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商云初
是夜，天凉如水。
十五岁的少女坐在河流边，脱下快被磨穿的鞋子，让清水浸泡双脚。
水泡长了又破，而后形成了一层厚茧，走起路来也不太觉得痛，只剩下麻木。
历经四月十七天，商云初从剑渊来到太和宗，天下第三大宗门。
她其实更想拜入剑渊，他们的剑非常锋利，杀起敌来速度很快，也足够强。
但是，剑渊的长老说，她心中无剑，不能入剑渊。
也有稍小一些的门派想要收走她，但商云初都拒绝了。
大门派底蕴深厚，不仅天才地宝无数，各种功法典籍也不计其数，可以帮助她追求更高的上限。
只有修为更高，才有机会再次见到她的仇人。
——魔修十尊之一，化神修为的芜娆魔君。
一个只是想到就会令人恐惧的名字。
不远处传来什么响动，商云初一惊。
她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右手一动，一柄包铁木剑落在手中。
剑渊将她们从那修罗地狱中救出来后，曾传授过他们十二式简易剑法。
那剑渊弟子说：“剑可杀人，也可护身。尔等虽无剑才，也可学一二式，行走凡俗之中，也多一分保障。”
于是，商云初把这十二式完完整整地学了。在赶路时候，稍得空隙就仔细练习，现在一出剑，竟能唬退匪徒。
一道身影极快速地逼近，商云初不敢大意，一手“上云刺”先发制人。离得近了，才发现那人是一少年，他有些惊讶，身形一闪，却还是被刺破了衣角。
然而，一剑不中，商云初却不停止，她欺身向前，一招“穿帘纱”顺势而出。少年却一改惊讶的模样，他身形飘摇，恍若鸿羽，恰到好处地避开每一剑。而后，商云初只看亮光一闪，身子就变得绵软无力，被少年取出的红绫捆得结结实实。
修仙者？
商云初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看向眼前的少年。这少年唇红齿白，眉间一点金光，倒是俊俏。只是过于嚣张的神色毁了这幅姿容。
“喂，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提剑就上？难道你竟是山中女匪……”
“冷兄。”
远处又走来一个少年，他身形更高，声音也显得成熟，甚至显得有些温柔：“她是被你吓到了。”
“你不觉得这很可疑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待嫁年纪的少女，又生得这样好看。我们一进山就遇见了——”
“她是凡人。”另一人打断了他的话，“也许是来太和宗拜师学艺的。”
商云初疯狂点头。
少年一怔，而后露出更加轻蔑的表情：“别骗我了，你这么大了还拜师学艺？怕不是灵窍已塞——”
“不是每个人都有三岁引气，七岁拜师的福源，冷培燕。”那少年轻轻一挥手，商云初身边的红绫自动散开。她自知两人仙家手段，自己想逃脱绝无可能，就干脆地跪下，磕了两个响头。
“两位仙人大人有大量，饶恕民女无知！”
陈悯年看着眼前的少女，周身沾满尘土、狼狈不堪，肢体枯弱，一看就受过缺衣少食之苦。面容的确不错，但也只有冷培燕这般具有慧眼之人，才能够欣赏。
“罢了。你要去太和宗求仙么？跟我们来。”
——
对于两位正式踏入仙途的少年来说，从大山到太和宗，不过一刻之时。不过两人正起着游山玩水的心思，不急于赶路。况且离入门日还有月余时间，商云初也就跟着他们。
“修仙需要灵根，你可知道？”陈悯年问。
商云初正在吃着冷培燕分给她的烤鸡，一边点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知道，我有火木土三灵根。”
“三灵根？”冷培燕洗干净手，大大方方地加入这场对话：“就你这资质，还有漏洞百出的剑法，长老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冷兄！”陈悯年似乎已经习惯了打断他的话。他温声到：“别担心，太和宗门下弟子极多。只要你能吃苦耐劳，做个外门弟子是有可能的。”
“做外门弟子有什么用？”冷培燕不屑道，“勤勤恳恳、战战兢兢，到了三十岁之后就被外放打理产业，然后辛辛苦苦积攒灵石，只为了把自己的孩子送回宗门。这哪里是修仙？”
他发动身法，出现在商云初身边：“即使是三灵根，如果在考核中成绩优异，也有可能入内门。小商，你想学吗？”
见眼前的姑娘目光灼灼，似乎要把他烧出洞来，冷培燕露出一抹近乎妖异的笑：“我可以教你剑法。但你体质太差，影响发挥。”
他一翻手，掌心多出一枚圆滚滚滴溜溜的宝珠，轻轻一送，就落入少女手中：“我在来时杀了一只鱼妖，得了一枚上品妖丹。服用可提高修为、改善体质……”
“冷培燕！”
陈悯年手中多出一柄短锤，锤头四四方方，看起来十分板正：“妖丹是能随便吃的吗？冷培燕，难道你吃妖丹都是直接服用，不用找炼丹师调和炼化一番？”
“……就是副作用有些大。”冷培燕足尖轻点，一下子落出十数米外，而他的声音依然飘飘渺渺地传过来。
“我有些个朋友吃了，直接皮肤崩裂、七窍流血，更有甚者直接昏迷过去，那模样，谁看了不说一声凄惨。不过还好，一番调理之后，他们都恢复如初。”
冷培燕望见了商云初的神色，补充到：“放心，如果你答应了，我会给你小还丹，帮你修养身体。保证不耽搁你拜入太和宗。”
“可她甚至没有修为——”陈悯年停住了。
商云初拿起妖丹，一口吞了下去。
她基本明白了，这妖丹服下去会痛不欲生，但并不会留下后遗症。更何况有小还丹这种疗伤神丹相助。
她不知道冷培燕是否会信守承诺，她只能赌一把。
一颗妖丹下肚，一股霸道的热流立刻涌出，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她没忍住张开嘴，一口鲜血涌出。
商云初的额头挂满冷汗。
痛，的确痛。比她拖着磨坏的双脚行走数百里时还要痛；比她匍匐在丛生的荆棘里躲避贼人时还要痛；比魔宗之人用烧红的烙铁惩罚她的时候还要痛——
但是啊，商云初，这不是你的第一次痛苦，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抱怨或安慰是无意义的，你此时坚持了下去，也不能保证将来会有什么成就。你还会继续痛下去的，只要你还想坚持复仇。
商云初双手攥成拳头。
她还是要坚持下去，就像被魔宗惩罚时也不说出正道留下的记号那样；就像三伏九寒练习剑法以讨好剑渊修士一样；就像拖着病躯赶往太和宗那样；就像卧在荆棘地里用弓箭伏杀盗匪那样。她已经失去了父亲、母亲、以及过如常人一般出嫁生子的生活的权利。她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她自己。
如果她把自己都放弃了，她还能得到什么呢？
冷培燕手中捏了一颗小还丹。
他不是什么好人，此番也只是想报复商云初那一剑之仇。但他也不是什么坏蛋，不愿耽搁她的入门考核。
眼前的少女冷汗淋漓、面若金纸，耳、鼻、口边挂了一串血珠子，又很快被霸道的妖力蒸发。但她依旧挺直着脊梁，不肯放松，不肯让自己晕过去。
“这又是何必呢？”陈悯年感慨。
“陈兄。”冷培燕说，“你出身于大方之家，修中正平和之法，但你不懂。”
“有些人就是需要以偏激的方法去搏一条路，无论他们能走多远。”
——
商云初醒来时，发现冷培燕正在看着她。两目相接的那一瞬间，她发现冷培燕笑了。
？
商云初用手擦擦眼睛，她一定是看错了，这人怎么会对她笑？
再回过神来，冷培燕已经换成了惯常的高傲神情：“你坚持的了四个时辰，妖丹的力量都被你吸收干净了。早知道，我就应该拿筑基妖兽的妖丹。”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真的会出人命。
商云初虚弱地笑笑。
不过她很快发现自己并不虚弱，妖丹锤炼过的身体额外轻灵。她试着练习剑招，发现苦苦修炼而不得突破的剑招变得更加迅猛，力道也更加稳定。
她的气力提升，对力量的掌控能力也提升了。
“来吧。”冷培燕走到空旷处，睨视着她。“自今日始，我会教你剑术。”
“你可得好好学，不要浪费这难得的机会。”
“当然。”
她会用心学的，用尽一切心力去学。
因为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十五岁的少女坐在河流边，脱下快被磨穿的鞋子，让清水浸泡双脚。
水泡长了又破，而后形成了一层厚茧，走起路来也不太觉得痛，只剩下麻木。
历经四月十七天，商云初从剑渊来到太和宗，天下第三大宗门。
她其实更想拜入剑渊，他们的剑非常锋利，杀起敌来速度很快，也足够强。
但是，剑渊的长老说，她心中无剑，不能入剑渊。
也有稍小一些的门派想要收走她，但商云初都拒绝了。
大门派底蕴深厚，不仅天才地宝无数，各种功法典籍也不计其数，可以帮助她追求更高的上限。
只有修为更高，才有机会再次见到她的仇人。
——魔修十尊之一，化神修为的芜娆魔君。
一个只是想到就会令人恐惧的名字。
不远处传来什么响动，商云初一惊。
她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右手一动，一柄包铁木剑落在手中。
剑渊将她们从那修罗地狱中救出来后，曾传授过他们十二式简易剑法。
那剑渊弟子说：“剑可杀人，也可护身。尔等虽无剑才，也可学一二式，行走凡俗之中，也多一分保障。”
于是，商云初把这十二式完完整整地学了。在赶路时候，稍得空隙就仔细练习，现在一出剑，竟能唬退匪徒。
一道身影极快速地逼近，商云初不敢大意，一手“上云刺”先发制人。离得近了，才发现那人是一少年，他有些惊讶，身形一闪，却还是被刺破了衣角。
然而，一剑不中，商云初却不停止，她欺身向前，一招“穿帘纱”顺势而出。少年却一改惊讶的模样，他身形飘摇，恍若鸿羽，恰到好处地避开每一剑。而后，商云初只看亮光一闪，身子就变得绵软无力，被少年取出的红绫捆得结结实实。
修仙者？
商云初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看向眼前的少年。这少年唇红齿白，眉间一点金光，倒是俊俏。只是过于嚣张的神色毁了这幅姿容。
“喂，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提剑就上？难道你竟是山中女匪……”
“冷兄。”
远处又走来一个少年，他身形更高，声音也显得成熟，甚至显得有些温柔：“她是被你吓到了。”
“你不觉得这很可疑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待嫁年纪的少女，又生得这样好看。我们一进山就遇见了——”
“她是凡人。”另一人打断了他的话，“也许是来太和宗拜师学艺的。”
商云初疯狂点头。
少年一怔，而后露出更加轻蔑的表情：“别骗我了，你这么大了还拜师学艺？怕不是灵窍已塞——”
“不是每个人都有三岁引气，七岁拜师的福源，冷培燕。”那少年轻轻一挥手，商云初身边的红绫自动散开。她自知两人仙家手段，自己想逃脱绝无可能，就干脆地跪下，磕了两个响头。
“两位仙人大人有大量，饶恕民女无知！”
陈悯年看着眼前的少女，周身沾满尘土、狼狈不堪，肢体枯弱，一看就受过缺衣少食之苦。面容的确不错，但也只有冷培燕这般具有慧眼之人，才能够欣赏。
“罢了。你要去太和宗求仙么？跟我们来。”
——
对于两位正式踏入仙途的少年来说，从大山到太和宗，不过一刻之时。不过两人正起着游山玩水的心思，不急于赶路。况且离入门日还有月余时间，商云初也就跟着他们。
“修仙需要灵根，你可知道？”陈悯年问。
商云初正在吃着冷培燕分给她的烤鸡，一边点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知道，我有火木土三灵根。”
“三灵根？”冷培燕洗干净手，大大方方地加入这场对话：“就你这资质，还有漏洞百出的剑法，长老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冷兄！”陈悯年似乎已经习惯了打断他的话。他温声到：“别担心，太和宗门下弟子极多。只要你能吃苦耐劳，做个外门弟子是有可能的。”
“做外门弟子有什么用？”冷培燕不屑道，“勤勤恳恳、战战兢兢，到了三十岁之后就被外放打理产业，然后辛辛苦苦积攒灵石，只为了把自己的孩子送回宗门。这哪里是修仙？”
他发动身法，出现在商云初身边：“即使是三灵根，如果在考核中成绩优异，也有可能入内门。小商，你想学吗？”
见眼前的姑娘目光灼灼，似乎要把他烧出洞来，冷培燕露出一抹近乎妖异的笑：“我可以教你剑法。但你体质太差，影响发挥。”
他一翻手，掌心多出一枚圆滚滚滴溜溜的宝珠，轻轻一送，就落入少女手中：“我在来时杀了一只鱼妖，得了一枚上品妖丹。服用可提高修为、改善体质……”
“冷培燕！”
陈悯年手中多出一柄短锤，锤头四四方方，看起来十分板正：“妖丹是能随便吃的吗？冷培燕，难道你吃妖丹都是直接服用，不用找炼丹师调和炼化一番？”
“……就是副作用有些大。”冷培燕足尖轻点，一下子落出十数米外，而他的声音依然飘飘渺渺地传过来。
“我有些个朋友吃了，直接皮肤崩裂、七窍流血，更有甚者直接昏迷过去，那模样，谁看了不说一声凄惨。不过还好，一番调理之后，他们都恢复如初。”
冷培燕望见了商云初的神色，补充到：“放心，如果你答应了，我会给你小还丹，帮你修养身体。保证不耽搁你拜入太和宗。”
“可她甚至没有修为——”陈悯年停住了。
商云初拿起妖丹，一口吞了下去。
她基本明白了，这妖丹服下去会痛不欲生，但并不会留下后遗症。更何况有小还丹这种疗伤神丹相助。
她不知道冷培燕是否会信守承诺，她只能赌一把。
一颗妖丹下肚，一股霸道的热流立刻涌出，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她没忍住张开嘴，一口鲜血涌出。
商云初的额头挂满冷汗。
痛，的确痛。比她拖着磨坏的双脚行走数百里时还要痛；比她匍匐在丛生的荆棘里躲避贼人时还要痛；比魔宗之人用烧红的烙铁惩罚她的时候还要痛——
但是啊，商云初，这不是你的第一次痛苦，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抱怨或安慰是无意义的，你此时坚持了下去，也不能保证将来会有什么成就。你还会继续痛下去的，只要你还想坚持复仇。
商云初双手攥成拳头。
她还是要坚持下去，就像被魔宗惩罚时也不说出正道留下的记号那样；就像三伏九寒练习剑法以讨好剑渊修士一样；就像拖着病躯赶往太和宗那样；就像卧在荆棘地里用弓箭伏杀盗匪那样。她已经失去了父亲、母亲、以及过如常人一般出嫁生子的生活的权利。她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她自己。
如果她把自己都放弃了，她还能得到什么呢？
冷培燕手中捏了一颗小还丹。
他不是什么好人，此番也只是想报复商云初那一剑之仇。但他也不是什么坏蛋，不愿耽搁她的入门考核。
眼前的少女冷汗淋漓、面若金纸，耳、鼻、口边挂了一串血珠子，又很快被霸道的妖力蒸发。但她依旧挺直着脊梁，不肯放松，不肯让自己晕过去。
“这又是何必呢？”陈悯年感慨。
“陈兄。”冷培燕说，“你出身于大方之家，修中正平和之法，但你不懂。”
“有些人就是需要以偏激的方法去搏一条路，无论他们能走多远。”
——
商云初醒来时，发现冷培燕正在看着她。两目相接的那一瞬间，她发现冷培燕笑了。
？
商云初用手擦擦眼睛，她一定是看错了，这人怎么会对她笑？
再回过神来，冷培燕已经换成了惯常的高傲神情：“你坚持的了四个时辰，妖丹的力量都被你吸收干净了。早知道，我就应该拿筑基妖兽的妖丹。”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真的会出人命。
商云初虚弱地笑笑。
不过她很快发现自己并不虚弱，妖丹锤炼过的身体额外轻灵。她试着练习剑招，发现苦苦修炼而不得突破的剑招变得更加迅猛，力道也更加稳定。
她的气力提升，对力量的掌控能力也提升了。
“来吧。”冷培燕走到空旷处，睨视着她。“自今日始，我会教你剑术。”
“你可得好好学，不要浪费这难得的机会。”
“当然。”
她会用心学的，用尽一切心力去学。
因为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