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执噗通一声跪地伏倒,言辞中充满不解:“老太太恕罪,奴婢实在不明白老太太在说什么,请老太太明示。”

    虽然看到金锁儿先到,颜执心中有些发虚,怕老太太已经审问过她,得知她明知金锁儿要给大爷送的老鸭汤中有豆腐,却不加以阻拦,有谋害主子的想法。

    但她生性倔强,不到最后一刻终归是抱着一丝希望,万一金锁儿并没有如实禀报,万一金锁儿自己也记不清楚说了什么,又或者哪怕是最坏的情况,她一字不差地回了,颜执也大可说自己并不知道兰花和豆腐两者相克,最多是个不知者无罪,总归咬死不忍方是上策。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锁儿这丫头已经把事情都招了,”老太太微微眯起眼,话中带着引诱之意,“你若是从实招来,我或许还能从轻发落,如果不然,证据确凿,直接扭送官府,到时候可无转圜的余地了。”

    颜执内心稍安,如此说来定是金锁儿没有坦白白日两人相见时讲的话,不然老太太早就直接报官或者是处置她了,才不会废这功夫炸她。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直起身身子不卑不亢地对老太太道:“奴婢实在不知老太太所言何时,也不知自己何错之有,更不知锁儿说了什么,请老太太明示。”

    白循的看着小婢女一副义正言辞的清白无辜样,食指敲了敲桌面:“午后你从我院子里出去可有见到什么人?”

    这个问题很危险,颜执不知道金锁儿是直接说两人并未相见,还是只隐瞒了交谈内容,可这个时候当着两人的面,她们也没法再沟通,。

    旁的金锁儿紧张地转头看向她,颜执却不敢回头和她对视,她的回答将会直接决定两人的结果,若是回答和金锁儿对不上,不仅她会被处罚,金锁儿也有包庇之嫌。

    颜执咽了咽口水,面上一副回忆的思索状,实则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她斟酌道:“奴婢从大爷府中出来后,便一路往辛夷院的方向走去,路上是有看到锁儿,不知道哪里不妥?”

    “既然遇见了,你们二人没有说话?”问这话的是老太太。

    颜执心里沉思,她只说看见,可没说遇见,既如此定然是金锁儿说的了。

    “确实是有说两句话,但也只是简单的寒暄,没什么要紧的。”颜执特意模糊了重点。

    白循眉毛一挑:“哦?”

    “那你遇到金锁儿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呢?”白循捏着扳指,一字一顿地问。

    颜执皱着眉,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当时她端着一碗盅汤,正朝着武汉安院的方向走来。”

    老太太沉声问道:“那你可有打盖子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颜执连忙摇头摆手否认:“绝对没有!”她眼神再老夫人和大爷之间来回流转,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可是这盅汤有问题,被人下了东西?”

    一旁的金锁儿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原本僵直的脊背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老太太和大爷对视一眼,面带怒容:“给主子送玉兰花茶,你虽是好意,却办了坏事,你可知这玉兰花于豆腐不能同食,否则便会引起腹痛。”

    颜执面露惊讶,连忙拜倒求饶:“奴婢实在不知,奴婢昨日给小姐切茶时,见小姐称赞,又闻着花茶有明目清火的功效,正巧午后大爷派人来寻,奴婢便想着给大爷也送一壶,奴婢当真不是有意的,请老太太宽宥。”

    “母亲,不知者无罪,再来这豆腐也是再茶后才送到的,她也并不知情,看她这样想必吓得不轻,也算长了教训了,母亲向来仁慈,便饶了她吧。”

    老太太斜睨她这大儿子,知子莫若母,他心里这点小九九定是瞒不了她,原本她也只是打算查出实情,看是不是有人有意加害主子,她们两都是要在他身边伺候的,自然是要心思干净一心向主的才可,又怀疑是不是两人相争栽赃陷害,如今看来还真是巧合了。

    和缓了面色,老太太抬手让二人起身:“今日之事虽说是巧合,但也是你身边没有贴心的人事事料理的缘故,若是有心细的在旁盯着,你每日的吃食她都心中有数,此类情况便不会发生,亡羊补牢,为时未完。”

    “颜执手艺虽好,总归分身乏术,不能兼顾二院。”老太太指了指金锁儿又道:“锁儿在我身边呆了有段日子,没有半点行差踏错,做事认真周到,这些日子也跟着颜执学束发,就让她去你院里伺候。”

    见白循想拒绝,老太太抬手止住,补充道:“颜执在锁儿学会前还是在你院里伺候你梳发,多一个人,娘也安心些。”

    话已至此,白循算是认下了。

    见大爷没有反驳,她去大爷院子的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金锁儿心中狂喜,俯身拜谢。

    颜执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心下一松,轻吐了口气,却见白循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次日,颜执便在武安院见到了金锁儿,可见老太太是有多着急,竟连夜将人打包送过来,生怕夜长梦多,大爷反悔。

    她满面红光,精气神极好,完全不受昨夜之事影响。反观颜执,眼下的微微乌青暴露了她昨日睡的并不安稳,总归是第一次干坏事,良心不安。

    金锁儿面露担忧:“姐姐,你看起来有些憔悴,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没事,就是要早起,睡得少了,我一会回去补个觉就好了。”颜执又无声对她说道:“昨日之事多谢。”

    金锁儿看懂了,只是开心的笑着,并不邀功,仿佛帮她本就是她的分内之事。

    白循起身,金锁儿先端着脸盆进去洗漱,白循见是她愣了一瞬,而后想起昨夜之事,看向在门口等待的颜执,面色不善。

    洗漱完毕,他直接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双手抱胸等颜执进屋。

    颜执见他今日不仅是面无表情,而是面含怒色,言行更是谨慎,路过他身边准备绕后时,却被他一把拉住。

    “说吧,昨日之事是为何?”

    颜执正站背光处,白循看不清她的神情,微微眯起眼,一副审问的姿态。

    见颜执还是仍是无辜状,准备装傻到底,又补充道:“管从昨日就守在院门口,你们在院外相遇交谈,说了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要不要叫他进来与你对峙?”

    她素来耳闻有些习武之人听力远超于常人,她们昨天相遇之处里武安院不过十几步远,要听到也并不是没有可能,颜执心下咯噔,自知无可争辩,干脆地跪下求饶。

    只听上头传来一声轻笑:“你倒是能屈能伸,这是认罪伏法了?”

    白循伸直双腿,一副好整以暇准备听她的长编大论姿态。

    “说吧,为什么这么做,是对爷积怨已久呢?还是受人指使?”

    颜执惶恐抬头,连忙否认:“不是受人指使,奴婢只是,只是。”

    白循捏着她的细白的下巴,微微抬起,盯着她的眼神,不放过她的一丝眼神变化:“只是什么?只是觉得我对你和旁人不同,所以觉得即便你作出这样的事情,我也能轻拿轻放并不追究?”

    明明他捏着的是自己的下巴,颜执却感觉自己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奴婢确实不知豆腐和玉兰花相克,奴婢不敢有伤害主子之意,也更不是受人指使,奴婢进白府以来,一心只想好好伺候主子,觉无二心,请大爷明鉴。”

    “一心只想好好伺候主子,那谁是你的主子?”

    颜执看着他眼里的威胁之意,迫于压力只好小心翼翼地回答:“老太太,小姐,大爷二爷还有二奶奶都是奴婢的主子。”

    虽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但总归聊胜于无。

    看着她眼里的示弱之意,眼眶微红,还微微泛着水光,虽然很想把她弄哭,但现在并不是好时候,手指在她下巴上摩挲着,感受着这一小片温香软玉,就足以让人想入非非。

    既然在老太太面前为她求情了,也就没想拿她怎么样,只是小婢女有背主之心,还是要小惩大诫一下。

    至于金锁儿,看在她敢当着老太太的面包庇颜执的份上,便暂且留下了,日后或许有用。

    白循总算放开了那可怜的小下巴,此时已印上了他的拇指印,白循看着那抹红,仿佛打上了自己的印鉴,一时心情大好。

    “起来吧,我今日要去兵营,梳的简单些就行。”

    颜执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小声应是,倒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从武安院出来,颜执重重吐了一口浊气,这样下去不行,虽然早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可没想到白循今日会直接和她摊牌了,在这男尊女婢的时代,她一个微弱的婢女,如何拒绝主人家的安排,是她一时冲动,为了短暂的报复快意,到让自己变得更加被动。

    但金锁儿进了武安院对她也算是个好消息,能稍稍分散些大爷的注意力。

    甲之蜜饯,乙之砒霜,虽然她并不认为成为大爷的院里人,作他的通房丫鬟是个好选择,可她也无权干涉,只能对她多加提醒,希望她能自己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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