的赵姒儿入府。
想来当年姜家六娘子是太上皇钦定的太子妃，可成婚前一月，太子毫无预兆的病逝，最后嫁给了这扶不起的毅王，入府也没有这般大的排场，这毅王真是昏了头了。
“七爷，若姐姐不吃妾这盏茶，那妾也算不得入了王府。”娇滴滴的赵姒儿身穿红色喜服，纷繁复杂的绣金牡丹图案，头顶的翠冠，无一不显奢华。
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到底是娶妻还是纳妾。
众人瞧着这一对新人，倒是极为同情姜朝元了。
“王妃终日缠绵病榻，怕是不能来。”叶之越宽慰着赵姒儿。
一语刚落，霜寒搀扶着姜朝元走入喜堂，步子有些不稳，脸上多涂了些胭脂，倒也看不出虚弱之象，她穿着一身红色锦缎衣衫，没有过多的装饰，却也难掩华贵之气。
“你病还未好，怎能出来吹风？”叶之越上前一步想去搀扶姜朝元。
谁料，姜朝元后退一步之时，赵姒儿却扯过叶之越的袖子，笑盈盈道：“姐姐，喝茶。”
姜朝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坐在了喜堂上的太师椅上，身子斜靠在椅背上，尔后抬起头看着叶之越。
叶之越心虚的别过眼睛，急切道：“姒儿已经有孕，而我只想给她一个名分，这孩儿将来也是唤你一声母亲的。”
姜朝元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木头，
“我们和离吧。”姜朝元波澜不惊的话语，使得在场的所有人为之一震，包括叶之越在内。
“你疯了？你我是太上皇赐婚。”叶之越一改往日的温柔缱绻之意，只剩下烦躁。
姜朝元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跟她心中料想如出一辙，叶之越的心中只有“赐婚”二字，全无夫妻五载的情分了。
不过，她又何尝有呢？当初嫁他，不过是无奈之举，再后来认命。
对他，确实没有情分。即便是有过，也被这几载春秋磨成了碎屑。
“你可知你今日是纳妾，而非续弦，你却以正妻之礼娶赵姒儿，你是当我死了，还是未将先皇赐的婚放在眼中？”姜朝元终究是将门之女，自幼习武，虽卧榻已有五年之久，可那不卑不亢的声音在堂内盘旋，锐利的双眼看向赵姒儿和叶之越二人。
“七爷，妾怕。”赵姒儿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瑟缩在叶之越身后。
叶之越揽过赵姒儿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姒儿莫怕。”尔后，对着姜朝元不耐烦道：“和离不可能！”
两人撕破了脸气，毅王脸红脖子粗的大声吼道，终于不用和这个泼妇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了，这五年他受够了。
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可能对她从一而终，再者自从五年前姜朝元落了胎，就从未给他好脸色，憋了几年终于他的心肝宝贝迎入府内。
就算不做这王爷，他也要娶赵姒儿，那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我姜家也不同意和离！”外头闯入两位年轻妇人，一人手持一杆银枪，一人手持一柄长剑。
“这不是姜家那两寡妇，他们怎么来了？”众人窃窃私语之时，两位年轻妇人已经跨入喜堂站在了姜朝元跟前。
“六妹！”两人泪眼婆娑的瞧着清瘦了许多的姜朝元。
二嫂宋清韵握住姜朝元的手，恶狠狠的对着叶之越道：“但是可以休夫！”
“毅王，这是休书，从此你我两家再无关联。”六嫂曲卿和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叶之越。
休书是早就备下了。
“自古以来都是男子休妻，你们怎的如此荒谬。”叶之越接过纸，待看清纸上的字后，连连摇头。
姜朝元站起身来，宋清韵和曲卿和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
“你个贱妇！你若跨出王府半步，就是抗旨。”叶之越已经完全没了作为一个王爷的样子，对着姜朝元破口大骂，“是不是着急跟哪个奸夫双宿双飞，那个孩子说是早产，谁晓得呢，七个月就生了。”
孩子？
紧绷的弦骤然崩断。
“二嫂借我一用。”
银月宝枪握在手中，虽五年未拿枪了，触及手中之时，好似所有的一切都活了过来，连带着病容都消失了大半，她好似天生的武者，一杆银枪在手，令在场之人都瑟了瑟。
叶之越害怕的握住赵姒儿的手，颤抖道：“这疯婆子要杀人了。”
话音刚落，只见姜朝元长枪一挥，手腕翻转，刹那间只听得“啊”一声，叶之越头顶的玉冠碎裂成两半，几簇的黑发掉落在地上，披头散发的蜷缩在角落。
模样狼狈至极。
“本王乃王爷，你杀本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叶之越疯狂大喊，身旁的家奴哪里敢上前阻止，赵姒儿也跟着蜷缩在叶之越身旁大气都不敢出。
“我姜家哪里还有九族，为了你们叶家的天下全死在了战场上。如今只剩下满门妇孺，你若有那本事，尽管全杀了去。”姜朝元冷笑着，收起了银枪，也不管在场的人如何，跟着两位嫂嫂出了毅王府。
至此，毅王娶妾之日被毅王妃削了头发之事传遍了整个皇城。
人人都道他活该。
“听闻毅王妃自小养在叶老将军身侧，若是男儿身，当为国效力，可惜……”御前研磨的小太监小锤子话至一半，便停了口。
手握朱笔的年轻帝王抬起头来，头束一支普通的银剑簪，在烛火的折射之下散出星光，剑眉星目自有一派王者风范来。
“皇兄，我要休了那泼妇！”殿外传来嘈杂之声，只见叶之越散着头发冲入殿中，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锤子使了个眼色给殿外的宫女，宫女立马跪地道：“陛下恕罪，奴婢实在是拦不住。”
“听闻姜朝元休了你，还和离作甚？”叶之渊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宫女退下。
“到底是父皇赐婚，纵然她不能生养，平日里也是恭敬待她，如今姒儿有孕……”叶之越欲言又止，低下头嘟嘟囔囔道：“那休书作数不了，故而特来求旨和离。”
叶之渊眼眸瞬间暗沉，沉吟片刻道：“听闻毅王妃病重之际，你却以正妻之礼娶秦楼楚馆出身的赵姒儿？全未将王妃放在眼中？”宽大的袖袍拂过案几，拿起镇纸就用力的向前掷去。
镇纸砸中叶之越的额角，血水糊了叶之越满脸，更显得他狼狈，伏在地上错愕地望着叶之渊，“臣弟想起府中还有要事处理，不叨扰皇兄了。”
许是接连受了惊吓，还未站起身就昏死过去。
第二日，叶之渊下了两道旨，一为打发了毅王去了封地。二为赐旨和离，皇家玉牒去了姜朝元之名，收回王妃命妇冠，封一等镇国昭元夫人，并赐了九龙四凤冠，也算给了姜家一个交代。
叶之渊抚着九龙四凤冠，脑中闪现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他喃喃道：“元元，终于可以有一个理由送你了。”
这九龙四凤冠一赐，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但姜家在百姓中的地位犹如神一般的存在，别说一个凤冠，天下都应得。
没有姜家军，就没有岚朝的盛世。
况且当年战事吃紧，国库空虚，若非姜夫人娘家拿出白银十九万万两，便没有今日的岚朝。
“原说这凤冠是陛下登基就命人造的，原以为是册封皇后用的，可陛下登基三年都未立后，四王妃却也只是立为贵妃。”霜寒细细数着凤冠上的珍珠，眼冒金光道：“这得多少钱！”
躺在塌上的姜朝元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瞧着，良久才道：“你若喜欢放你屋里观赏，还有我很乏，明日就不进宫谢恩了。”
第二日，是姜家两位嫂嫂进宫谢恩去了，抬了几箱子赏赐回来，真是笑得合不拢嘴。
整个姜家估摸着也就病怏怏的姜朝元不爱钱了。
西行的马车上，男子头上缠着头纱，在染血的纱布称得他脸色煞白，捂着头愤愤然道：“早前要回封地，皇兄怎的都不肯，如今赶我赶得这般急，不知道的还以为姜朝元才是他的一母同胞，晦气！”
“七爷，慎言。”赵姒儿摇了摇头，还以为押对了宝终可苦尽甘来，没成想居然是个草包王爷，她才是真的晦气！
“陛下与姜朝元自小的情分，比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自然要亲厚，当年若不是太子横插一脚，如今这位与你和离的姜朝元怕已然身居后位，七爷你当真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啊！”赵姒儿瞥向叶之越。
此时的叶之越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瞪着双眼，那眼珠子转来转去，终于把这个事想明白，然后再一拍大腿：“不会两人有私情！”
赵姒儿忙捂住叶之越的嘴，嗔怪了一眼：“七爷，慎言。”
叶之越点了点头，“还是我心肝儿厉害，真后悔不早点娶你进门，那疯婆子……”
叶之越欲言又止，一把将赵姒儿拉入怀中，“不管她了，我们今后管好我们自个儿就好了。”
赵姒儿眼底一抹寒光。
姜朝元，我会重新踏入京都，到时候且看且瞧就是了。
镇国将军府内，栽了一院子的桃树，姜朝元将躺椅置于院中，微风中有些暖意熏得她昏昏欲睡，躺椅咿呀咿呀的摇着渐渐没了声音，手中的书册掉落在地。
风旋于树枝，吹落花瓣落在了女子眉心。
男子缓步走来，解开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女子身上。他拾起地上的《孙子兵法》，书中还有红笔批注，他合上了书册将它置于女子身侧，随手拂去了她眉间的花瓣握于掌心。
霜寒端着药走来，姜朝元才悠悠醒转，好似做了一场梦，回到了年少时期。
她瞧着她的少年郎越行越远，最终消失于桃花林之中。
“娘子，刚刚陛下来祭拜了老爷。”既然姜朝元不再是王妃，霜寒也换了称呼。
低头搅着汤匙的姜朝元，瞧见了她身上的黑色的绣金的披风，待看清披风上的纹样之时，她稳了稳略微发抖的双手她放下药碗，她喃喃道：“我的小风筝，线早就断了。”
五年前的那晚，也是最后一次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