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念止不知道打哪溜达过来,脸上阴云密布,阴森森地看着温泠,瞧得人心里发毛。

    就差没直接说:本王想杀人。

    他驻足在温泠身前,将温泠的狼狈落魄尽收眼底,瞬间喜气洋洋,阴云散开。

    “本王后悔了,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更顺眼,如果跑出来,弄得脏兮兮的,还不如一直锁在此处。”表面上与温泠说话,实则是疯子的疯言疯语,说完觉得主意甚好,嘴角咧的更大。

    “当然可以,不过是你死后我入道而已。”温泠眉毛一挑,语气挑衅:“王爷,横竖你死都死在我前面,我为何要和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计较呢?”

    温泠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不怕死地在风念止戳他的痛点。

    风念止对温泠察觉出他临死不意外,意外的是温泠犀利恶毒的话。

    不过,他是疯子,他才不会生气,并且十分舒心,他弯腰,骨骼鲜明的手指抚过乌黑的锁链,笑意盈盈地盯着温泠。

    “你果然不是个蠢材!”他满意地说着,像看知音一样看着温泠,又神经地摸袖子,温泠尚未反应过来,寒凉的匕首抵在她的脖颈处。

    温泠扭头,二人视线相撞——

    一个是极致的疯癫

    一个是疯狂的不甘

    “温泠,你很无趣。”这话说完,温泠感到滚热的液体在脖颈处流淌,压下不该有的情绪,淡淡道:“王爷对试探还满意吗?”

    “满意,十分满意。”他侧身把匕首掷开,随着清脆的落地声,抚掌大笑。

    再一回头,脸上是从未出现的严肃冷冽,他居高临下俯视:“温泠,我不追究你的身世,我看你的过往,不论功过,即日起,着手调查本王中毒一事,事毕,人离。”

    “你可敢接?”

    不含感情的黑瞳幽幽地盯着温泠,一桩麻烦解决无数麻烦,温泠毫不犹豫地答应。

    “温泠这个身份今日死于此。”他朝温泠扔了把钥匙,“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能做与不能做。”

    咔哒声落下,温泠缓缓站起。

    “随我去暗牢。”

    风念止不急不徐穿梭在府中,温泠跟在其后,老套路停在书房里,老套地转动桌上的砚台,齿轮滚动声中书架移动,形成一条小道。

    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令温泠想起琼玉的入口,随着不断深入,歇斯底里的哀嚎传到温泠耳中。

    有东西硌了她的脚,温泠低头注意到脚边类似窗口一样的小洞,粗重的铁网封住洞口,温泠仔细一看,铁网上趴在一个人头,留着哈喇子,眼冒绿光地盯着她。

    不过他已经没有耳朵里,左眼眶是是空的。

    温泠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跟着风念止。

    “进去吧。”风念止似乎嫌这里脏,一旁地亲信不停地替他擦手。

    温泠手里攥着风念止随手扔的匕首,从血水蹚过,蹲下端详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人。

    他已经看不出原貌了,比方才遇见的人有过之而不及。

    断指的手掌无力蜷缩在血水里,脸上脓水汇聚,温泠掏出一枚药丸,塞到他嘴里,也不嫌脏,脱下外衣,铺在地上,屈腿而坐。

    坐了一会儿不见人醒,才想起这只是普通药丸,不是灵丹,认命地用半吊子医术给他把脉。

    快咽气了。

    温泠想。

    她很难想象如果风念止给她的线索断了,那个死疯子的剑会不会刺穿她的身体。

    应该会。

    落鹜峰时古钦时常扔给她一些丹药吃,现在的温泠的血估计比岁日颠放血的叶染还补,她抓起匕首,毫不留情一划,把手腕递到那人唇边,扒开他的嘴,往嘴里送血。

    “你要是不醒,我就放干你的血。”温泠恶狠狠地放狠话。

    估摸着差不多,收手后从身上撕块布,迅速地缠好手腕。

    “咳——”咳嗽声戛然而止,那人睁眼,转动唯一能动的眼珠,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温泠。

    借着一口气说:“好霸道的姑娘。”

    温泠蹲到她身侧,单刀直入道:“你和风念止的毒有什么关系?那毒能解吗?你是怎么下的毒?谁指使你的?你的主子还活着吗?”

    温泠迫不及待地抛出一串问题。

    “你问这么多,我怎么回答?”他似乎想笑,但又想到他惨不忍睹的模样,扭过头。

    “一个一个回答。”

    “我当然会说,不过他们把我折磨成不人不鬼的样子我都没说,现在告诉你,有点生气。”

    温泠没想到这还是个矫情货。

    “我能让你不死,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火气这么大啊?”

    “别生气,我又没说不告诉你。”

    温泠不顺着矫情货的思路,自顾自地说看法,

    “你这么护着你背后的人,这么多年,怎么一个来救你的都没?看来,他还没死?”

    “你说我把那个人找来,叙叙旧,陪你怎么样?”

    温泠难得话多,她归咎于这个人也活不久,说话不用操心。

    “你不用担心你半路死了,有我在呢。既然情深意重,那就在此处团圆。”

    矫情货也不顺着温泠的想法,随口问一句相关的话。

    “姑娘是郎中?不对,姑娘不是郎中。”

    温泠和囚犯扯一些有的没的,说了半天的垃圾话,意识到这点后,“真是闲的。”

    “明日我再来。”温泠把话撂下,什么都没干就要走。

    “等——”

    温泠起身动作过大,宽大不合身的衣袖落下,腕间的布已经被血浸透,温泠回首。

    “不用费心查我。”他想坐起来,躺着说话很是无礼,但是四肢许久不动,软绵绵地使不上力,他想后退遮住困窘,又想到无处可避。

    “你为什么要知道是谁指使我的?”他说过后,目光似乎扫过温泠手腕,“温姑娘,我只听真话,等你什么时候想好,再——”

    “我和风念止打个赌,我赢了就能入道,输了赔他一条命。”

    温泠爽快地说。

    “明日此时,我告诉你。”他的声音像松口气,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温泠这种脑子只求结果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

    ……

    温泠去药房给抓药,神色认真地包扎手腕。

    或许,很快就能回去了。

    ——“百年前的法阵,定要耗时许久……”

    ——摇曳的灵植中碎成斑点的符纸

    ——符纸曲折的纹路

    ——“温泠,你先把药吃了!”

    温泠清楚她是个普通人,没有过人的天赋,没有显赫的背景,会冲动、不甘、绝望,所以她不想被A3像木偶一样控制一辈子,她想自由地走过玄灵的山河。

    或者在落鹜峰晨昏灌溉。

    她想自由地像个普通人一样选择活着,而不是天命之子的一张护身符,不用再毫无预兆地分别,不用再像神经病一样算计保护人。

    她垂眸看到腰间的清司玉,微微一笑。

    百年前的法阵,能保摘星捞月楼免受战火之苦,不受逍遥谷戕害,敌过无数侵袭,隔绝一切。

    温泠怎么可能不心动。

    突然温泠眼前一片黑,她闭眼摇头,橘黄的夕阳才映入眼帘。

    风念止的那一剑应该是想要她的命,温泠失去灵力,没有能力反抗,但被无数丹药滋养修复的身体愣是让她存着一口气被救。

    甫一待在天牢中时间过久,肮脏潮湿的环境极易让伤口复发,温泠还脑子一热放血救人。

    再作下去,能否活到回去都是个问题。

    温泠临睡前告诫自己。

    ……

    叶染站在人流攘攘的街头,一身装扮尤为怪异,被人指指点点。

    逆着人流,叶染到了一处隐蔽的街角,先是布下一道障眼法,迷惑路人视线,让他们看不见;而后慢慢释放灵力,灵力寸寸延伸,覆盖京城每一个角落。

    什么都没有!

    灵力收回,她双腿瘫软,踉跄地跪坐。

    屏障破碎,路过的宗秋看到虚弱的叶染。

    近来因为温泠死讯他日夜担惊受怕,这日出门去张清和那探口风被赶回来,被下了面子的他负气独走,不觉间已然到了一处人间稀少的地方,正打算回去细细思考,眼前突然出现一人。

    “改日去护国寺上两柱香!”宗秋迅速收回视线,嘴里念念有词。

    温泠也是这样昏迷在他府中,躲过府里的护卫却奄奄一息,他原以为温泠武艺高强,但温泠偶尔透露出的医术又像位杏林中人,直到温泠参加擢选,脑中的迷雾终于散尽——温泠是一只精怪!

    想到此,浑身凉意,毛骨悚然。

    急匆匆地抬脚就要离去,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他最近真是犯太岁,平地打摔,鲜嫩的皮肉露出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叶染陡然回首,用剑撑着在宗秋未反应时到他身前。

    脸上的表情让宗秋惊恐害怕,准备走却被拉着后领。

    “你见过温泠?”叶染凶神恶煞地问,漆黑的眼珠盯着宗秋,喉咙被勒得快喘不过气。

    “啊?”宗秋一愣,莫不是温泠的仇家,连忙否认:“没有!”

    “说实话!”叶染又是一声厉喝。

    宗秋觉得这些精怪都是先装模做样骗人,骗到后亮出獠牙逼人就范,可怜他没见过市面,吓得立刻说了实话,连带温泠一死的消息也毫不客气地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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