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白鹤的八卦之魂顿起,作为百晓堂的堂主,八卦之魂是每一个堂内人员必备的素养。

    “咳咳~”他咳嗽两声,在牧知缨看白痴般的眼神下摇了摇檀香扇“封昭道友不妨展开说说”。

    牧知缨之所以看白痴是因为,不热不闷,他老是摆弄那把扇子,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在装。

    内心暗槽,表面还是和楼危止一样捧场地点头,他们很想知道。尤其牧知缨,作为名义上的牧氏少主,牧氏有很多事她并不知道。

    譬如这件,她很想知道。

    游白鹤和楼危止则是更好奇她的身份,究竟是何人。

    封昭并不想展开说说,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见她无意展开说道,三人也不扫兴,立马观察起这尊佛来。

    三人既是修士,这点扇脸留下的小伤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不一会儿脸上便消了肿,只是打定主意出了此处废墟后绝口不提此事。

    风卷,花瓣微动,那尊只有枯骨的佛恢复死前之貌,超脱伪佛境的真佛境,死后枯骨再生,容貌再现。佛衣朱红,佛面金黄,佛顶绀青。

    “看样子,地位当是不低”,楼危止用他对衣着的挑剔的眼光评价道,这和尚上上下下用的无一不是难寻的宝器。

    这佛僧像是昨天才死去一般,佛面虽是金黄,但能清晰地看出面部肌理。这佛像透出一种佛性之美,是一种到达极致的美。

    他们无法用语言形容那种佛性,是一种敬草木为善,敬山水为慈的佛性,修的是不非不义,不争不扰。

    佛僧颈间锁骨位置戴有扁平盘状短璎珞,另一串则是悬挂在胸前的中璎珞。

    游白鹤并未上手触碰那璎珞,这里各处透露着诡异,有些东西不碰为妙。

    那璎珞似是仙海书阁中记载的七宝璎珞,是一种杂宝璎珞,由几种珍宝混杂而成。

    “这璎珞不简单”,“我曾见过这种璎珞,牧氏祖宅中有一佛卷,佛卷中就有此记载,名为七宝璎珞”,牧知缨不想在这儿能看到这种璎珞。

    楼危止知道璎珞这种珍宝,却不知道还有七宝璎珞,“七宝?”。

    牧知缨点点头,“七宝便是由金、银、颇篱、琉璃、砗磲、玛瑙、珍珠等串构而成”。

    “听起来并未有何特殊之处”,楼危止听来听去并未发觉这七宝璎珞有何奇特之处。

    游白鹤用扇尖翻动那璎珞前后观看,“楼大皇子,这得用看的,不能用听的”,“这每一颗珍宝虽然用材无甚特殊之处,但每一颗上都刻满了佛经”,佛经上的字断断续续地,碍于多活了几世游白鹤认识不少。

    早些年为了勘破命道,他寻了许多古籍,研读过许多密文,算不上精通,但跳读还是可以的。

    他用扇子转动璎珞宝串上的珠子,缓缓念着“每自是作何意……以何令众生……得入无上慧……速成就佛身”,“因缘所说法……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他只能认个大概,上古繁文,流传至今日很多已经失传。伴随文字的流失,很多功法也无法读懂。

    即便如此,一旦有法器或密宝出世,还是会引得多方人员混战,他们总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天选之子。

    听游白鹤念完,封昭眉心一跳。

    从前在神域时,她从接触青时开始,便知道青时一直在寻找一物,那就是七宝璎珞。

    七宝璎珞本身不重要,它的造材是稀世珍宝,但俗世的珍宝在修界无用,重要的是璎珞上的佛经。

    神道,仙道,佛道的记载可源于荒古时期,现在以前,时代可分荒古、中古、近古,每个时代间相距百万年。

    荒古时期神佛仙诞生,所有有关他们三道的记载便是始于那个时期。

    苍生悲苦,各处混战,妖魔四起,民不聊生,于是有人开始寻道,他们开始寻解脱之法。

    此时,神明在苍生的信仰下而生,人间主张解脱之法的佛道昌隆,寻道的仙开始有人飞升。

    传言最早成佛的释迦,所创佛教经典就是《妙法莲华经》,此经主要思想是凡世空无相的空性说和《般若》相摄,究竟处的归宿与《涅槃》沟通,指归净土、宣扬济世等。

    《妙法莲华经》从苍生中而生,所传道法乃是最接近天道的道法,甚至比神道更加接近天道。

    可惜荒古时代后,此法便失传,但有传言称此法刻于七宝璎珞之上。

    看来,传言是真的,而青时苦寻多年,时至今日也未寻到。

    真佛的释迦死了,死在神墓中,而这段历史居然从没被记录。

    几人不知,在游白鹤念出口的那一刻,天地间风云停止,无数灵机从云层中喷涌而出。

    那佛胸口处有一个洞窟,封昭借过牧知缨的骨白,她将骨白插了进去,严丝合缝,那个洞窟居然是骨白留下的!

    传闻中成佛的释迦,死于弯刀骨白?

    他胸口那个洞窟是弯刀骨白所留,弯刀骨白插进去的那一刻,释迦佛变成了一具白骨,炽魂花海下堆积的花瓣渐渐化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埋葬的人骨。

    他们来不及惊讶,因为更惊讶的事发生了。他们头顶悬空的剑冢在鸣叫,万剑齐鸣,恶鬼吞夜,剑气纵横,恰白虹贯日。

    看到这的一刻,他们才明白石像注视着的不是他们,而是那处剑冢。

    无一不是名剑,无一不是举世闻名的剑。

    此刻,就这样寂静地躺在这处坟冢之中。他们的光辉深埋地底,无以得见天日。

    一柄柄剑凌空而悬,剑柄朝下,剑尖朝上直指神像,所有剑排好螺旋而下。

    “我记得,剑冢处是一方小世界,并非看到的这样简单”。

    封昭当年在卧云天,无意误入一处剑冢,那剑冢是一方小世界,那小世界中太多精深玄奥的剑法和剑阵,彼时她修为太低无法领悟,只能凭一身蛮力厮杀。

    七七四十九天,剑阵不停,直至取出阵眼中的弯刀骨白后,剑阵才停止。

    也就是那时,剑阵将她送出,她出现在卧云天和离镜天的裂缝之处。从剑冢重伤而出,濒死之际遇到了来自神域的师尊。

    如此看来,这处废墟非有缘之人不得进,所以青时才会遍寻无果。而神域收她入门或许图的便是这神缘。

    可笑,可笑,太可笑!

    小世界?楼危止和游白鹤修为大致相同,他们看向凌空而悬的剑冢,实在是看不出上方有着一方小世界的模样。

    牧知缨握紧手上的弯刀,她的弯刀有着一种强烈想归属于这处剑冢的冲动,犹如骨白天生属于这处剑冢,是万剑中的王一般。

    骨白一动,剑冢的万剑瞬时鸣响,分明是剑鸣,却犹似古老洪钟,钟声虚畅,零碎之中有碎玉声,如同远古的击缶,层层叠叠回响。

    他们在钟声的牵引下,向剑冢正对下方走去,封昭察觉不对,正待出声时,整个花海四分五裂,四人脚下一条深渊般的裂缝慢慢展开将四人吞噬,片刻后花海恢复如初,锆石和佛僧都不见了。

    寒玉璧修葺而成的圜丘祭坛,四层坛面,周围十二条踏道,三重圆形矮墙依次围建,说是矮墙,其实就是门槛大小,建材是修界难得一寻的黑晶,细小光照下凸起的微粒反射无数线条光线形成星象图。

    众星位周环,每个星象都有自己的限域,无数限域,无数星象图交织在一起,形成祭坛上奇绝的图案。

    南北斗、荧惑、太白、岁星、填星、二十八宿等星象都在其上。

    祭坛上空是看不到边际的黑暗,祭坛下方是无尽的深渊。

    祭坛每个边角处都有通天的柱子,柱头、柱身、柱脚、柱础进行区分和彩绘,用线道界分。

    虽是彩绘,但颜色极淡,柱身纹多作叠晕莲花,柱头花纹为细锦,极为严肃雅致。

    祭坛中间一堆黄土渐渐松动,一个人影模样的从下方慢慢显现,一只手从黄土下方伸出来,是封昭。

    她随那道裂缝掉入其中,起身扬了扬身上的泥灰,法衣顿时干净。

    周围没有其他人,很寂静,说明他们三个没掉落在此处,是故意将他们分开的?

    不过分开也没什么区别,一路走来,她更像是一个人。一个人,安静。

    安静些好,省的叽叽喳喳,着实烦人。

    整个灵视内,只看得到前方很远处的一团光亮,往整个祭坛上走了走,她基本可以确定,这是最高规格的祈神祭坛。

    她朝光亮那方向前走了几步,走到边缘处停下了,她往前丢了几颗石子,听声音响起,确定前方有路才一跳而下。

    她的灵视内感知得到活人和死人以及介于生死之间的人,存在生命和灵机,她都可以看得到,但类似于像道路这种任何没有辩识的东西,她感知不到。

    她的神力几乎干涸,短时间爆发可以,但并不是随时可以如此。换句话说,她现在是一个可以随时死去的神明。

    是一个脆皮神明。

    还是一个瞎了的神明,这就意味着她看不到凡人看得到的世界,看得到修士眼中的世界,但看不到颜色,也无法看得清晰。

    所以,她还是一个瞎子。

    那团微弱的光亮,像是黑暗中指引她前进的方向,她下了祭坛,走上古道,长长的古道两旁有着同祭坛上一模一样的神柱。

    厚厚的古道上只有封昭一个人走路发出的声音,寂静无声的渊底黑雾涌动着向上爬,像被灌注了生命,朝着封昭慢慢爬过去,一缕黑雾悄悄尾随至她身后。

    就在黑雾要触碰到她那一刻,她踏进了那团光亮所在的结界,黑雾便自动退散。她似有所感,朝后看了一眼,灵视内只有一片干净。

    她想了想,挥手朝后方撒下一片淡淡的灵雾,灵雾覆盖住的地方,退至古道下方的黑雾显形,那是枉死人的模样,是恶鬼的模样,眼球突兀,头颅一半枯骨,一半血肉。

    像是镇压在这祭坛下方的恶鬼,还挺狡猾,知道障眼法。

    他们对这团光雾似乎是很畏惧,连光雾形成的结界都不愿触碰。

    她伸手触向这团光雾,脑海中出现了一团迷雾,迷雾背后是一方玄之又玄的小世界,她就在这小世界中心。

    恍惚一瞬,她有一种错觉,一种自己回到伪神境巅峰时期的错觉。还有一种看见世间万物的错觉,她看见了这些万物的来时路,去时归处。

    她,看见了神性。

    至大无外,至小无内。这个世界并无内外之分,物与灵被一种未被命名的神性所贯通。

    现在,牧封昭似乎掌握了那种神性。

    即便双目失明,她也能看到这万千世界,感受一花一草。不同的是,她的世界,没有颜色,没有图像。

    有的 ,只是万千线条交汇而成场景。

    以她为中心,那金色的万千线条交汇朝着四周散出,无限延伸,直至跨过虚空,朝着另一方世界而去。

    她散去的神力,此刻全部回归,神力丰盈,除却灵神一魄,两魄齐全,虽是不全,但她有了重回巅峰那刻之感。

    如果世上必须要有生命,必须要有四季的流转,那么,夜晚一定会存在。

    死亡深藏在瞳孔之中,因此当生命流逝,眼睛将会失明,瞳仁将会失色。她在失明的眼眸中,失色的瞳仁中看见了因果线,也看见了自己。

    因果线为红色,时明时虚的红线,封昭勾了勾手指,一缕蕴含着神力的波动拂过那时断时明的红线,聚散如雾的细线,没有半点生息,延伸虚空。

    轻柔的神力掠过细线如掠过空处,毫无变化,她的神识却融进这因果线中,顺着因果线,她看见了万物互相牵扯联系的因果。

    亦,看见了,她自己。

    她看见自己身上数以万计的红色因果线萦绕此身,穿透身躯,定死其中。

    她的因果,她的业障,多到数不胜数。可,有一半的业障不是她的,是别人的。

    别人种种下的因,却要她来承果。

    她是神,却无法给自己斩断这些因果,丝丝缕缕,犹跗骨之蛆,神魂深处挣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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