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跟着定山是去送死？”有人疑惑问。
“别听他胡说。”大胡子拔出腰间的匕首，好在他里面穿了兽皮，伤得病不算重。他喘了口粗气，继续道：“你瞧不出他在离间我们？”
“离间？老子才不屑！”雷伊啧嘴：“老子就问一句，你们知道定山为何要帮我们对付虎帮吗？”
“不是说他接了岭西都督的命令，奉命将那带兵出逃的逆贼缉拿回去？”
“既是缉拿，必有文书。当初他费尽心思离开寨子，不就是瞧不上我们这些个草莽之人。如今他接了任务，完全可以拿着文书去临州城里调用官兵，为何要逆心再入我们寨里？”
顺着雷伊的问题，大伙儿也渐觉不对。
对啊，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真实目的是替都督府招兵买马！”雷伊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瞧瞧定山带的那些人，全是老弱残兵！经了年前南蛮那一闹，现在的都督府根本就是外强中干。以如今岭西的情形，南蛮迟早还会进犯。那都督可不得想尽办法扩充自己的力量。”
见众人都听进去了，雷伊从高柱上滑下，继续道：“定山这狗崽子的‘招安’计划，是想等我们成功捉住吴深之后，便以‘助都督府有功’的说辞，让都督下令嘉奖。而我们一旦到了岭州，就是羊入虎口。都督府的人必会第一时间将我们关押起来，逼迫我们跟着一起对抗南蛮。”
呼——
晴空之下，阴风吹过。
众人心里发毛，看向祁珩的眼神也微微变化，他们竟不知他还存了这样的目的。
但有人也有自己的想法，出声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寨里的兄弟们，反而要去陷害总杆头？”
“老子说出来，也要你们愿意听啊！”雷伊情绪激动：“你们扪心自问，经了胥平那一出，你们对老子还有几分信任？你们如此，总杆头更是如此，他早已被定山的花言巧语说晕了头，想着去杀蛮子建功立业了。”
说到这，雷伊顿下，深吸了口气，“老子不否认，定山确实有几分本事。可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为都督身边的红人，那也是有原因的。第一，他是白身，没犯什么大事。第二，他救了丁如梭，有这样一位活神仙给他铺路，他如何能不平步青云？”
“大家伙儿想想，这两点你们占全了吗？自从定山去年开了离寨的先例，只要是身份清白，手上没沾血的，都也二话不说地下了山去。现在不比当年，外面已安定了不少，日子也比在寨里好过。而你们还留在寨里，难道是因为不想？”
是不能！
没有人不想过安定的生活，而他们如今还留在寨里，不还是因为头上全都戴着黑帽。一旦下山，不是被仇人追杀，就是被官府追捕，没有活路。
雷伊毕竟领过队伍，“动员大会”没少开，知道如何能轻易动摇人的心思。他故意在这问题上留白，让众人有些时间琢磨思考。见他们想得差不多了，雷伊这才又继续开口。
“老子先前说你们跟着定山是去送死，就是这个道理。我们身份不清不白，只能当都督的‘私兵’，到时战蛮死了，没名没分的，死了也就死了，什么建功立业，完全是空谈。”
“至于让总杆头受伤这事，那老子还不是为了你们。总杆头受了定山的蛊惑，脑子不清醒。而你们一个个的，又都忠心不二。若虎帮的事情了了，总杆头执意要领着你们去都督府，你们是去还是不去？去，送死。不去，兄弟情断。老子不还是怕你们夹在中间为难，这才迫不得已对总杆头下手。”
雷伊这一连串的说辞，真假掺半，讲得十分漂亮。
定山想带人去都督府是真，不给名分却是假。定山与总杆头说的原话是：都督承诺，若愿入军，赏罚同兵。雷伊编瞎话，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他先是用了一-大串的歪理，佐证那“去都督府就是送死”。并给大家灌输观念——像他们这样身上背着罪的人，只能一辈子跟他待在燕头山上，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此一来，定山便带不走人了。这寨里的所有人力，都归他这新上任的总杆头所有！
而这也是他与吴深合作的原因。他想尽量减少虎燕两帮交战带来的伤害，保留住燕帮的势力。
所以当初吴深找上他，与他说：“比起燕帮，我真正想要对付的其实是定山，只要你交出定山，我便不动燕帮的一兵一卒。”
这恰好中了雷伊的下怀，于是毫不犹豫地，他与吴深敲定了合作，这才发生了后面的这一系列事情。
而雷伊方才说的那最后一段，也更是假话。
让总杆头受伤不是迫不得已，而是他故意为止。更甚者，他也不仅仅只是想让他受伤，他想让他死。
雷伊打出感情牌，不仅将伤害总杆头合理化，还说得好像全是为燕帮考虑的样子，好让自己后面当总杆头能够名正言顺，让大家的臣服于他。
游说中的技巧，晓之以理和动之以情他都用了，现在还剩下一个诱之以利。
雷伊琢磨着如何开口，恰好就在此时，有人帮他递了话茬。
“即使是为兄弟们考虑，你也不能伤了总杆头他们啊。上山打猎的都是咱们寨里身手最好的，现在他们重伤未醒，咱们的战力大打折扣。要不是定山的人今早将虎帮突袭的小队全部拿下，只怕现在吴深已经带着人打过来了。”
“可纸包不住火，消息总归是要走漏的。唉，这是闹的，如今咱们内忧外患，可还怎么活啊。”
“怎么就不能活了，老子这有个法子！”雷伊顺势接过话头，抛出早已准备好的诱惑：“老子也不满你们，在寨外的那几日里，吴深有找老子聊过。他说只要我们将定山绑了，交与他。他便不为难我们，不对燕帮动手。”
“真的假的？”有人质疑：“他真说了不打我们？”
雷伊颔首，从袖兜里取出一方白帛展开，“这上面的承诺是吴深亲手写的。”
他身旁之人抓过布条，一阵梅香扑进鼻里，他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冲张望的人群点了点头，“他说得没错，这白布上确实是这样写的。”
众人垂着眼犹豫，起先只有一人看向了祁珩，然而随着时间过去，移到祁珩身上的视线也越来越多。
很显然，雷伊的这个提议，让他们心动了。
对上这十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神，穆干心怒，扬臂拔出长剑，并抬步一跨，挡在祁珩身前，愤懑发问。
“你们这十几个没良心的！要知道你们这样死不悔改，我就算是去死，也决不让定山救下你们！”
穆干说的这件事情，发生在三年前的季夏[农历六月]。
那一年的夏季，常常狂风暴雨。彼时他们的寨子还没有建成，大家便选了合适的山洞来遮风避雨。起初一切都安好，可骤雨接连下了半月，也松动了坡上的土石。当时祁珩已觉察出危险，提议要带大家另找安全地方。大部分人听懂了，都跟着总杆头移去了安全的地方。
可这十几人，与雷伊一样总看不惯定山，总以反驳他为乐。
那日，定山和穆干去到他们山洞，要带他们离开。
事情的紧急定山已说得非常清楚，可这十几人偏要耍赖拖延。不是说自己累就是说自己腿疼，走不了。更有甚之，还非要定山给他们下跪乞求，才肯离开山洞。
定山也不惯着，抬步便要离去。
这些人没讨着趣，就又死抓着定山也不放他离开。结果就在这时，山洪卸下，山洞坍塌，他们所有人都被困在了洞里，伤势严重。
定山撑着，在暗中摸索了三日，终于从洞的另一边探到了出路。
因这十几人全伤了腿，怕定山不带他们出去，便拿了穆干的性命作为要挟。
穆干：“当初你们不是全部指天发誓过，说定山的这份恩情会记一辈子，怎么，那些毒誓你们全都忘了？”
其中一人讪讪一笑：“我们不也是为了大局考虑。现在寨里是何情况你刚才也听见了，只要交出定山一人便可保全寨性命，这笔买卖不是挺划算的嘛。”
“划算个屁！”穆干怒火中烧：“那换作你是定山，你干不干？”
“当然。若用我一人性命就能救下大家，我会毫不犹豫地去到虎帮！”
穆干怒怼：“你也不怕说大话闪着舌头！”
……
如今众人争对祁珩的局面，雷伊很是满意。他得意洋洋地看向祁珩，想瞧瞧他的窘迫。然而他目光移去，却见祁珩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把控之中。
而这种荣辱不惊的态度，是他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雷伊愤恨极了，出声高喊：“大伙儿要想活命就一起上，我们将定山手筋脚筋挑了，绑了送去虎帮！”
虽说定山身手不错，但架不住人多。
雷伊不信，就这样，定山还能化险为夷！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粗嗓从不远处传来——
“我看你们谁敢！”
“别听他胡说。”大胡子拔出腰间的匕首，好在他里面穿了兽皮，伤得病不算重。他喘了口粗气，继续道：“你瞧不出他在离间我们？”
“离间？老子才不屑！”雷伊啧嘴：“老子就问一句，你们知道定山为何要帮我们对付虎帮吗？”
“不是说他接了岭西都督的命令，奉命将那带兵出逃的逆贼缉拿回去？”
“既是缉拿，必有文书。当初他费尽心思离开寨子，不就是瞧不上我们这些个草莽之人。如今他接了任务，完全可以拿着文书去临州城里调用官兵，为何要逆心再入我们寨里？”
顺着雷伊的问题，大伙儿也渐觉不对。
对啊，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真实目的是替都督府招兵买马！”雷伊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瞧瞧定山带的那些人，全是老弱残兵！经了年前南蛮那一闹，现在的都督府根本就是外强中干。以如今岭西的情形，南蛮迟早还会进犯。那都督可不得想尽办法扩充自己的力量。”
见众人都听进去了，雷伊从高柱上滑下，继续道：“定山这狗崽子的‘招安’计划，是想等我们成功捉住吴深之后，便以‘助都督府有功’的说辞，让都督下令嘉奖。而我们一旦到了岭州，就是羊入虎口。都督府的人必会第一时间将我们关押起来，逼迫我们跟着一起对抗南蛮。”
呼——
晴空之下，阴风吹过。
众人心里发毛，看向祁珩的眼神也微微变化，他们竟不知他还存了这样的目的。
但有人也有自己的想法，出声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寨里的兄弟们，反而要去陷害总杆头？”
“老子说出来，也要你们愿意听啊！”雷伊情绪激动：“你们扪心自问，经了胥平那一出，你们对老子还有几分信任？你们如此，总杆头更是如此，他早已被定山的花言巧语说晕了头，想着去杀蛮子建功立业了。”
说到这，雷伊顿下，深吸了口气，“老子不否认，定山确实有几分本事。可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为都督身边的红人，那也是有原因的。第一，他是白身，没犯什么大事。第二，他救了丁如梭，有这样一位活神仙给他铺路，他如何能不平步青云？”
“大家伙儿想想，这两点你们占全了吗？自从定山去年开了离寨的先例，只要是身份清白，手上没沾血的，都也二话不说地下了山去。现在不比当年，外面已安定了不少，日子也比在寨里好过。而你们还留在寨里，难道是因为不想？”
是不能！
没有人不想过安定的生活，而他们如今还留在寨里，不还是因为头上全都戴着黑帽。一旦下山，不是被仇人追杀，就是被官府追捕，没有活路。
雷伊毕竟领过队伍，“动员大会”没少开，知道如何能轻易动摇人的心思。他故意在这问题上留白，让众人有些时间琢磨思考。见他们想得差不多了，雷伊这才又继续开口。
“老子先前说你们跟着定山是去送死，就是这个道理。我们身份不清不白，只能当都督的‘私兵’，到时战蛮死了，没名没分的，死了也就死了，什么建功立业，完全是空谈。”
“至于让总杆头受伤这事，那老子还不是为了你们。总杆头受了定山的蛊惑，脑子不清醒。而你们一个个的，又都忠心不二。若虎帮的事情了了，总杆头执意要领着你们去都督府，你们是去还是不去？去，送死。不去，兄弟情断。老子不还是怕你们夹在中间为难，这才迫不得已对总杆头下手。”
雷伊这一连串的说辞，真假掺半，讲得十分漂亮。
定山想带人去都督府是真，不给名分却是假。定山与总杆头说的原话是：都督承诺，若愿入军，赏罚同兵。雷伊编瞎话，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他先是用了一-大串的歪理，佐证那“去都督府就是送死”。并给大家灌输观念——像他们这样身上背着罪的人，只能一辈子跟他待在燕头山上，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此一来，定山便带不走人了。这寨里的所有人力，都归他这新上任的总杆头所有！
而这也是他与吴深合作的原因。他想尽量减少虎燕两帮交战带来的伤害，保留住燕帮的势力。
所以当初吴深找上他，与他说：“比起燕帮，我真正想要对付的其实是定山，只要你交出定山，我便不动燕帮的一兵一卒。”
这恰好中了雷伊的下怀，于是毫不犹豫地，他与吴深敲定了合作，这才发生了后面的这一系列事情。
而雷伊方才说的那最后一段，也更是假话。
让总杆头受伤不是迫不得已，而是他故意为止。更甚者，他也不仅仅只是想让他受伤，他想让他死。
雷伊打出感情牌，不仅将伤害总杆头合理化，还说得好像全是为燕帮考虑的样子，好让自己后面当总杆头能够名正言顺，让大家的臣服于他。
游说中的技巧，晓之以理和动之以情他都用了，现在还剩下一个诱之以利。
雷伊琢磨着如何开口，恰好就在此时，有人帮他递了话茬。
“即使是为兄弟们考虑，你也不能伤了总杆头他们啊。上山打猎的都是咱们寨里身手最好的，现在他们重伤未醒，咱们的战力大打折扣。要不是定山的人今早将虎帮突袭的小队全部拿下，只怕现在吴深已经带着人打过来了。”
“可纸包不住火，消息总归是要走漏的。唉，这是闹的，如今咱们内忧外患，可还怎么活啊。”
“怎么就不能活了，老子这有个法子！”雷伊顺势接过话头，抛出早已准备好的诱惑：“老子也不满你们，在寨外的那几日里，吴深有找老子聊过。他说只要我们将定山绑了，交与他。他便不为难我们，不对燕帮动手。”
“真的假的？”有人质疑：“他真说了不打我们？”
雷伊颔首，从袖兜里取出一方白帛展开，“这上面的承诺是吴深亲手写的。”
他身旁之人抓过布条，一阵梅香扑进鼻里，他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冲张望的人群点了点头，“他说得没错，这白布上确实是这样写的。”
众人垂着眼犹豫，起先只有一人看向了祁珩，然而随着时间过去，移到祁珩身上的视线也越来越多。
很显然，雷伊的这个提议，让他们心动了。
对上这十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神，穆干心怒，扬臂拔出长剑，并抬步一跨，挡在祁珩身前，愤懑发问。
“你们这十几个没良心的！要知道你们这样死不悔改，我就算是去死，也决不让定山救下你们！”
穆干说的这件事情，发生在三年前的季夏[农历六月]。
那一年的夏季，常常狂风暴雨。彼时他们的寨子还没有建成，大家便选了合适的山洞来遮风避雨。起初一切都安好，可骤雨接连下了半月，也松动了坡上的土石。当时祁珩已觉察出危险，提议要带大家另找安全地方。大部分人听懂了，都跟着总杆头移去了安全的地方。
可这十几人，与雷伊一样总看不惯定山，总以反驳他为乐。
那日，定山和穆干去到他们山洞，要带他们离开。
事情的紧急定山已说得非常清楚，可这十几人偏要耍赖拖延。不是说自己累就是说自己腿疼，走不了。更有甚之，还非要定山给他们下跪乞求，才肯离开山洞。
定山也不惯着，抬步便要离去。
这些人没讨着趣，就又死抓着定山也不放他离开。结果就在这时，山洪卸下，山洞坍塌，他们所有人都被困在了洞里，伤势严重。
定山撑着，在暗中摸索了三日，终于从洞的另一边探到了出路。
因这十几人全伤了腿，怕定山不带他们出去，便拿了穆干的性命作为要挟。
穆干：“当初你们不是全部指天发誓过，说定山的这份恩情会记一辈子，怎么，那些毒誓你们全都忘了？”
其中一人讪讪一笑：“我们不也是为了大局考虑。现在寨里是何情况你刚才也听见了，只要交出定山一人便可保全寨性命，这笔买卖不是挺划算的嘛。”
“划算个屁！”穆干怒火中烧：“那换作你是定山，你干不干？”
“当然。若用我一人性命就能救下大家，我会毫不犹豫地去到虎帮！”
穆干怒怼：“你也不怕说大话闪着舌头！”
……
如今众人争对祁珩的局面，雷伊很是满意。他得意洋洋地看向祁珩，想瞧瞧他的窘迫。然而他目光移去，却见祁珩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把控之中。
而这种荣辱不惊的态度，是他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雷伊愤恨极了，出声高喊：“大伙儿要想活命就一起上，我们将定山手筋脚筋挑了，绑了送去虎帮！”
虽说定山身手不错，但架不住人多。
雷伊不信，就这样，定山还能化险为夷！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粗嗓从不远处传来——
“我看你们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