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昭,来昌阳峰一趟。”

    是掌门娄和安的传讯,辛昭只得赶去,她穿过回廊。

    养在花坛里的花已经谢了,不用担心闻到花香,这也是她喜欢冬天的原因。

    半年前,她被叫去昌阳峰,说自己已有道侣,并且许下承诺两年内步入元婴。

    娄和安依旧是站在大殿的上首,不苟言笑的样子透着威严。

    “掌门师伯。”

    辛昭先是问好。

    “起来吧,这次唤你前来是有要事。”

    “你还记得半年前杀你的那只大妖,还有比试台毒针一事吗?”提及此,娄和安面色冷凝了几分。

    辛昭接连两次遇袭,皆是在宗门之内,可见那人藏的有多隐蔽。

    “此事已过半年,凶手至今未找到。”

    也就是说,即使在宗门内,辛昭的处境极为危险。

    辛昭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之所以能顺利晋升是因为闭关之处有师傅生前布下的阵法,若是在别处,恐怕早就死了。

    “你对此有何想法?”

    辛昭如实答道:“他执意要取我性命,恐与我有深仇大恨,又或有什么惊天阴谋,但我死了,有什么好处呢?”

    “我只是半缘宗的一名弟子,唯一不同的是我师尊是清衍仙尊。”

    娄和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辛昭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下定某种决心,道:“那幕后之人是冲着我来的,若是我再在这里待下去,恐给师门带来祸端。”

    “我愿……”

    她还没说完接下来的话,就被娄和安打断了,他冷哼道:“这偌大半缘宗还护不住你一个小小弟子不成?”

    “你不用操心那么多。”

    辛昭看向这位声色内敛的长者,一时动容。

    他在保护她,她又何尝不知道,但她现如今已身在局中,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呢?

    “掌门师伯,你知道的,握剑者最不应该后退,一旦萌生退意,这手中的剑便只是一块废铁。”

    “我是剑修,剑修可以战死,唯独不能退。”

    “你应该也能看出,这是专门针对我的局,若是连我都退却了,何谈破局之法?”

    “或许,我会死,但总要争个高下,不是吗?”

    说这话时,辛昭坚定不移地望着前方,眸中光芒浮现,脊背永远挺得笔直。

    她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铿锵有力,娄和安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光芒。

    “难道这真是天意吗?罢了,罢了。”

    什么天意?

    辛昭在娄和安脸上看到了沮丧之色,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师尊曾经给你算过一卦。”

    师尊还会算卦?他不是个剑修吗?

    辛昭倒是不知道这件事,有点惊奇,但她没有问出口,而是选择听娄和安说下去。

    “你二十五岁那年有一死劫,若是过了,还好,若是不过,恐怕是身死道消。”

    殿内似乎更冷了些,辛昭手脚发凉。

    她从未想过自己命有死劫,还是在明年,这便是死期将至的恐慌感。

    不过一瞬,她立刻调整好了状态,腰板坚挺如松,等待娄和安的下文。

    “我本以为,半年前你身受重伤那次便是死劫,但如今看到不是那么简单。”

    “西南方天象倾轧,众星消隐,荧惑当道,恐有妖神现世,我本欲让你待在宗门,躲过这场死劫,如今看来是行不通了,妖神一出世,你我皆难幸免于难。”

    “若想解决,只能趁其还未成型之时,将其斩杀。”

    “此行必将凶险,你可还愿意前去?”

    “修仙者当匡扶济世,我岂有不去之理?”辛昭直直望向他,眼神坚定到不容拒绝。

    “好,这才是我半缘宗弟子。”娄和安大笑道,又同辛昭交代了些事项,这才让她离开了。

    他望着辛昭远去的身影,似有惆怅之色,但更多的是欣慰。

    “我这把老骨头,也应该动动了。”娄和安伸了个懒腰,往议事厅走去。

    那边,辛昭并没有回澜沧峰,而是去了群英阁,里面供奉着半缘宗自开宗以来所有长老的灵位,唯有亲传弟子方能进入。

    清衍仙尊也在其中。

    辛昭望着那排位上的名讳,一时有些怅然。

    这是她第三次来这见师尊。

    第一次是他死去不久,第二次是她决定同司牧宣结为道侣的那一天,如今便是第三次。

    她的思绪飘到四年前,那是他出去斩杀邪修鬼自成的前一天,他将自己喊到身前,问道:“小宣和,你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吗?”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记得自己摇了摇头,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地答了一句:“我信我自己。”

    他笑了,笑得洒脱不羁:“不愧是我清衍的徒弟。”

    外面传言清衍剑尊端方自持,不苟言笑,辛昭倒是知道他是什么样,也见惯不惯了。

    清衍看自己徒弟那板着脸的样子,忍不住想逗逗,便说:“小宣和,你那沉闷性子得配个喜欢笑的小子才行,不然会把人吓跑的。”

    “师尊这回出去,定要帮你好好寻寻,找个笑得好看的人给你当道侣。”

    她当时以为他是在说笑,根本没有多在意。

    谁能想到,三年后,她遇到了司牧宣。

    她还记得她将他从湖水中抱出来的时候,他对她笑了,笑得很好看。

    不仅如此,他还有一条漂亮的鱼尾。

    回忆完毕,辛昭将香插入香炉中,喃喃道:“师尊,你是否早就预想到了今日的局面?”

    静静等香燃尽,她走出群英阁,冷风扑面而来,能把人冻死。

    她冷声唤道:“皇极,回澜沧峰。”

    皇极剑飞到身前,辛昭站了上去,一落地便开始练剑。

    手握剑柄的那一刻,她周身的气势一下子沉了下来。

    遇事不决先练剑,这是辛昭向来的习惯。

    直到夜幕低垂,她才收起剑来,往院子里赶去。

    她一眼便注意到,房间里少了一些东西,司牧宣已经将他的东西搬走了。

    “宣和。”

    司牧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辛昭转过身,对上他温和的笑容,望向他的目光多了一点别样的情绪。

    若是她死了,他会不会很伤心?

    “你怎么了?”司牧宣一眼便察觉出她的神色不对劲。

    辛昭抿了下唇,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问道:“没什么,你这是……”

    司牧宣看到她握成拳的手,目光一顿,而后扬起笑容,道:“我不是要搬到隔壁房间吗?来拿东西。”

    辛昭垂了下眸子。

    之前,司牧宣不愿意搬到其他房间,她又要出去历练,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不如满足他这个愿望。

    是以,她问道:“你东西都搬完了吗?”

    她是在嫌他动作慢?

    司牧宣眸中闪过一道暗芒,面上却是带着浅笑,道:“只差一点了。”

    辛昭看他露出笑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接下来的话,所以她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说我变卦了,你会不会生气?”

    “什么变卦?”司牧宣蹙起眉头,一时间有些惊慌。

    莫不是她要终止两人假道侣的身份?不,这不行。

    想到这个可能,他只觉胸中一闷,像是压了一大块石头,眸中隐隐有疯狂之色。

    难怪她都不要同睡一个房间了,她定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狗。

    辛昭也不是那种喜欢打哑迷的人,她沉声道:“你可以不用搬出我的房间,只要你愿意。”

    司牧宣有种被馅饼砸晕的感觉,巨大的喜悦将他淹没,他只得再次确认:“你说的是我可以和你住一个房间了?”

    “我的意思是,你若是想与我同住便同住,我不反对了。”

    按道理来说,辛昭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应该会让他气愤。

    就在这时,她清凌凌的眸子望过来,司牧宣脑子里有根弦断了,耳尖染上一抹红色,他轻声道:“那你以后不会再那样摸我鱼尾了吧?”

    辛昭一顿,认真答道:“若是你有做对不起我的事,会的。”

    那他可以……

    司牧宣眼睛一亮,脸上热气蒸腾。

    谁叫她那么摸鱼尾的,他居然该死的心动。

    辛昭注意到他没有恐惧,反而看上去兴奋的样子,眯起眸子,眼神有几分危险。

    “司牧宣,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司牧宣立马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否认道:“不,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

    辛昭收回目光,沉声道:“司牧宣,我不日便要下山历练,到时澜沧峰可是只有你一个人了。”

    “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郑刚他们。”

    “你要下山历练了?”司牧宣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警惕了起来。

    上次,她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去闭关,这次又想把他一个人留在澜沧峰,辛昭,你可真狠心啊。

    司牧宣压了压眸子,耐着性子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辛昭答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

    辛昭一时凝噎,她只好道:“归期不定。”

    司牧宣垂下眸子,嘴角绷得直直的。

    他没问辛昭愿不愿意带上他,也没问辛昭要去哪里,甚至表现得有些过于平静了。

    可他越是平静越是让辛昭觉得不安,她慢慢凑到司牧宣眼前,放缓语气,唤道:“司牧宣?”

    还不待她说完,腰上一紧,紧接着便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司牧宣略有些发颤的声音传来:“宣和,我不想你离开。”

    辛昭顿时明白了,伸出手轻拍他后背,说出一句善意的谎言:“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紧接着,腰上又是一紧,他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传过来。

    冬日严寒,唯有他能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

    辛昭没看到,司牧宣近乎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月桂香,眸中一片浓稠,是他隐隐压抑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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