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执心里好似有颗石头落地,即便没有念春故意挑拨引起事端,她本也打算这两日和白玉兰辞行,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和白玉兰坦白一切。

    看着听夏忧心忡忡的样子,颜执对她安抚一笑:“听夏,你信我不?”

    听夏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颜执拉起她的手,用力握紧。

    “那好,随我一起去见小姐吧,我来兑现我的诺言了。”看听夏满脸拒绝之意,她又安抚道,“放心,你在外头等我,等我把小姐安抚好了,你再进来。”

    见到白玉兰的时候,她满脸不愉快地撕扯着莲蓬,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控诉,控诉颜执对她的疏忽和不关心。

    颜执蹲在她身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取下她手中莲蓬,确定她的指甲和蔻丹都还完整,才仰脸对她说:“小姐,奴婢有话要单独和您说,能否请您屏退左右?”

    看颜执见到她第一眼是关心她的手,白玉兰心中的气马上就消了,但是面上觉得过不去,还是不愿主动开口讲话,只挥了挥手让众人出去。

    念春不愿退下,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不料白玉兰似是知她所想,一直盯着她,她不得已只得退下。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能好好解释了吗?”白玉兰气鼓鼓地,倾诉自己的不满,“我近来找你你总不在,念春说你最近天天往府外跑,你是不是不想在白府待了?”

    “是!”

    颜执毫不犹豫果决地应答让白玉兰瞪大了眼睛,她从小对下人都十分宽厚,最常用的惩罚手段不过是罚罚月钱,最多再用“把你赶出府”这种话当做威吓,所求也不过是对方的服软。

    在她的认知里,在白府当差对下人们都是无上的光荣,只要她口头稍加恐吓,对方往往无有不从,跪到求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按常理出牌。

    眼见白玉兰又惊又怒到几乎跳起来,颜执连忙握着她的手安抚她:“小姐可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可能有点长。”

    颜执的眼里带着淡淡的忧伤,这是以往在她身上从不会见到的情绪,白玉兰有些惊讶,看她执着地要她听故事,只得点了点头。

    颜执徐徐道来,说起她从前在槐县的日子,无忧肆意,在乡间的阡陌小道里奔跑,在大婚之日泣不成声的新娘,一树梨花压海棠,在雨夜中一尸两命的妇人,病重的父亲,欲将她卖掉换药钱的继母,阴沉的继弟。

    白玉兰红着眼眶,宽慰她:“我以后会好好待你,还会让母亲给你涨工钱,你别伤心了。”

    颜执笑了起来,心里似有暖流经过,她摸摸白玉兰的头发,“傻孩子,我最想要的不是银钱,是自由。”

    “自由?”白玉兰很是不解,她并没有听懂颜执讲的这些话中的深意。

    “对,就是自由,我想要自己决定婚事,嫁或不嫁,嫁给谁,都由自己做主,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无人能左右。”看她眼神依旧迷茫,颜执竟有些羡慕,她是被养在深宅大院里的花苞,被受宠爱,不懂人间疾苦。

    “你现在不懂没关系,我倒是希望你永远不用懂。”

    白玉兰虽然不懂所谓的自由,但是她知道颜执就是决意要离府了,而她的决定,从来没人能改变。

    她抱着颜执不让她离开,试图挽留她:“可是你走了,就没人能为我遮掩伤痕了,你舍得让我再每日以面纱示人吗?”

    颜执拿起她的手帕为她擦干眼泪,将听夏唤了进来,耐心哄她:“先前我和听夏比莲子粥的时候,你是尝过她的手艺的,后来还给你绣了一张手帕。”颜执拿起方才为她拭泪的帕子,你一直夸她绣的栩栩如生可还记得,日日不离手的。

    “至于如何给你画妆面,发髻还有服饰搭配,我都一一教给她了,再说了,若是她有不明白的,也可以随时来找我,我虽离开白府,但你若是有出府,也可以来寻我。”

    白玉兰见她连接替的人都找好了,可见离府的想法并非一时兴起,心中渐渐绝望,又听她说还可以出府寻她,心情又稍微得到些安抚,不再挣扎反抗,只是默默掉着眼泪,看起来可怜极了。

    颜执和听夏两人一左一右哄了好半天,才将哭累的人哄去卸妆洗漱,又服侍她休息。

    两人回到住处,听夏才问出心中藏了一路的疑惑:“你要离开白府了?什么时候?”

    颜执已着手开始收拾行李,回她道:“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明日了。”

    虽说她还未寻住处,但她宁可多花些钱住两日客栈,也要早日出府,避免夜长梦多,徒生事端。

    听夏虽然觉得突然,心中不舍,但知道出府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心愿,也没出言挽留或者想劝,只是让她定好住处以后,一定知会她一声,别断了联系,又帮着她一同收拾。

    颜执入府时间不久,自己待的衣物也不多,主要还是一些胭脂水粉等瓶瓶罐罐,但这些东西大多源于白府,她也不好带走,便都留给听夏,最后所剩行李也不过一包袱。

    次日一早,颜执便带着银票和行李到寿安堂赎身。

    老太太见她这么快边凑齐了赎身银钱,看着手中的银票,不由得有些吃惊:“你一个小小婢女,入府不过几月,是如何凑到赎身银钱的,莫不是家里人来赎你了?”

    “老太太不必担忧这票的来历,我向您保证它来路干净,日后也不会影响白府分毫,希望老太太允我赎身。”

    老太太思忖片刻,还是决定清楚地告诉颜执:“你的卖身契,在老大手里。”

    那日见过颜执后,老太太便让徐嬷嬷去将她卖身契寻出来,结果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才想起来,白循刚回府时,曾让他对新进府的奴婢把把关,过过眼,也就是那时候将卖身契给了他,后来也没归还。

    两人也渐渐琢磨出味来了,原来早在那么前的时候,白循就有了私心。

    颜执听到卖身契在白循手中,脸色瞬间一白,她早该明白,那人明知她不愿意,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让她赎身,定然是有所准备才是。

    老太太见颜执面色惨白,似乎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心中虽然有些不喜,但总归是自己言而无信,有些理亏,见她摇摇欲坠,心中不忍,宽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没有卖身契也并非不能赎身,之前也有不少卖身契丢失的情况,只要去官府那边做好登记,也是能赎身的,只是要多等两日罢了。”

    颜执并没有被宽慰道,且不说多等要等多久,但那人既然临行前还记得将她的卖身契攥在自己手中,想堵她赎身的路,想必去官府处登记也未必会顺利。

    但无论如何结果如何,总归还是要试上一试。

    “如此,那边麻烦老夫人了。那我今日,是不是就能离开白府?”

    “既然你赎身银都给了,那你就是自由身了,随时可以离府,你赎身的事情,我会让徐嬷嬷把帮你操办的。”

    颜执拜谢退下,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深宅大院。

    总归事情并没有尘埃落定,颜执仍心中喘喘不安,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原本憧憬的离府后的自由兴奋的心情也荡然无存。

    但毕竟眼下白循尚未回京,并没有到最后一步,还有时间,她紧握双拳,勉强给自己打气。

    颜执径直循着街道来到茶楼,昨日两人便在此处达成协议,颜执将遮瑕的配方交给欧阳桢,与之相对的,他给了她一张银票用于赎身,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虽算的上钱货两讫,但毕竟她的配方,欧阳桢并没有查验的机会,但他给的银票确是实打实的。

    为表示自己绝对不是骗子,她便主动约好,第二日赎身离府后两人还在茶楼汇合,共同商议今后开店的事情。

    欧阳桢看颜执虽然尽力维持神色如常,但按他所想,若是赎身成功,她应是兴高采烈的,而非现如今如此平淡。

    “可是赎身遇到了麻烦?”

    颜执正喝着茶,闻言差点被茶水呛到,惊叹于他擦眼观色的本事,无奈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那位白老太太倒是没有唬你,若是卖身契丢失,去衙门登记一下,也确实能赎身。”见颜执闻言并没有安心的样子,他不免有限疑惑,“除此外,你还有别的顾虑?”

    颜执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她和白循之间的那些纠缠,她不想回忆,说出来也觉得难以启齿,一时间就沉默下来了。

    欧阳桢见她神色不对,像是陷入了不愉快的回忆中,连忙开口打断她的思绪:“你若是不愿意说我变不问了,等你有一日愿意了再和我说吧,只是现下,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你已经帮我许多了,你不觉得我是个骗子就好,拿了你的银票说要赎身,却没能拿到卖身契,还旁人怕早觉得我是个骗子了。”颜执以茶代酒和他碰杯,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才叹息道。

    “能用钱解决的都解决了,剩下的事是用钱也无法解决的,官府的事情,怕是需要门道才行。”

    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他幽幽的嗓音。

    “你怎么知道,我有官府的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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