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是夜。
随着最后一盏油灯熄灭，淮镇没了白日热闹喧嚣的模样，沉默在月光的寂静里。
一声轻微刺耳的“吱嘎”，木门敞开了条小缝，一道黑影咻地闪过。
宋夭夭蹑手蹑脚地关上木门，动作很轻，老旧大门的“吱嘎”声转瞬就被黑夜吞没。
紧接着，那纤细的身影也融进黑夜中，无人察觉。
她今晚偷跑出门，一方面是为明日的赌约做些准备。去看看后海林中，原主的秘密基地里，有没有什么趁手的零件。
另一方面，就是去看看原主从京城带来了多少私房钱。
报名学费需要十两银子，可原主在京城本就受仆人打压，如今家中上上下下能凑出的不过两三两而已，相差甚远。
这朝代上学实在是贵，也难怪叶嬷嬷要到处借钱。
但是好在，原主为了防止回侄子家住的叶嬷嬷偷拿钱，便在其他地方悄悄摸摸放了些钱，虽不知具体数量，总归能稍微补齐一些。
再加上叶嬷嬷还个三四两，她再去卖点竹排，应该是够用的。
宋夭夭沿着沙滩边走边盘算学费和读书的大致开销，不自觉念叨出了声。
寂静的海边，浪花击石，很快她的声音也揉碎在了海浪里。
突然脚底一软，她好像是踩到了个柔软物体。
触感有些不对劲。
她借着月光低头看去。
深色衣物裹着个……像是人的躯体。
是人？！
宋夭夭惊吓得屏住呼吸。
躯体的脸朝下埋在沙子中，周围的沙子都被淤积的血染成深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心的血腥味。
四周空旷，刺耳的海浪声和湿冷的海风来回拉扯。
一切怪异又安静。
哪来的人！
活的还是死的？
她颤颤巍巍地将其翻了身，伸手试探了下鼻息。
细微的温热，淡淡的喘息。
还活着！
估计是之前海战的幸存者。
宋夭夭松了口气，转身就想去找人帮忙。
但突然，一只冰冷的掌心缓慢攀上了她的手指。
触碰的瞬间，对方像是犹豫地静止几秒，紧接着破罐子破摔地握紧了她，沙哑低沉的男声响起：
“别喊人……救……救我，我有……钱。”
宋夭夭条件反射地回头，猛地对上了一双充斥血丝的漆黑双眸。
“我有钱……救，救我……别喊人。”
男子又重复了一遍，脸色苍白，语气虚弱，说完就再次昏过去。
好像说出这几个字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此地不宜久留。
宋夭夭未加思索，拽着他的衣领就往小屋里拖。
拉开门，插木板，点烛台。
一系列动作做完，微弱的烛光散发温度，宋夭夭打颤的手指总算是平复下来。
情绪稳定，她的思绪也回了笼。
他为何不让喊人？
他在躲什么？
宋夭夭转身，扒拉开男子的衣服，待看清那片视觉冲击后，强忍着才没把他重新扔出去。
深深浅浅的伤口布满全身，有的甚至还在往外渗血，战争导致的不应该是这种伤口。
加上他方才那些没头没脑的话……嘶，此人身份存疑。
但人都给拖回来了，她身为一名守法好公民，又总不能见死不救。
宋夭夭找了块布浸干他身上的海水，又从瓶瓶罐罐中翻出了几个消炎用的草药，混点草木灰敷在他伤口处。
生死在命，富贵在天。
她尽力了，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解决完身份存疑的士兵，宋夭夭即刻按照记忆翻找起藤条。
夜晚很短，她还得趁在天亮前回家，得趁紧找到需要的东西。
没多久，她便按照记忆，找全了藤条木刀等物件，连带着钱箱一起，放进了早就准备好的粗麻布外衣里，没错，这些都是她的嫁妆，一个京城来的大小姐，竟只带了这些零散无用的工具，也能从侧面证明，原主到底有多不被重视了。
匆匆回家。
宋夭夭摸上被褥，整夜的疲惫霎时涌上来。
她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心情忽上忽下，着实累到了。
半梦半醒间，她还迷糊想着，这身体还是太过孱弱，得多锻炼一下，看那士兵身体素质多好，泡了这么久的海水，八块腹肌还照样邦邦硬，估计再过一两天就能醒了……
这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还是梦到赌约要迟到了，宋夭夭总算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翠叶正坐在床前温药，见她醒了，取出一碗扶着她喝下，欲言又止：
“小姐，你真的……”
宋夭夭皱着脸，整个人被药苦的说不出话，张口半天只好换成将手搭在翠叶肩上，点点头，劝她放心。
喝药吃饭，都收拾完，翠叶挑起装着鱼干的竹筐，临出门前还不忘再次交代：
“小姐，若是没修好，咱们搬家换个地方住也没问题。”
反正宋家已经抛弃她们了，换了个地儿，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翠叶是个好丫鬟，对原主确实好，但也实在懦弱，动不动就想拉着她一起服软。
这个朝代的人被固有观念困住许久，也该是时候让他们看看女子的实力了。
宋夭夭这般想着，待翠叶一走，她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饭，抱上藤條竹子就去了約定處。
叶嬷嬷以及围观群众早就到了，瞧见宋夭夭来，纷纷让开一条小路。
七嘴八舌的声音也随着冒出：
“宋家这女娃娃，竟然还真来了，看她能撑到几时。”
“她拿着的是修补零件吧？倒还认真准备了。”
“切，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
叶嬷嬷指着不远处的竹排，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小姐要是修不好，愿赌服输，之前借的你家东西，可就都送给我了。”
说得好像你真有还过我的念头。
宋夭夭面不改色，用同样的话语回击：“自然愿赌服输，叶嬷嬷如果输了，也别忘了准备钱。”
叶嬷嬷脸色当即便由白里透红转为黑紫交加，好像再加把火就能点着头发丝。
破防太快，宋夭夭没忍住笑出了声。
叶嬷嬷捏紧手中的手绢，眼睁睁看着宋夭夭格外愉悦地走到竹排前，心情丝毫没受到她的影响。
这小妮子，着实可恨！
但叶嬷嬷转念又想。
为防万一，她昨晚在竹排上抹了好几层油。
虽然她不知道修竹排的原理，但她觉得，竹子滑滑的肯定不好绑，绑不起来肯定没法修。竹子作为关键原料不能换，她倒要看看这小妮子能怎么办！
正值秋日中午，阳光最是强烈，竹排接收到光线明晃晃地就往眼睛里刺。
宋夭夭试了下竹排手感。
绳子断了，竹子尾部轻微磨损。
绳子没问题，她带足了藤条，换个新的就行，但之前的船夫渔民都说竹排修不好，主要的问题大概在于，这大竹子太脆不好切。
而且大竹子不好替代，宋夭夭一时半会也没法找到替代品。
总不能这就认输了吧，太丢人了。
她不死心地重新拿起竹排上的大竹子，立在阳光下看了一圈，发尖渗出了几滴汗珠。
突然眼前一亮。
要是搁昨天，她大概就得真的认输了。
不过现在，宋夭夭瞥了眼一旁伸着脖子，等着看她出丑的叶嬷嬷，心中一笑。
多亏了叶嬷嬷连夜往上面涂油，天热量大又浸了一夜，竹子柔软又极具韧性，就像给风吹日晒的干燥脸蛋了补了水，又敷了个面膜。
她根本不用担心太脆不能切口的问题，甚至还能让竹排绑得更好更结实，免受毛糙的危害。
等了许久不见动作，众人已是汗流浃背，不满催促：
“到底行不行啊，赶紧的吧。”
“是啊，大中午头的，我都饿了。”
“不行就认输，媳妇都喊我回家吃饭了。”
宋夭夭放下竹竿，轻飘飘冒出一句：
“行不行，大家还是问叶嬷嬷吧。这竹竿许久未用，又怎么会这般湿滑，还如此黏手？”
众人闻言看向竹竿，更有甚者摸了几下。
竟确如宋夭夭所言，这竹排有问题！
众人纷纷义愤填膺：
“婶子这你就不厚道了，怎么还做手脚呢？”
“娃娃不懂事就罢了，婶子怎么也这般计较？”
风向奏转，叶嬷嬷立刻乱了阵脚，硬着脖子理不直气也壮：
“只说修不修好，别的又没规定。况且我跟小姐打赌，又该你们什么事？成天吃饱了撑的，哪凉快哪待着去。”
“哎，婶子你这人怎么这样？”
“蛮不讲理了还，我就看不惯这种人。”
“……”
叶嬷嬷不甘示弱，以一抵十地吵了起来，她本就是淮镇长大的人，这里渔民底细她都清楚，没一会儿就将人全都怼了一遍。
众人喧哗，宋夭夭反而落得个清静。
她从自带的物件里挑了几根竹子藤條，又拾起一把小刀，利落地切下竹尾，修出一个漂亮的v字形……
海鸟归巢，日头渐沉。
还剩半个的太阳将落不落地悬在空中，在海面撒上一层暖洋洋的橘红。
绑紧最后一个结，宋夭夭晃了晃竹排。
结实，没有杂音。
总算是修好了。
前世做过那么多船舶模型，看来手头还没生。
宋夭夭舒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脑门黏黏的都是汗。
她刚想抬手擦掉，一块柔软的布条先一步落在她脑袋上。
她转过身，瞧见翠叶不知何时来了，正满眼担忧地看着她。
“我修好了。”宋夭夭蹭蹭翠叶手上的布条，引她看向竹排，“要不要试一下？”
翠叶闻言看过去，竹排整整齐齐列在一起，每一根之间都彰显着新的生命力，严密可靠。
她目光无意间落在那一抹燦然的笑容上。
在京城，她从未见到小姐这么笑过。
可翠叶目光又无意间落在宋夭夭的手上，指尖磨的都泛红了，看上去受了不少委屈，她实在不应该让小姐单独来赴约的。
眼眶一湿，翠叶自责地哽咽道：
“若是奴才能有用一些，小姐也不必……也不必……”
眼见着翠叶就要哭，宋夭夭手忙脚乱，赶紧把话题引到叶嬷嬷身上。
这边叶嬷嬷侄子叶铁不知何时也到了场，正躲在母亲身后与众人对峙，吵得热火朝天，直到听见谁喊了句“修好了”，忙停下去看。
竹排面前，有的人按，有的人拍，还有的人推下水站上去漂了会……竟然真的修好了！甚至比新的还好用！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获得50点积分！】
胜负已分。
叶嬷嬷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又是夸赞又是请教的宋夭夭，回想起那一长串的清单，只觉得气血一下子涌了上来。
“姑母！你怎么了姑母！”
宋夭夭听到声音回头，只见叶嬷嬷两眼一翻，直直地就往身后倒。
她时间卡的格外精准，倒的位置同样不偏不倚，恰好是叶铁伸手就能接到的距离。
宋夭夭眉心跳了跳。
这是想赖账？
她探了探叶嬷嬷鼻息，活的。
那就放心了。
她站起身，朝着一旁的叶铁伸出手：
“你姑母打赌输了，欠我的钱该还了吧？”
随着最后一盏油灯熄灭，淮镇没了白日热闹喧嚣的模样，沉默在月光的寂静里。
一声轻微刺耳的“吱嘎”，木门敞开了条小缝，一道黑影咻地闪过。
宋夭夭蹑手蹑脚地关上木门，动作很轻，老旧大门的“吱嘎”声转瞬就被黑夜吞没。
紧接着，那纤细的身影也融进黑夜中，无人察觉。
她今晚偷跑出门，一方面是为明日的赌约做些准备。去看看后海林中，原主的秘密基地里，有没有什么趁手的零件。
另一方面，就是去看看原主从京城带来了多少私房钱。
报名学费需要十两银子，可原主在京城本就受仆人打压，如今家中上上下下能凑出的不过两三两而已，相差甚远。
这朝代上学实在是贵，也难怪叶嬷嬷要到处借钱。
但是好在，原主为了防止回侄子家住的叶嬷嬷偷拿钱，便在其他地方悄悄摸摸放了些钱，虽不知具体数量，总归能稍微补齐一些。
再加上叶嬷嬷还个三四两，她再去卖点竹排，应该是够用的。
宋夭夭沿着沙滩边走边盘算学费和读书的大致开销，不自觉念叨出了声。
寂静的海边，浪花击石，很快她的声音也揉碎在了海浪里。
突然脚底一软，她好像是踩到了个柔软物体。
触感有些不对劲。
她借着月光低头看去。
深色衣物裹着个……像是人的躯体。
是人？！
宋夭夭惊吓得屏住呼吸。
躯体的脸朝下埋在沙子中，周围的沙子都被淤积的血染成深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心的血腥味。
四周空旷，刺耳的海浪声和湿冷的海风来回拉扯。
一切怪异又安静。
哪来的人！
活的还是死的？
她颤颤巍巍地将其翻了身，伸手试探了下鼻息。
细微的温热，淡淡的喘息。
还活着！
估计是之前海战的幸存者。
宋夭夭松了口气，转身就想去找人帮忙。
但突然，一只冰冷的掌心缓慢攀上了她的手指。
触碰的瞬间，对方像是犹豫地静止几秒，紧接着破罐子破摔地握紧了她，沙哑低沉的男声响起：
“别喊人……救……救我，我有……钱。”
宋夭夭条件反射地回头，猛地对上了一双充斥血丝的漆黑双眸。
“我有钱……救，救我……别喊人。”
男子又重复了一遍，脸色苍白，语气虚弱，说完就再次昏过去。
好像说出这几个字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此地不宜久留。
宋夭夭未加思索，拽着他的衣领就往小屋里拖。
拉开门，插木板，点烛台。
一系列动作做完，微弱的烛光散发温度，宋夭夭打颤的手指总算是平复下来。
情绪稳定，她的思绪也回了笼。
他为何不让喊人？
他在躲什么？
宋夭夭转身，扒拉开男子的衣服，待看清那片视觉冲击后，强忍着才没把他重新扔出去。
深深浅浅的伤口布满全身，有的甚至还在往外渗血，战争导致的不应该是这种伤口。
加上他方才那些没头没脑的话……嘶，此人身份存疑。
但人都给拖回来了，她身为一名守法好公民，又总不能见死不救。
宋夭夭找了块布浸干他身上的海水，又从瓶瓶罐罐中翻出了几个消炎用的草药，混点草木灰敷在他伤口处。
生死在命，富贵在天。
她尽力了，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解决完身份存疑的士兵，宋夭夭即刻按照记忆翻找起藤条。
夜晚很短，她还得趁在天亮前回家，得趁紧找到需要的东西。
没多久，她便按照记忆，找全了藤条木刀等物件，连带着钱箱一起，放进了早就准备好的粗麻布外衣里，没错，这些都是她的嫁妆，一个京城来的大小姐，竟只带了这些零散无用的工具，也能从侧面证明，原主到底有多不被重视了。
匆匆回家。
宋夭夭摸上被褥，整夜的疲惫霎时涌上来。
她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心情忽上忽下，着实累到了。
半梦半醒间，她还迷糊想着，这身体还是太过孱弱，得多锻炼一下，看那士兵身体素质多好，泡了这么久的海水，八块腹肌还照样邦邦硬，估计再过一两天就能醒了……
这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还是梦到赌约要迟到了，宋夭夭总算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翠叶正坐在床前温药，见她醒了，取出一碗扶着她喝下，欲言又止：
“小姐，你真的……”
宋夭夭皱着脸，整个人被药苦的说不出话，张口半天只好换成将手搭在翠叶肩上，点点头，劝她放心。
喝药吃饭，都收拾完，翠叶挑起装着鱼干的竹筐，临出门前还不忘再次交代：
“小姐，若是没修好，咱们搬家换个地方住也没问题。”
反正宋家已经抛弃她们了，换了个地儿，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翠叶是个好丫鬟，对原主确实好，但也实在懦弱，动不动就想拉着她一起服软。
这个朝代的人被固有观念困住许久，也该是时候让他们看看女子的实力了。
宋夭夭这般想着，待翠叶一走，她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饭，抱上藤條竹子就去了約定處。
叶嬷嬷以及围观群众早就到了，瞧见宋夭夭来，纷纷让开一条小路。
七嘴八舌的声音也随着冒出：
“宋家这女娃娃，竟然还真来了，看她能撑到几时。”
“她拿着的是修补零件吧？倒还认真准备了。”
“切，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
叶嬷嬷指着不远处的竹排，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小姐要是修不好，愿赌服输，之前借的你家东西，可就都送给我了。”
说得好像你真有还过我的念头。
宋夭夭面不改色，用同样的话语回击：“自然愿赌服输，叶嬷嬷如果输了，也别忘了准备钱。”
叶嬷嬷脸色当即便由白里透红转为黑紫交加，好像再加把火就能点着头发丝。
破防太快，宋夭夭没忍住笑出了声。
叶嬷嬷捏紧手中的手绢，眼睁睁看着宋夭夭格外愉悦地走到竹排前，心情丝毫没受到她的影响。
这小妮子，着实可恨！
但叶嬷嬷转念又想。
为防万一，她昨晚在竹排上抹了好几层油。
虽然她不知道修竹排的原理，但她觉得，竹子滑滑的肯定不好绑，绑不起来肯定没法修。竹子作为关键原料不能换，她倒要看看这小妮子能怎么办！
正值秋日中午，阳光最是强烈，竹排接收到光线明晃晃地就往眼睛里刺。
宋夭夭试了下竹排手感。
绳子断了，竹子尾部轻微磨损。
绳子没问题，她带足了藤条，换个新的就行，但之前的船夫渔民都说竹排修不好，主要的问题大概在于，这大竹子太脆不好切。
而且大竹子不好替代，宋夭夭一时半会也没法找到替代品。
总不能这就认输了吧，太丢人了。
她不死心地重新拿起竹排上的大竹子，立在阳光下看了一圈，发尖渗出了几滴汗珠。
突然眼前一亮。
要是搁昨天，她大概就得真的认输了。
不过现在，宋夭夭瞥了眼一旁伸着脖子，等着看她出丑的叶嬷嬷，心中一笑。
多亏了叶嬷嬷连夜往上面涂油，天热量大又浸了一夜，竹子柔软又极具韧性，就像给风吹日晒的干燥脸蛋了补了水，又敷了个面膜。
她根本不用担心太脆不能切口的问题，甚至还能让竹排绑得更好更结实，免受毛糙的危害。
等了许久不见动作，众人已是汗流浃背，不满催促：
“到底行不行啊，赶紧的吧。”
“是啊，大中午头的，我都饿了。”
“不行就认输，媳妇都喊我回家吃饭了。”
宋夭夭放下竹竿，轻飘飘冒出一句：
“行不行，大家还是问叶嬷嬷吧。这竹竿许久未用，又怎么会这般湿滑，还如此黏手？”
众人闻言看向竹竿，更有甚者摸了几下。
竟确如宋夭夭所言，这竹排有问题！
众人纷纷义愤填膺：
“婶子这你就不厚道了，怎么还做手脚呢？”
“娃娃不懂事就罢了，婶子怎么也这般计较？”
风向奏转，叶嬷嬷立刻乱了阵脚，硬着脖子理不直气也壮：
“只说修不修好，别的又没规定。况且我跟小姐打赌，又该你们什么事？成天吃饱了撑的，哪凉快哪待着去。”
“哎，婶子你这人怎么这样？”
“蛮不讲理了还，我就看不惯这种人。”
“……”
叶嬷嬷不甘示弱，以一抵十地吵了起来，她本就是淮镇长大的人，这里渔民底细她都清楚，没一会儿就将人全都怼了一遍。
众人喧哗，宋夭夭反而落得个清静。
她从自带的物件里挑了几根竹子藤條，又拾起一把小刀，利落地切下竹尾，修出一个漂亮的v字形……
海鸟归巢，日头渐沉。
还剩半个的太阳将落不落地悬在空中，在海面撒上一层暖洋洋的橘红。
绑紧最后一个结，宋夭夭晃了晃竹排。
结实，没有杂音。
总算是修好了。
前世做过那么多船舶模型，看来手头还没生。
宋夭夭舒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脑门黏黏的都是汗。
她刚想抬手擦掉，一块柔软的布条先一步落在她脑袋上。
她转过身，瞧见翠叶不知何时来了，正满眼担忧地看着她。
“我修好了。”宋夭夭蹭蹭翠叶手上的布条，引她看向竹排，“要不要试一下？”
翠叶闻言看过去，竹排整整齐齐列在一起，每一根之间都彰显着新的生命力，严密可靠。
她目光无意间落在那一抹燦然的笑容上。
在京城，她从未见到小姐这么笑过。
可翠叶目光又无意间落在宋夭夭的手上，指尖磨的都泛红了，看上去受了不少委屈，她实在不应该让小姐单独来赴约的。
眼眶一湿，翠叶自责地哽咽道：
“若是奴才能有用一些，小姐也不必……也不必……”
眼见着翠叶就要哭，宋夭夭手忙脚乱，赶紧把话题引到叶嬷嬷身上。
这边叶嬷嬷侄子叶铁不知何时也到了场，正躲在母亲身后与众人对峙，吵得热火朝天，直到听见谁喊了句“修好了”，忙停下去看。
竹排面前，有的人按，有的人拍，还有的人推下水站上去漂了会……竟然真的修好了！甚至比新的还好用！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获得50点积分！】
胜负已分。
叶嬷嬷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又是夸赞又是请教的宋夭夭，回想起那一长串的清单，只觉得气血一下子涌了上来。
“姑母！你怎么了姑母！”
宋夭夭听到声音回头，只见叶嬷嬷两眼一翻，直直地就往身后倒。
她时间卡的格外精准，倒的位置同样不偏不倚，恰好是叶铁伸手就能接到的距离。
宋夭夭眉心跳了跳。
这是想赖账？
她探了探叶嬷嬷鼻息，活的。
那就放心了。
她站起身，朝着一旁的叶铁伸出手：
“你姑母打赌输了，欠我的钱该还了吧？”