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葚》Chapter.29

    飞机起飞半小时,桑葚无意间掏口袋,才发现那张银行卡,她愣愣地看了会儿。

    突然很想哭。

    桑葚仓皇地看向窗外,控制好情绪,将卡放进钱包里,侧身与徐渔人聊了几句,便戴上眼罩和耳机。这样可以减免交谈部分,她想安静地想一个人。

    漫长的时间过去。

    桑葚站在了希斯罗机场,伦敦已经是傍晚七点,临近天黑,远处的天际晕开蓝紫色的云。英国的天气不算高,陈惑提前给她拿了一件灰色开衫卫衣在包里。下飞机前,她套在了T恤外。

    周围都是不一样的面孔,桑葚抬眸。

    几步之外,陪同他们到英国的带队老师姓张,叫明秋,是个女孩,之前在英国留学,回国后过五关斩六将进了东明国际班教课。

    这一次张明秋是被临时调了出来。一是因为联合大学是她的母校,二是她年纪不大,性格很好,为人处事利索干净。这会儿带了顶深蓝色无logo鸭舌帽,正在打电话联系之前就定好的行程车。

    灯光略微晃眼,桑葚没注意到程迄时不时放在她身上的视线。

    旁边的徐渔人刷了一路《无耻之徒》和《生活大爆炸》,没太睡醒,念了几句好困,半打蒙着眼,坐在行李上,双条腿晃来晃去。程迄始终错后她们两步,冷淡的眼神只在看见一人会有起伏,黑色背包单肩挎着,一手拉住行李箱杆,一手拿着手机在看,并不是全神贯注,而是一心两用。

    明秋老师挂了电话,领着他们仨到了机场门口的车前。

    放完行李,凉凉的风吹动鬓角发丝,车门一关便隔绝了它们。桑葚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了眼手上落下的碎灯影,拿出手机给陈惑发了一条消息。

    (我到了。)

    这会儿上海时间差不多凌晨三四点。

    她还以为陈惑不会回她,没想到刚发过去那边就秒回。

    (行,进酒店了给我打个电话。)

    桑葚按灭手机,无意间对上旁边程迄忽而转开的目光。她顿了顿,若无其事地闭上眼。

    这一晚他们一行人会住在酒店,等明天早上伦敦九点半会进入训练营。

    东明对学生的外出待遇不错。

    酒店是一人一间房,徐渔人打个哈欠连饭都没欲望吃就准备去睡了。

    张明秋喊了徐渔人一声:“渔人,七点吃早餐别忘了。”

    徐渔人又打个哈欠,眼泪都挤出来,“知道了,拜拜各位。”

    程迄淡淡点头,走廊上剩下了三个人,桑葚正打算道晚安也去歇歇。

    她看了眼房间号刚要说话。

    程迄忽然说了声:“桑葚,晚安。”

    桑葚微偏头,看他两秒。

    “嗯,晚安。”

    桑葚又转头对张明秋说了声。

    “明秋老师,晚安。”

    “晚安~”

    张老师朝她笑了笑,眼底捎带着疲惫。

    明显长时间的飞行让人人的精神状态都一般,该好好休息一下。

    桑葚没再回头,开门进了房间,扫视一圈全然陌生的空间,站在窗前往外看。

    天彻底黑了,楼下的街景与经常看的小区外丝毫不同,莫名地有些恐慌感。

    她蹙了蹙眉,从包里拿出药盒,盯着上面锋芒又内敛的字体没了动静。

    兜里的手机在微囔中震了起来。

    桑葚动作迟缓地拿出来,是陈惑的电话。

    她慢慢地按下接听,男人黏稠散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是说进酒店了给我打电话吗?”

    桑葚放下药盒,情绪被轻轻抚平,不再看外面。她转身坐在椅子上,轻声对电话回:“刚到。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冯迟啊,我让他盯着呢。”

    忘了冯迟。问了个白痴问题。

    桑葚默默笑了笑,然后又敛起,手指在桌子上画来画去,有些低落地开口:“哥,我离你好远啊。”

    “小崽,”他应该是躺在床上,嗓子慵懒,边笑边说,“四十五天后你就回来了。”

    桑葚不想说话。

    陈惑笑着逗她:“怎么了大小姐?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冷着脸在委屈?”

    声音涌过声筒传到她的耳廓有些失真,模糊。

    刚才进来房间的时候,桑葚只开了一盏小灯,窗外暗光漫在指缝,车鸣不多也不重,她的呼吸微沉,抿了抿唇。

    “我不在上海,你很开心吗?”

    那头静默了片刻,男人的呼吸声稳稳传过来,她握紧了手。

    “不开心,”他说,“见不到小崽,哥怎么会开心。”

    桑葚更失落了。

    虽然从小到大他都在她身旁,也会出去玩和出远门谈合作,但第一次这么不好受。他好像比以前更重要了,明明都那么重了。可他也不开心,跟她一样。诡异的满足感在心里蔓延,却又增添了不安。

    最近都跟他睡,有点习惯。

    陈惑似乎察觉了她的情绪,低声轻哄:“小崽,隔着电话哥不能准确无误地把握你的情绪,有什么都跟哥说好不好?”

    桑葚眼睛湿润了好多,她吸了吸鼻子。

    “我的宝贝儿是哭了吗?”

    “别哭,太远了,我擦不到小崽的眼泪。”

    陈惑的耐心这辈子都给了桑葚,他无奈又心疼地不停哄她。

    “对不起宝贝儿,我过去找你吧。”

    桑葚闭上眼,平复好情绪后说:“我没事。明天进训练营,规定不能外出。”

    陈惑沉默了沉默,“好。”

    这漫长的夜只有她一个人,桑葚在陈惑的安抚下慢慢睡着了。

    连电话什么时候挂断了她都不知道。

    可能是睡前的陈惑太温柔,桑葚竟意外的一夜无梦地睡到天明。

    她被敲门声吵醒,摁开手机看眼时间。

    近八点。

    头一回起晚,桑葚动作急促地下床,走了一步又拐回来把床上的炭灰色卫衣放进行李箱,再去开门,想着是张老师叫徐渔人来找她。

    拉开门的那瞬,她愣住了。

    酒店内英式古典的廊灯称不上多亮,门外敲门的人不是别人,是昨天晚上在近万里外国家哄她一晚上的陈惑。

    桑葚眼神有点蒙,抓紧了门框,是不是没睡醒在做梦?

    年轻男人垂下敲门的手臂,白T恤外面套了一件垂到小腿的深蓝色系带风衣,纯黑的头发没搭理,微卷曲着垂到眼皮上,好看的嘴角翘起来,正弯着眼睛看着她笑,整个人懒洋洋又如此鲜明生动。

    陈惑笑了一声,抬起手,装着三明治的早餐纸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崽啊,这才多久没见就忘了我是谁?”

    他的声音跃进脑海,桑葚骤然反应过来,身体本能地扑过去。

    陈惑接住她,小姑娘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脸颊紧贴脸颊,不由笑得更多了。

    他抱着她进屋,桑葚伸手关上门。

    她迫不及待地凑过去和他接吻。陈惑让她靠在墙壁上,不急不躁,细细地回应。等到她的舌根都麻木,快要窒息,才不舍地仰起头挪开,汲取新鲜空气。

    他真的来了,在她的身边,抱着她,和她接吻,舌吻,湿吻。

    桑葚低头,眼睛泛红,映着窗外的朦朦光线凝视着他。

    陈惑同样长久地望着她。

    “你怎么来了?”她用气音问他。

    陈惑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回她:“有个犟牛嗷嗷哭说她太想见我了,太想了,见不到就哭。我又擦不到她的眼泪,只好过来了。”

    桑葚凑过去,太激动懒得骂回去,只是很用力地抱紧他,泄愤一般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可我马上要去训练营了。”

    陈惑擦掉桑葚的眼泪,抱着她往里走,脚步顿停下来。

    地上摊开的黑色超大寸行李箱里有三件他很熟悉的衣服。

    一件是他的白衬衫。

    一件是他的炭灰色无logo卫衣。

    以及一条他的内裤。

    那条内裤藏得其实还算严实,耐不住他认识。一眼看出来是谁的,是哪来的。

    桑葚不知道他好好地突然停下来做什么,下一秒反应过来,直起脖子转头往下看,有那么几秒的慌张和无措。

    陈惑发誓他不想笑的,一开始想忍笑没忍住。先是眼睛开始笑,随之他彻底笑出声,头几声算是闷笑,然后演变成大笑,边笑边过来亲桑葚的脸颊,还不忘调侃她。

    “原来小崽这么想我啊。”

    桑葚:“……”

    她面无表情地去推他的嘴。

    不是很想说话,昨天晚上太想他,就扒开行李箱抱着那件卫衣睡了。

    刚才……太着急。

    陈惑吻她的手心,坐在床边,桑葚进入装死状态,一动不动地趴在他的怀里。

    他抚摸她的背,嗓子含笑。

    “好了,不丢人。”

    不是丢人,是怕他产生不适。

    桑葚侧过头,去咬他的下颌。陈惑手臂一抬,姿势调换,把她压在床上。

    虎口卡住她的下颌处,垂头靠过去。

    一个很温柔的吻落在她的嘴上,紧接着是眼上,脸上,最后又挪回唇上。没有多用力,却亲密得让人心跳加速。他双眸透着柔光,静静地与她对视。含住她的下唇用牙齿轻磨,又去逗弄她的舌尖,嘴角被唾液濡湿。

    这个吻漫长又温暖,从内到外地安抚了桑葚不安恐慌的精神世界。

    外边有了人声,徐渔人敲门问她:“桑桑起了吗?要不要去吃早餐。”

    白栀子被人故意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揉捏,桑葚看过去。陈惑捉住她的手,吻她的手指尖,轻轻地含住又挪开,将头埋下去。

    她呼吸急了下,哑声说:“我先不去了。在整理行李箱,太乱了,不方便给你开门。”

    徐渔人应了声,“行,没事,那你先弄,我去吃早餐了。”

    门外。徐渔人走的时候还没忘了回头看眼405号房,怎么觉得那声音听着有点不对劲。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桑葚手指死死绞着被单,仿佛被扔到了大海上,抱着一小块浮木,沉不下去,浮不出来,只会脆弱可怜地不停喊哥,最后一刹那她被海水淹过了头。

    陈惑顺着她的小腹吻上去,呼吸一路喷洒,她无措地抓了抓手心软肉。

    房间的光变得模糊发白,桑葚双眸湿透了,拽住他的头发扯过来接吻。

    等激烈的一吻结束,陈惑去洗了自带的一次性毛巾给她擦拭。

    弄完,他拍拍她的臀。

    “你先换衣服,我下去给你热杯温牛奶。”

    桑葚慵懒又惬意地点了一下头,等他走了,起身去行李箱里拿出新的内衣换上。

    平坦白皙的腰腹上的吻痕淡淡几枚,她胸上最为严重。

    桑葚选了黑色背心和黑色直筒裙,那件不属于她的炭灰色卫衣成了今天的外搭。

    陈惑端着牛奶进来,眸光暗了暗,微抬下巴,示意她先把早餐吃了。

    他靠在她椅子旁的窗沿上,开了些窗,捻出一根沉香条塞进烟里,拢手点上火,透过袅袅的灰白烟雾望着时不时看他眼的小姑娘。

    喝完牛奶,桑葚喝了半杯水,钩住他的手指放在唇边,在最靠里位置狠劲咬了口,红红的一圈牙印像极了一枚圈住他的戒指。

    她仰头望他,鼻腔酸涩。

    “哥,我要出发去训练营了。”

    陈惑亲她的眼尾,沉沉地看了一会,在她的唇角留下个湿漉漉的吻。

    窗外的声音不再平静,暗淡的光线亮起来,陌生的国家,陌生的房间因他忽然的出现不再虚无空荡,两颗不同重量的心脏一样的不舍,同样的疼痛。

    她掉进他温柔克制的眼眸中。

    也听到了他的低喃。

    “好。”

    “我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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